&esp;黎雲說完，衝薑嶼使眼色。

    &esp;薑嶼心領神會，對著麻井正色說道：

    &esp;“是啊，失手是常有的事，我原諒你了。”

    &esp;麻井聽黎雲那樣明目張膽的“和稀泥”，又是驚又是氣，再聽了薑嶼近乎於“無賴”的話，更是怒火上頭，戟指他就想大罵，但心底隱約生有些駭怖，罵聲到了嘴邊，竟然出不了口。

    &esp;他想的是：這個初級文吏來頭肯定不小，說不定跟我一樣，背靠哪個勢大的宗派，否則怎麽可能那麽囂張？又怎麽會那麽厲害的法術？

    &esp;正當場麵僵持的時候，少微開口了，她看向薑嶼：

    &esp;“你剛剛說你有辦法證明，那個妖獸化的人是茅坤殺的，你能給出明確的證據嗎？”

    &esp;換做其他人，少微定會質疑一下，入殮師都不了解的方法，初級文吏怎會知道？

    &esp;可薑嶼能讀出“疇昔文”的事，給少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然就對他的話信了三分：他一定是從什麽古老的文獻中看到的吧。

    &esp;少微這句問話看似是在緩和目前的氣氛，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案子本身，但薑嶼清楚地聽出她話中的期待。

    &esp;而這份期待突然讓薑嶼意識到，他從始至終都忽略了什麽。

    &esp;……那個方法，豈止能解決眼下的案子，還能用到“掖衛被殺”案上，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獲得一些真真正正的線索了。想到這裏，薑嶼確定地說道：

    &esp;“當然可以。”

    &esp;“什麽樣的證據？”聽他說得那麽篤定，就連黎雲都起了興趣。

    &esp;“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我直接演示給你們看。”

    &esp;薑嶼說到這，看向少微，

    &esp;“我需要你的幫忙，主要是程序上麵……”

    &esp;“你說。”少微的臉色沒有明顯的改變，隻是眼神愈發地閃閃發亮。

    &esp;“我想知道，要用暖房裏的東西，需要什麽手續？”

    &esp;“你需要什麽？”少微摩梭著她腕上的掛著牙齒的手鏈，“不管什麽，我都能作主。走，我跟你一起去暖房，手續回頭再補。”

    &esp;見她如此積極配合，薑嶼覺得輕鬆不少，有少微的支持，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esp;“等會驗證的時候也得換個地方，”薑嶼說著，看向破損的牆壁，“一般的殮房不夠寬敞，就安排在你驗我的那一間吧。”

    &esp;“沒問題。”

    &esp;倆人說著話向外走，這期間，少微吩咐其他文吏將那具妖獸化的屍體送往“天字號”房間，她自己則和薑嶼一起去往暖房。

    &esp;走在偏僻靜謐的道路上，沒有了旁人在側，少微內心深處對薑嶼的複雜情緒又止不住地冒了出來，讓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esp;他是主戰派的。

    &esp;但他失憶了。

    &esp;他背後可能存在其他的主戰派。

    &esp;但這隻是推論沒有證據。

    &esp;他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知識。

    &esp;他剛才還擋在她的身前。

    &esp;他的態度光風霽月。

    &esp;他明白地暗示著自己是卷入漩渦的。

    &esp;……

    &esp;少微知道，她應該對他敬而遠之，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偏偏沒辦法在私人的感情層麵對他產生厭惡的情緒。

    &esp;“無論如何，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少微說服著自己，至於其他的事，她已經下意識的不想去過多考慮了。

    &esp;想通了這一點，少微步履輕盈了些許，似乎心情也變得雀躍和期待起來。

    &esp;“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件，如果雙方用的法器、招式不一樣，就可以通過傷口進行判斷，如果一樣，就總是不了了之，賞金簡單地一分為二……”

    &esp;“我不想總這麽不了了之，所以閱讀了大量的卷宗，複驗了大批的屍體，總結了很多的經驗。我相信我的判斷。”

    &esp;少微說到這，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

    &esp;“但他們總說‘不是證據’。”

    &esp;感受到她的憤懣，薑嶼故意開了個玩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你拍張‘吐真符’上去，一切就都解決了。”

    &esp;少微“哧”地一：

    &esp;“吐真符的效果也是有差別的，我目前畫出來的符，頂多能讓人自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想要真正的‘測謊’、‘吐真’，等我再長幾個境界再說吧。”

    &esp;說到這，她興致勃勃地問道：

    &esp;“到底是什麽方法啊？”

    &esp;說完她又補了一句：

    &esp;“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她頓了頓，“能讓我旁觀我就很開心了。”

    &esp;“沒有什麽不方便。”薑嶼坦然地說。

    &esp;他之所以沒有直接解釋原理，是因為解釋起來真的有些複雜，遠遠不如直接演示來得一目了然。

    &esp;他原本想等演示完後再慢慢和她說的，但看到少微的模樣，薑嶼笑了笑，決定從簡單的開始，一點點地解釋：

    &esp;“你知道‘瓠菌絲’吧。”

    &esp;少微搖頭：

    &esp;“不知道。”

    &esp;“……”

    &esp;怎麽第一步就折戟沉沙了？薑嶼未曾想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後續的說辭一下子堵在嘴邊，他相當不解地問：

    &esp;“怎麽會呢？是一種蕈子，暖房裏就有啊。”

    &esp;他隨即描述了一番那種蕈子的樣子。

    &esp;“……你說的是‘黃膏盔蕈’吧，危害等級丙等，屬於一般危險品。”

    &esp;少微說完，想到薑嶼是今天剛來的，對一切還不熟悉，便又補充道：

    &esp;“暖房裏種的東西，大部分是供我們試驗和研究的，七八成都帶毒，危險程度不一，用甲乙丙丁劃分。你有興趣的話，文庫裏有《暖房植物圖鑒》。”

    &esp;……圖鑒就不用了，還沒看見我不認識的。薑嶼想到這，嘴角上翹，心裏冒出些控製不住的自得。

    &esp;沒等薑嶼說話，少微接著說道：

    &esp;“黃膏盔蕈是一種有毒的蕈子，我們用它煉藥，你問它做什麽？”

    &esp;“像它這類的，都可以統一稱作‘瓠菌絲’，這種蕈子能夠在屍體的血肉裏寄居，並向外噴出不同顏色的孢子煙霧，隻要把它種在死者身上……”

    &esp;薑嶼說到這，注意到少微的臉色有些異常，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esp;“陳屍所不會有規定，不許往屍體上麵‘種’蘑菇吧？”

    &esp;“……”

    &esp;這問題問得角度刁鑽，少微瞬間有些無言以對——怎麽聽你的意思，這事好像很普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