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題回到了少微的手裏。她徹底坐蠟了，拿不準主意現在究竟是要尖叫著推開薑嶼，還是繼續利用“魅惑”向他盤問？

    如果推開薑嶼，那今夜的行動就徹底功虧一簣了，可如果繼續，萬一他接下來加大了毛手毛腳的力度，難道自己也任由他胡來嗎。

    僵持了一會，少微深吸了一口氣……

    帶動著他的手向下陷又向上浮。

    少微：“……”

    她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努力忽略那隻放置在她絳宮上的手的同時，鎮定地繼續問道：

    “我師姐曾經進入過你的識海，替你檢查你是否失憶。”

    “她當時離開時，曾取走過你一段記憶，這事你可知道？”

    薑嶼全副心神又是一愣：

    這事越聽越詭異，難道離夢的失蹤竟和他有關？

    他當然知道多少有些關係，否則少微也不會找過來，但讓薑嶼猜測，他可能猜是因為要“奪舍”他的先天神、可能猜“主戰派”，甚至可能猜那個和周琳聲音一模一樣的女人。

    唯獨不會把懷疑回溯到一開始，回到離夢進入他識海那次。

    就算沒有“魅惑”，薑嶼也完全沒打算撒謊：

    “我不知道。”

    他追問道：

    “取走的記憶是什麽內容？”

    少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反複盤問薑嶼和離夢間的牽連，直到發現薑嶼真的一無所知後，她的眼中掠過一絲迷茫。

    薑嶼也在她的問話中聽明白了七八分，離夢姑娘失蹤了，多半留下了什麽線索，能指到他的頭上。

    少微為了探知真相，又不想打草驚蛇，這才想出“美人計”這樣的餿主意。

    薑嶼正想著“不如就實話實說”，卻聽見了少微用誘導的語氣輕聲說道：

    “我現在給你幾個名字，如果有你認識的、知道的或聽說過的，你就點點頭。”

    薑嶼臉色變幻了幾下，旋即繼續裝出色迷迷的神態，身體微顫道：

    “你說。”

    “恒西華、柯卓、金才、龐雨……”

    這都是誰跟誰啊？你明知我已經失憶了，為什麽還要拿一堆陌生的名字來考教我的記性？薑嶼微微皺眉。

    就在這時，他聽見一個名字從耳邊閃過，激活了他一絲記憶。

    “等一下。”

    薑嶼神色一動，緩慢開口道：

    “前一個名字，再說一遍。”

    “李融。”少微忙又重複一遍，希冀地看著他。

    李融、李融……他在哪聽過，不，是在哪見過這個名字。薑嶼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少微那句“融化的融”傳入耳中，他的腦中刹那間如同亮起一盞燈。

    “哎呦。”

    屋中響起少女的嬌呼。

    薑嶼猛然間縮手起身，被他圈在懷裏的少微沒做好準備，被他的動作狠狠顛了一下，險些一腳踏上袍子邊兒，一頭歪在床上。

    堪堪站穩後，就見薑嶼抓過一旁衣桁上掛著的儲物袋，從裏麵拿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麵前。

    “你看看經手人那一欄，寫的名字是不是就是‘李融’？”

    少微從他手中接過細看，發現那是一份已經作廢了的租房契約，出租方是開遍整個星層的連鎖商鋪“青蚨居”，承租方是“薑嶼”。

    經手人正是李融。

    “李融是個掮客？”少微眼睛一亮，訝異地脫口而出。

    一抬眼，正好和薑嶼的眼神撞到了一處，倆人同時有了個明悟：

    他/她知道了！

    他知道我用了“魅惑”/她知道我擺脫了“魅惑”！

    “……”

    難言的尷尬飛快在兩人之間蔓延，先前的種種細節都好似在他們眼前重現，二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避開對方的視線。

    靜了好一會兒後，薑嶼先開口了：

    “說說吧，怎麽回事？”

    少微摸了下耳垂，隻覺觸手發燙，沒有理睬薑嶼的問題，而是問了句不相幹的話。

    “那你剛剛是成心的了？”

    “啊？什麽？”薑嶼本來挺理直氣壯的，被少微這麽一問，立馬底氣少了幾分。他當時裝作被“魅惑”是為了探知少微的真實目的，雖然有理由，但肢體上確實過界了。

    他又不好解釋自己並沒有存心輕薄，隻好岔開這個話題，繼續不動聲色地發問：

    “離夢姑娘怎麽了？”

    “這事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和李融有什麽關係？”

    “對了，李融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死了！！！

    少微猛然間扭回頭看向薑嶼。

    如果她能注意到薑嶼紅了一片的耳朵，就會意識到，其實他和自己一樣，都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她再了解他一些，也會知道，薑嶼這種問出連串問題的模式，正是遮掩他不自在的常用手段。

    但她沒注意，也不知道。隻覺眼前這人渾身上下，尤其是目光中，都好似帶著極高的溫度，看一眼都覺得燙得慌。

    “他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少微害羞之餘，疑惑最終還是占據了上風。

    “還是你先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嶼的目光掃過少微的臉龐，從那上麵看到一絲猶豫，他看得出來，少微對他已經沒有什麽懷疑了，之所以還僵持著，多半是因為別扭。

    想到這裏，薑嶼脫口而出道：

    “你可以相信我，再說了，你不是已經驗證過了嗎？”

    少微：“……”

    薑嶼的話讓好容易降溫的耳朵又一次開始發燙。

    “你還提，你還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有些氣急，說到最後，索性把頭扭了過去，向著牆壁。

    薑嶼有些傻眼，做都做了，還不許人說？他轉念一想，也能理解，按照少微原本的設想，“魅惑”的最後“催眠”，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走。

    事後薑嶼就算有些模糊的記憶，也隻會當自己是做了一個夢。

    當現在，夢到一半，突然醒了，這就尷尬了……

    薑嶼想了想，先行把他是怎麽得知李融死訊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而後道：

    “……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當時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對了，那份名單是離夢姑娘留給你的嗎？”

    少微點了點頭：

    “連同你的名字。”

    “你確定我的名字不是寫在那張名單上的？”薑嶼問。

    “……”

    少微愣了一下，竟不知該怎麽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