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幾個婦人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將人抬起來。

    &esp;畢竟準備過來抬屍體的，木板是早早備下的，這會兒屍體是暫時不能管了，抬著女子，朝路對麵的村子跑去。

    &esp;“我可憐的媳婦啊，剛剛新婚第三天，就死了男人，作孽啊！”

    &esp;李母嗚嗚哭了起來，看著女子離開的方向，並沒有咒罵什麽喪門星之類的話，這兩句話吼出來，還是讓周澤很意外。

    &esp;至少說明，李母很善良。

    &esp;死者母親能確認屍體就好，省去了一些麻煩，周澤等了一會兒，李母收住悲傷才接著問道。

    &esp;“本官問你，之前，李四郎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

    &esp;李母想了想，搖搖頭。

    &esp;“從十月開始，一直張羅婚事，他都是喜滋滋的，也沒瞧見不開心啊，天天樂嗬嗬的。”

    &esp;王十二湊過來，跟著解釋道：

    &esp;“李四郎平時就喜歡笑，似乎沒什麽煩惱，就因為這個才不解，他為何突然投江的。”

    &esp;周澤左右看看，周圍打撈的船工還有跟著抹眼淚的，外圍看熱鬧的，也跟著唏噓，沒有什麽指指點點的人，看來這是個大家族，而且品性不錯。

    &esp;“誰看到他投江了？”

    &esp;那個少年看向周澤，臉上有些膽怯。

    &esp;“我看到的，二十七日前，那天亥時一棵，新房的木板一拆掉，四哥就衝了出來，直接把娘、我，還有幾個堂兄弟撞倒，我嚇了一跳，隨後就在後麵追。

    &esp;不過四哥跑的飛快，一口氣就衝到江邊，然後撲通一下傳來落水的聲音，等我跑到江邊什麽都看不到，我趕緊回來叫人去打撈。”

    &esp;“你跟李四郎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esp;那少年一愣，王十二在旁邊推了他一把。

    &esp;“五郎，明府的意思是，你和四郎奔跑的時候，中間隔著多遠，一人身長的距離，還是更遠？”

    &esp;李五郎這才恍悟，看看江邊到官道，指著說道：

    &esp;“我聽到撲通一聲的時候，我剛踩在官道上，沒跨過來，有點兒距離。”

    &esp;周澤點點頭，官道距離岸邊有五十多米，這裏也沒有照明，再者這裏已經二七八天都是如此陰沉沉的，不是下雨，就是快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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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就這能見度，別說五十米，五米都看不清。

    &esp;“這樣吧，你們先控製一下情緒，我看一下屍體，如若沒有什麽問題，就送回家中準備下葬的事宜，有問題我們再將屍體送縣衙，你們覺得可好？”

    &esp;李母不斷點頭，這會兒是一點兒主意沒有，但街坊鄰居說過，新來的縣令絕對是替百姓做主的，她也沒有意見。

    &esp;“一切聽明府的，能幫我們查清，他因何投江就行，我死了也能跟孩子們的父親有個交代。”

    &esp;周澤點點頭，沒廢話直接走到屍體旁邊。

    &esp;盯著屍體，周澤仔細觀察了一圈。

    &esp;典型巨人觀，雙臂舉過頭頂握拳，頭部出現**綠，已經蔓延到胸前，雙眼張開外突，舌頭也突出口外，臉部膨大，臉上都是**水泡，半數已經破潰。

    &esp;頭皮、耳朵和鼻子上，還有魚類啃食的痕跡，頭發顯得非常稀疏，至於軀幹和四肢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傷痕。

    &esp;唯獨在腋下有一道繩索，繩索將皮肉磨損的有些破潰，瞧著是打撈的時候，用來套屍體的。

    &esp;死沉死沉這個詞，說的就是屍體，人死了身子極為重，尤其是巨人觀，不能用力拽，一拽就皮肉全掉，隻能拖到江邊，人力抬上來。

    &esp;周澤眉頭緊蹙，屍體腫脹成這個樣子，死亡時間已經很難判斷。

    &esp;這裏室外溫度很低，但不至於上凍，下雪也很快就融化，畢竟江麵都沒有封凍。

    &esp;按照常識推斷，冬季水中的屍體形成巨人觀需要十五至三十天，這個需要很多因素綜合分析，水溫、水深、流速、陽光照射程度、屍體脂肪含量等等。

    &esp;現在隻能判斷，此人死了十五至三十天，與王十二所說算是符合。

    &esp;周澤直起身，朝著旁邊負責打撈的幾個船夫擺擺手。

    &esp;“將人輕輕的翻過去，背後朝我，記著手腳輕點兒，不然一用力皮肉都掉了。”

    &esp;幾個船夫，都是年紀不大的男子，黝黑的皮膚，身材健碩，一看就是常年日曬造成的。

    &esp;船夫們聽了周澤的吩咐，倒是沒覺得咋樣。

    &esp;周澤明白，江邊劃船的，大多都幹過撈屍的事兒，這可比載人賺得多，自然見怪不怪。

    &esp;幾人齊上手，用一塊布單裹著屍身，一用力，屍身就反過來背朝上。

    &esp;突然，周澤發現，死者右側後腦枕部顳部交界的位置，有一處凹陷，皮肉外翻。

    &esp;此時已經極度腫脹，無法判斷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除非做骨磨片，但屍檢尤其是開顱的屍檢，死者家屬很難同意，畢竟這裏不是周澤生活的世界。

    &esp;朝身後伸手，這才想起來今天壓根沒帶三寶，就帶著老徐和小白出來吃燒烤釣魚。

    &esp;就在這時，徐功竹走了過來，一個箱子送到周澤麵前。

    &esp;同時他蹲在周澤身側，壓低聲音說：

    &esp;“東西在這裏，需要做什麽我來，明府當仵作可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esp;周澤擺擺手，完全沒往心裏去，又不是解剖。

    &esp;“給我探針，還有鑷子，我要查看一下傷口，至少知曉是什麽東西留下的傷痕。”

    &esp;老徐是個細心的，上次幫著拆線，他東問西問，算是記住了各種器具，趕緊將鑷子和探針遞給周澤。

    &esp;探針左右嚐試了一下，傷口內不斷有液體滲出，鑷子輕輕掀開，裏麵的碎骨露了出來，周澤用尺子測量了一下，這才站起身。

    &esp;在本子上畫了畫，標注了尺寸。

    &esp;“像磚石造成的損傷，無法判斷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不過這個位置輕微的骨折也是致命的。”

    &esp;周澤轉身，走回李母他們所在的位置。

    &esp;“行了，現在跟本官說說，為何李五郎說拆掉木板，李四郎才衝出來跑的，這是何意？”

    &esp;李五郎看向母親，臉上顯得有些尷尬，王十二也盯著李母，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不清楚，畢竟這些天一直找人，也沒細問。

    &esp;薛平見李母一直不說話，有些著急，瞪眼吼道：

    &esp;“趕緊實話實說，到底怎麽回事？難不成你們做了什麽，將人逼瘋的？如此你們李家都脫不了幹係！”

    &esp;這麽一咋呼，李母嚇壞了，趕緊擺著手說道：

    &esp;“說了也沒啥，新婚當晚，我們將新婚的小夫妻都關在新房裏麵，門窗全都用木條釘死，留著一個小口子送吃食，三日後將門打開，四郎就直接衝出來了。”

    &esp;周澤蹙眉，這番介紹讓人聽了糊塗。

    &esp;“誰知曉詳情，從娶妻之前，將知曉的事兒都跟本官說說。”

    &esp;王十二趕緊上前。

    &esp;“啟稟明府，前麵的事情我是知曉的，還是我來說吧。

    &esp;李四郎家在李家莊，而我在河對岸的王家莊住，因為關係好，每隔三五天，他都過河去找我。

    &esp;就在擺渡過河的時候，總能看到河對岸的一個女子，時不時朝著他笑，後來四郎讓我幫著打聽這姑娘是誰。

    &esp;一問才知，這姑娘是我們王家莊的人，名叫王翠兒，家境不算好，四個兄長都沒銀子娶妻，當時我勸四郎是否換一個人提親，四郎作罷。

    &esp;之後的一段日子，四郎幾乎天天來我們家，每天坐在渡船上，都看到那個女子對他笑，四郎這次不顧我的勸說，還是找媒人提親了。

    &esp;張家一聽是四郎家，知曉他們家境富足，在這周圍十裏八鄉算是最富庶的人家，沒多說直接答應了，畢竟四郎給的聘禮極為厚重，四個兒子娶妻都綽綽有餘。

    &esp;婚期就定在十一月初九，就在婚前三四天，來了一個算命的先生，聽四郎說，那算命的說了一些讓人膈應的話，婚事差點兒攪黃，他氣得不行，說了什麽我不知曉。”

    &esp;周澤點點頭，這會兒算是縷清了一點兒關係。

    &esp;李四郎是因為經常去看王十二，才見到這個媳婦的，為了追求此女，不惜重金下聘，也算是個有情的男子。

    &esp;想到這裏，不知為何，周澤腦海中突然飄過鬥笠男的身影。

    &esp;難道他那是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