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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珅州一直按兵不動,其他幾州也毫無動靜,穆月白為此煩心不已。再這樣下去,他就隻能下旨逼這些老狐狸出洞了。

    晏青認為此事拖下去會很不妙,終於還是向穆月白進言。

    “你要朕封付家小姐為皇後?”穆月白從椅上驚起。

    “是的,隻有這樣才可能說服付淵。用一個皇後換一州之政,這種利益交換才有考慮的價值。”晏青解釋道。

    “不行,絕對不行,朕此生隻會娶一個人。”

    “皇上!您見過哪位一國之君一生隻娶一人?就算不喜女色,也要為皇家血脈著想”

    “那就讓朕開個先例,皇家血脈之事與朕無關。”

    “皇上,您怎麽可以如此糊塗?如果您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話,那就放棄收州政一事吧。”

    “好不容易等到的時機,朕不可能錯過。況且這也是皇兄的遺願,朕既答應過他,就不得不做。但是,朕也不會因此負了自己。朕就不信,不立皇後便收不了珅州。”

    穆月白意誌堅決,任晏青如何苦口相勸,他都不肯答應。晏青隻能悝歎,明明有捷徑可走,他卻偏要繞遠路。

    從宮中出來,晏青悶悶不樂,心裏著實難安,隻怕穆月白會再逼出個琩州來。他細思之下,覺得應該去找柳心言商議一下,若是她肯出麵勸穆月白,說不定他會聽。雖然這樣對柳心言有點殘忍,但她愛的既然是個皇帝,也不得不有所退讓。

    晏青獨自到書社令柳心言感到很奇怪。一般來說,他是不會單獨來的,而且,這種時候,他應該在同藝館或者青樓才對。

    “晏大哥,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晏青眨眼笑道:“一個人就不能來啦?心言,看來你比我還重色輕友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你來肯定有什麽事吧?”

    “嗯,我就是有事特意來找你的。”晏青認真起來。

    柳心言更奇怪了,“什麽事?”

    晏青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心言,你對皇上怎麽看?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他比起從前有沒有什麽變化?”

    “嗯……變化啊?”柳心言抬眼想了想,“感覺變了,但又好像沒變。身份變了,性情卻沒怎麽變。問這個做什麽?”

    晏青道:“你說得對,身份變了性子沒變。正是這樣,所以才有點危險。”

    “危險?有什麽危險?”

    “以一個常人的心態去做皇帝,怎麽會不危險呢?”

    柳心言感到晏青的話別有深意,又問道:“晏大哥,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麽?”

    “心言,我就是想請你勸勸他。他最近遇到一個不小的麻煩,這個麻煩可能會導致再發生一次琩州一樣的叛亂。而當下有一個辦法可以助他更快更簡單地解決這個麻煩,但是他卻不肯。我想,你勸他可能會比我勸有用。”

    “既然有這樣的辦法,他為什麽不肯呢?”

    “因為,他不想負你,這個辦法就是立付家小姐付思喬為皇後。”

    一瞬間的沉默,仿佛時間暫停。

    “是嘛。付小姐就是那位郡主的表姐吧?”輕聲一問。

    “對。”

    “晏大哥,最近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皇帝能娶一個謀反的家族中的女子嗎?會不會遭到很多大臣反對?”

    “這個,應該要看如何娶了。如果隻是封個品階低一點的應該可以,因為皇帝後宮嬪妃眾多,前朝之中沒人會一個個去過問的。但如果是品階高的就不行了,畢竟後宮與前朝利益相關,許多人都排隊想把自家女兒往宮裏送,哪裏會便宜罪臣之家。”

    “如果是皇後的話應該更不可能了吧。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做什麽皇後。”柳心言喃南自語。

    “心言,你說什麽?這個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沒,沒什麽。晏大哥,我答應幫你勸他。”

    晏青欣然一笑:“心言,你真是深明大義。你放心,日後就算你不是皇後,他也會一心一意對你的。我相信這一點他是能做到的,他始終隻屬於你一個人。”

    柳心言微微笑道:“他怎麽可能隻屬於我一個人呢。”

    “噢,我是說他心裏隻有你。”

    “隻要他能順順利利的、好好的,我就滿足了。”

    當夜,柳心言徹夜未眠,拿出穆月白送給她的那些東西,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回味著,時而不經意就笑出聲來,時而又無緣無故流下淚來……

    三日後,晏青收到一封信,是柳心言讓他帶給穆月白的。晏青以為是柳心言寫信勸穆月白立後,便直接送到了宮中。

    穆月白收到柳心言的信甚是驚喜,因為柳心言從來不給他寫信,就算他先寫過去,她也不回。

    但是,看到信的內容後,晏青注意到穆月白表情的明顯轉變,好像晴朗的天突然間崩塌在眼前。

    穆月白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丟下手中的信,丟下身後的一切。

    晏青忙撿起盤旋落地的信,才知信中令穆月白突變的內容。

    “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好像從未認真喊過你的名字,所以,也不寫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楞頭楞腦地問我要糕吃的模樣,真的非常非常傻,你想象的出我正在笑嗎?

    這一年多以來,我身邊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認識了很多重要的朋友。還有,遇見了你,一個對我那麽好的你。但是,在這裏我不想細數你的好,因為,這些要留到日後慢慢回憶。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我要走了,要離開京城、離開你了。前麵做些鋪墊,你應該更好接受一些吧。雖然這可能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你知道我離開的原因。我喜歡你,但是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起皇宮裏的金絲雀,我更願做山間的無名草。可能是我太自私了,不願為你做出任何犧牲,所以,你也不必為我放棄什麽。不許來找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不能想著不承擔責任就獲得幸福。不過,可以允許你難過一陣子,但不可以難過太久。

    還有,無論能不能做一個好皇帝,都請千萬珍重。算是為了我吧,因為,這樣,我在別處才可能聽見更多有關你的事,請讓我知道你過得好。

    不知道這封信有沒有把我的意思全部傳達給你,就算沒有也隻能就此打住了。

    最後,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因為麵對你,我說不出再見。”

    柳心言離開了。

    穆月白騎馬追至城外,一直追到天邊殷紅,卻不見任何故人蹤跡。

    “你為何不能再等等我,不需要等太久,我就能和你一起、一起走了啊。”

    此後,昌平年間發生不少大事,最重要的朝廷以武力威脅收回各州州政,改州牧為知州,由朝廷選派官員擔任。原各州牧賜地養老,家中男子可通過參加國選入朝為官。

    同藝館被改為宮中樂師舞姬教習坊,不再接待男客。許多想入宮的女子都會到同藝館求藝,林探幽、吟吟等掛牌姑娘皆做了教習。初時,官家女子多不屑於到曾被當做青樓的同藝館學藝,但年長日久,也漸漸退讓到願意請同藝館的教習到家中專門授藝。墨韻也因此走出小屋,到晏府做了晏無雙的先生。

    昌平六年,穆月白禪位,將皇位傳予太子成宣。禪位大典後,穆月白從宮中消失。他消失前一日曾到過他常去的書社——院中開著白玉蘭的書社。縱然春華滿人間,他在乎的卻隻有這一株玉蘭。

    站在珅州與琩州交接的山上,望著去往琩州的路,穆月白決定還是去看一下故友,雖然曾經做了令他家破人亡的事,但總要去看看他的,或許他會有她的消息。

    在琩州一個寧靜的村莊,遠離了一切繁華。一個小女孩拎著小籃子推開鄰家籬門。

    “姑母,娘親讓我給你送土豆來。”

    “是青青啊,真乖。”

    她姑母接過她的籃子,倒出裏麵的土豆,又順手將一個罐子放進籃子,“來,這是剛做好的玉蘭花茶,帶回去給你娘吧,順便幫姑母謝謝她。”

    “哦,那我回去啦,姑母再見。”

    “好,小心點啊,別摔著了。”

    小女孩蹣跚地跑著,哼著昨日聽到她娘彈的小曲,在她姑母的目送之下回到自己的家。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