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場內的幾位學徒持之以恒地問道，“如果信息瀑布和羊群效應是一回事的話，沒必要用同一個名詞啊。”

    “羊群效應”他們清楚，指的是指管理學上一些企業的市場行為的一種常見現象，用來描述經濟個體的從眾跟風心理。

    從眾心理很容易導致盲從，一般出現在競爭非常激烈的行業上。而且這個行業上有一個領先者（領頭羊）占據了主要的注意力，那麽整個羊群就會不斷模仿這個領頭羊的一舉一動，領頭羊到哪裏去吃草，其它的羊也去哪裏淘金。

    每當一個學派出現新的傳奇法師時，次年中區該學派的新生人數都會自動向上凸凸。

    “這是較真派啊。”陳世坤望著跟在林奇身旁不住追問的幾人，無奈感歎道。

    正如一些課堂的推理過程，時常會出現“顯然”、“易見”之類的簡單推導，而較真派則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對於教材上教師覺得無關緊要的點都深追不舍。

    “其實也不算一回事。”

    明白整個邏輯環節的林奇嘴角微笑。

    “信息瀑布，嚴格說來應該是一門‘謠言’的藝術。”

    他的語氣洋溢著自信與盤算。

    曾幾何時，林奇當著大庭廣眾發言，都會忍不住內心微微發顫，甚至腦子還會陷入一片空白，隻是他能夠很快控製自己恢複。而如今不過短短數周，他已經能夠對著眾人侃侃而談。

    成功是培養自信最快的方式，哪怕是學渣，隻要做著降維打擊的低年級題目同樣也能迅速培養起自信，成為一門學科的愛好者。

    “如果你在街邊，看到有人抬頭望著天空，你或許也會跟著一起看，這時第三個路過的人看到你們兩人的動作，說不準也會跟隨，最終整個街頭會出現一群人看著隻有白雲飄過的天空的奇景。實際上第一個人隻不過流鼻血而已。”

    “而一些作品的排行榜，兩部作品哪怕質量差不多，隻要另一部評分點讚高出一個等級，那麽後來人都會傾向給高分高讚的點讚並給出高分。”

    說著林奇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盯著被五花大綁，隻剩雙腳步行的“變形怪”。

    “我們判斷會受到別人的判斷影響，即使我們不知道他們判斷的原因。”

    “能夠證明麽？”王若綾瞬間察覺到問題所在。

    林奇嘴角微笑，“我們隻要假設一個0或者1的隱藏信息a，然後眾人按照隊列排序，每個人都有一個同樣是0或者1的私密信息b，並且獨立分布。”

    “如果私密信息b與隱藏信息a一致，那就認為是正確的，不一致則為錯誤。現在唯一知道的條件是，眾人的私密信息正確概率都為p，並且大於一半可能性。”

    “接下來，每個人按照序列順序，依次上前寫下自己猜測的0或1作為公開信息，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別人的公開信息，但看不到被人正確概率大於一般的私密信息。”

    “那麽如果前兩個人寫下的公開信息是1，接下來第三、第四、第五位會怎麽寫呢？”

    聽著林奇一番略微拗口的說辭，下方的學徒慢慢醒悟過來。

    “哪怕我手裏是0，我也會選擇寫1。”陳世坤喃喃自語。

    “沒錯，因為我知道大家的正確率大於一半，所以我聽眾人的觀點便是。”劉凱同樣領悟。

    “隻要人數足夠大，那麽所有人都會給出相同的猜測？”說著王若綾同樣側身望著那變形怪。

    林奇點了點頭，默默地將記憶宮殿中關於信息瀑布的論文攤開，照本宣科起具體的數學證明過程。

    “當隊列裏有兩個人宣布相同的猜測的時候，第三個人會放棄自己的信息選擇前兩個人。這並非羊群效應與盲目跟風，而是基於概率上的判斷，因此第三個人自己的私密信息已經影響不了信息的傳遞，完全無關。因此再假的謠言都隻需要兩個群眾演員即可。”

    “如果前兩個人公布的不一樣，那麽第三個人會選擇相信自己，從而成為新的信息序列一號，繼續等待形成信息瀑布。”

    這便是“皇帝的新衣”！

    想要終止，隻有等到那位小女孩出現，她看著自己的私密信息0，在看看形成的一連串1，堅決公布自己的私密信息0，那才會打斷整個序列的傳播。

    “林奇同學，你的意思是信息瀑布就是一個謠言模型？”站角落的郭思飛心潮澎湃，他仿佛也抓到了點點滴滴的關鍵所在。

    林奇則是笑了笑，不得不說老祖宗留下的三人成虎這句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不對啊，那這樣謠言不就不可能被辟謠了。”另一位學徒反問道。

    林奇則是搖搖頭，“我們的模型裏是建立在正確率相等並且大於一般，這也是後人取信的關鍵，這是一個強判據。而現實的謠言並不滿足這點。”

    林奇慢慢伸出手來，指向變形怪旁的幾位學徒。

    “如果有人堅信自己手裏的私密信息正確率100，是最終真相，那他也會打破1的序列，告訴大家0的事實。”

    “搶走遊思蕊完全可以留下便簽約戰我們明日到達某個地底即可，無須特意留下一位變形怪裝作屍體。”

    “甚至變形怪本身的變形能力也足以化作遊思蕊的模樣，無須特意偽裝成剝掉麵皮的模樣。”

    原本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學徒們，頓時瞪大眼睛，滿是驚疑地彼此相望起來。

    “這？”

    “難不成？”

    “沒錯。”林奇擲地有聲說道，“根據根據奧卡姆剃刀定律，如無必要，勿增實體。變形怪作為信息判據的0與1例子，第一位提出故事的學徒給出猜測1，第二位應和的學徒同樣給出猜測1。”

    “自然我們所有人，在眼前剝去臉皮的遊思蕊屍體麵前，都會想象這個恐怖的傳說，並且串聯起來。”

    頓時有幾人忍不住嚷出聲來，“這是為什麽呢？”

    站在一旁的王若綾同樣臉色淡漠，“說明，對方特意根植‘無臉學姐’的故事在我們的心中！”

    “所以很可能那幾位出聲證明故事存在的學徒，同樣都是變形怪！”

    驟然間，一股恐怖的猜疑與驚懼感在眾多學徒之中炸裂開來。

    他們昨晚早早分組完成，因此對於那些發聲的目標人選，組內成員瞬間就辨認了出來。

    伴隨著他們的指認，學徒人群放入蕩漾的水波紋，不斷重新組合凝聚成新的圈體。

    眾人這才驚然發覺，昨晚應和“故事”的幾人都湊到了一起，緊緊環繞在被五花大綁的變形怪身旁。

    漸漸地，他們的皮膚外形仿佛融化開的蠟燭，外皮卸下露出原本變形怪的真身模樣，全身慘白而磣人。

    “你居然從一點不協調，就猜出了我們的異樣，猜出我們是故意根植這個故事，見習法師就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你成為正式的一環法師的話，又得變得多恐怖呢？”

    為首的變形怪語氣感慨，它輕輕一劃，當即昨晚被捆綁的那隻身上禁錮的繩索原地卸開，掉落下來。

    “這是什麽法術？”內圈的年輕學徒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朝後方輕退幾步，心中發寒。

    學徒們按照既定計劃深入迷霧森林後，第一個目的地是前方的落溪峽穀，此刻仍處高聳參天巨樹環繞的林地裏，並非開闊的原野，難以發動大規模的衝鋒。

    “我主要比較好奇，為什麽你們會這麽做？”林奇反問道，“根植這個故事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這些都是法術的前置呀。”

    為首的變形怪發出尖銳的笑聲。

    “相信乃是幻術最基本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