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雲來 第七章 極陽體!大荒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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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與長生一個房間,見到長生透過窗戶看著對麵的聽香樓發呆,便是撇嘴一笑道:“自古便是酒色不分家,沒什麽怪的。”說完之後,老人便是轉身睡去。

    

    隻可惜,這一夜,長生卻是沒有睡好。對麵一片的鶯鶯燕燕,的確是吸引人,但是長生的目光更多的卻是盯在那些守著聽香樓的門口,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要飯花子。見到有翩翩的公子哥,或者是胖乎乎的富家大爺出入,便是撲過去,堆著笑臉,說上幾句拜年話,目的自然是能夠讓那破碗之中多上幾分的銀錢。遇見誌得意滿,玩的高興的,自然是有人隨便的打賞幾枚銅板。但是如果遇見那些被掃了興致的,說不得便是要挨上一頓的拳腳。隻是那些花子卻是也不甚在意,拳腳加身,臉上卻依然是掛著笑,嘴裏也是不斷的說著急促的拜年話,偶爾之間被打的痛了才會喊出幾句大爺饒命的字眼。

    

    說來也是怪異,這種煙花之地,本就是有錢人出入的地方。按照一般的道理來講,這種地方,即便客人不在乎那些乞丐,店家應該也是極其的討厭這些人的,畢竟這些人,一個個髒兮兮模樣,實在是配不上聽香樓的朱紅招牌。可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圍在這裏,那店家不單單是沒有將這些人轟走,反倒是偶爾還會往這些人的破碗裏扔兩個銅板進去。

    

    鶯歌燕舞的折騰到後半夜,那聽香樓才逐漸的消停下來,隻可惜如今的長生卻是沒了半點困意,索性便是將懷裏的《道世》拿了出來,再翻開的時候,卻是發現那本來晦澀難懂的地方,又是順暢了許多。而這一讀,便是讀到了天放亮。

    

    身後睡著的老人已經淅淅索索的起床,看了長生一眼,又是看了一眼長生麵前的書,嘴角無聲一咧,便轉身走了出去。

    

    如此又是過了幾日,長生終於是明白了那聽香樓為何會“養著”這麽一群乞丐。說白了,也是生意。富家的公子哥或者是大爺來了,玩的盡興,自然便有了乞丐的賞錢,玩的如果掃興,便是拳打腳踢一頓這些乞丐,也是消了心中的惡氣,自然便是又神清氣爽的走了。而且自己還能夠白撿一個施者的名聲,又是何樂而不為。

    

    這一日,又是夜晚,那聽香樓中卻是一反常態。本來人聲鼎沸的地方,如今卻是安安靜靜,二樓之上的姑娘也是手裏捏著雪白的帕子,抻著雪白的脖子看著一個方向。唯一沒變的,便是那樓下依然是聚著一群乞丐。

    

    半晌之後,一輛馬車由遠及近,馬蹄聲清脆,車輪碌碌。

    

    馬車最終停在了聽香樓前,駕車的漢子還沒有停穩馬車,已經有小廝從那馬車之中跳了下來,托著一隻板凳放在了馬車之外。待到馬車停穩,一名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哥已經從那馬車之中走下,手中折扇輕搖,盯著那聽香樓的朱紅招牌看了一眼,抿嘴一笑,便是朝著那門內走去。

    

    馬車之後,還跟著數名家丁模樣打扮的漢子,卻是個個身材精壯。漢子們待到男人進了門,便是朝著那些圍在門外的乞丐衝了過去。拳打腳踢一通,那些乞丐便是在一片的哀嚎聲中遠遠的退了開去。

    

    一片的嘈雜之後,那聽香樓便再次安靜了下來。隻可惜那安靜也隻是短暫的一會,片刻之後,一道身影突然在那聽香樓的二樓之上飛出,衣衫襤褸,卻光鮮亮麗。

    

    身影如同一塊抹布一樣,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便沒了聲息。長生大驚之下起身看去,卻是看見那街道正中躺著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子,酥胸半露,一身華麗衣衫卻是已經被身下的鮮血染了個一塌糊塗,卻已經是玉殞香消。

    

    自古紅顏薄命,這些道理長生自是省的,甚至長生還知道,那紅顏一是薄命,二是命薄。紅顏本是妾身,這街中香消的女子雖然不算是妾身,但是卻也可算是一點紅顏,畢竟都是不能住了主屋的女人。隻是這個煙花的行當,本就是買賣,但是這般殺人的,卻是極少,甚至更多的時候,這種事情都是讓人所不恥的。就如那些富家子弟,即便是已經修成了花叢老手,卻也不會輕易的與外人聊起自己在煙花之地的經曆,就像那都城的平康坊,本就是隱秘之所。

    

    挺好的姑娘,便是這樣的沒了,饒是長生也算是見過了生死,看見那姑娘姣好臉龐之時,卻也是有點憤怒。隻是長生卻也知道自己的斤兩,除了看,自己便再也做不得什麽。

    

    長生雙手按在案桌之上,關節已經發白。長生卻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身後,老人正背負著雙手,淩空而立,雙眼冰冷的看著這一切。

    

    長生的呼吸開始急促,這個時候他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卻是不料,這個時候,身後突然有老人的聲音響起,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讀書!”聲如蚊蠅,但是聽在長生耳中卻是聲如雷震。

    

    長生一身暴戾之氣仿佛在這一聲之中都是消散了許多,用力的喘息幾聲之後,便是伸手將那《道世》取出,仔仔細細的讀了起來。

    

    語句開始順暢,這一讀,便是一夜。而身後的老人,便是淩空站在長生身後,一看便是看了一夜。

    

    清晨時分,聽香樓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白衣翩翩的公子哥搖著折扇走出。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那街中的女人之後,鼻孔之中噴出一聲冷哼,便是抬腳上了馬車。

    

    卻不知那公子哥上了馬車之後與那車上的小廝說了什麽,馬車行走,那小廝與眾家丁卻是留了下來。

    

    直到馬車行的看不到半點蹤影之後,那小廝方才站直了身子,朝著那不遠處東倒西歪睡的正是香甜的乞丐看了一眼,隨後目光轉回落在了身前的幾名家丁身上,伸出手掌,在脖頸之間抹了一下。

    

    血氣衝天,酒樓與聽香樓中間的寬敞街道上一片血霧。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乞丐倒在血泊之中,仔細看去,足足十六人。長生的窗戶外邊還躺著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子,隻是那身下的血液早已經凝固,如今已經變成了紫黑的顏色,像是沒了生氣的蚯蚓。

    

    而那小廝見到那些家丁做完了這些之後,方才抬頭,朝著那聽香樓的二樓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長生怒,出離的憤怒,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以至於,他第一次忤逆了自己身後的救命恩人。

    

    “你能救他們,為什麽不救?”長生身形暴起,轉身瞪著麵前那淩空盤膝而坐的老人。

    

    “我為何要救?”老人平靜的說著,聽不出話裏有著什麽心思。

    

    長生沉默,老人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你為何不救?”

    

    老人的眉毛微微的挑起,看著長生的眼神之中帶著戲謔。

    

    我……長生突然呆住。的確,我為何不救?老人沉默,長生沉默。

    

    長生抬起雙手,雙手還算有力,比起一般人都是強上了許多,或許自己能救,盡管隻能救下一人。

    

    街道安靜,有摩擦聲音響起。

    

    長生拖著那些乞丐的屍體,裝在從酒樓的後院推出來平日裏用來給牲口拉草料的車上,整整十六人。長生最後來到麵容姣好的女子身邊,伸手整理了女子的衣衫,又是順手理順了女人的頭發之後,將女人的屍體也是裝在車上,隻是離著那些乞丐的身體稍稍遠了一些。

    

    城外山坡,整整齊齊十七座新墳,沒有名字,聚在一起,卻也是一片孤零零的蕭瑟之色。

    

    酒樓不敢再留長生,於是長生和老人、女孩一起離開了酒樓。

    

    官道上,老人和女孩並肩而行,長生落在身後。

    

    “對不起。”長生說。

    

    女孩眨巴著眼睛看著長生,突的展顏一笑道:“長生哥,我覺得你做的對。”

    

    這是女孩第一次叫自己長生哥,長生心裏很暖,也因為女孩說自己做的是對的。

    

    走走停停便是數月時光,長生終是讀完了《道世》。合上《道世》的時候,長生的眉頭突然便是皺了起來,隨後身形踉蹌之間,噗通一聲已經坐倒。

    

    女孩見狀伸手要去扶那倒地的長生,卻是手掌剛剛伸出,便被老人拉住了肩膀。回頭見到老人那盯著長生瞬也不瞬的眼神,女孩也是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女孩從小跟著老人長大,在一些方麵的見識甚至比大多數人都是來的多。

    

    長生臉色煞白,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盤膝坐好,雙手環扣,置於丹田之前。片刻之後,長生雙眼陡然睜開,目光渾然沒有半點焦距,正在女孩驚詫之間,長生卻是陡然張開嘴巴,一口鮮血便是如同血劍一樣飆射而出。

    

    鮮血紫黑,落地之時,那血液之上還冒著一絲絲的白氣,像是冬日裏潑出去的溫水一樣,仔細看去,那紫黑色血液之中,還有幾塊細小如同豆粒一樣的淡白之物,其上寒氣森森。

    

    長生一口鮮血噴出,身形便是仰天栽倒。

    

    本來拉著女孩肩膀的老人也不見動作,身形一晃之間,便已經落在長生身後,手掌托出,將那長生輕手輕腳的放在了地麵,像是手裏捧著一個易碎的事物。

    

    做完這一切,老人抬頭看向那長生噴出的一口鮮血,眼中卻是一陣精光爆閃。

    

    “極陽體!大荒境!”

    

    老人長歎一聲,抬頭望天,眼角卻是有些濕潤,口中低喃一句:“大哥,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