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雲來 第十三章 算卦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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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是深秋,一場秋雨過後,便是入了初冬。節令倒是應景,初冬剛入,一大清早便是一場清雪簌簌而下。

    

    長生搓著手站在隊伍的第一名,等著熟睡的官爺睡醒了過來安排任務。

    

    卻不料那清雪下的倒是來勁,直到長生已經是滿身銀裝的時候,那官爺才打著哈欠出現在長生麵前。

    

    官爺早也就熟識了這個青年,有一把子力氣,幹活也是實在,最主要的是人也是安靜本分,鮮有扯著長舌頭到處閑話的毛病,所以這久而久之,官爺也是將一些本不應該是長生做的事情,也交給了長生這個老實孩子,當然給的銀錢也是較其他人多了許多。

    

    “你倒是早。”官爺朝著長生打著哈哈,隨後便是扔給長生一個牌子,吩咐長生去打掃那軍營的馬圈。

    

    馬圈在軍營之中,長生拿的牌子便是軍營的通行證,往日裏長生也是做過這種事情,倒也是駕輕就熟,隻是這一次長生卻是碰見了點小事。

    

    馬糞、草料味道濃鬱的馬圈,是極少有人來的。長生進來的時候,卻是看見有幾個孩子正在那裏打架,錦衣華服一看便知是富家人的子弟。那種衣服料子,窮人家別說是平日裏穿出來打架,就是有,那也是新年的時候才敢穿上,在屋子裏走動幾圈,照照鏡子,便趕緊的脫下來,妥妥的放好,備著來年再穿。

    

    五個孩子之中有一個小的,卻好像是其他三個孩子的“老大”,此時正在指揮那三個孩子揮著拳頭,狠命的捶著一個被壓在身下的孩子。

    

    北地本就是民風彪悍之地,這種動輒便是拳頭解決問題的事情長生早就已經見慣,更何況眼前的五個孩子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這些人,長生有著一把子力氣,卻也是不敢惹的。

    

    於是便手裏抓了掃帚、鏟子,被轉了身,安靜的站在那馬圈的門口,隻是支著兩隻耳朵,仔細的聽著五個孩子的動靜,目的自然也是等到五個孩子打完離開,他好進去收拾馬圈。

    

    隻可惜,有的時候,禍事便是你離得遠遠的,也能準確的砸在你的頭上。

    

    身後有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四個孩子啪嗒啪嗒的跑出了馬圈。最後一個出來,卻是站在了長生的麵前,一身的馬糞、草料,眼眶還有一塊淤青,孩子大概六七歲,狠狠的瞪了一眼長生,方才一瘸一拐的離開。

    

    長生收拾好了馬圈,這一日便是已經臨近了傍晚。放好了工具,領了銀錢,長生便是朝著家裏走去。長生的家很遠,軍營在城市的東側,長生的家卻是在西側,路上卻是剛好要路過那算命的公子哥的攤子。

    

    “不知道那算命的公子哥還在不在?”長生看著灰白的天空,積雪已經停了,地麵上一片白茫茫,積雪不厚,隻是沒過了鞋底。

    

    臨到那青樓的時候,長生快走了兩步,便是看到了那依舊歪歪斜斜、懶洋洋的抄著兩隻袖管,靠在青樓牆角的公子哥。積雪將公子哥埋成了一個雪人,麵前那鋪在地上的卦攤上也是一層積雪,平正的擺在那裏,已經蓋住了那卦攤,想來也是從早到晚,這公子哥便沒有接到過一個生意。

    

    想來也是,來這煙花之地的“體麵”人,幹的卻是那苟且之事,又有幾人會沒事跑過來算命,有那時間,倒是不如多在那些鶯鶯燕燕的身上聳動一會來的舒坦。

    

    臨近公子哥的卦攤的時候,長生終是看到了那公子哥鼻孔之中冒出來的兩股白煙。

    

    “所幸人還活著,沒有凍死。”長生心中默默的長歎一聲,卻也是搖搖頭離開,想的無非也就是這麽一個有手有腳的公子哥,為什麽會懶到一個這樣的程度。

    

    隻是走出了兩步,長生的腳步卻又是停了下來。因為沒有轉身,所以長生也沒有看到那公子哥閉著的眼皮下,嘰裏咕嚕亂轉的眼珠子,還有那嘴角微微一動之後,那裂開了一條細小縫隙的積雪。

    

    “這裏有幾個銅板,你拿去買些吃食吧。”長生終是回來,看了一眼那公子哥,然後便是將幾枚銅板輕輕的放在公子哥麵前的卦攤上。

    

    公子哥沒動,長生心裏又是輕輕歎息一聲,便是轉身離去。

    

    直到長生走的沒了蹤影,那公子哥才緩緩的坐直了身子,從衣袖之中拉出了雙手,輕輕的撿起了那卦攤上的幾枚銅板,放在手中輕輕的拋了幾下,隨後輕輕一撒,銅板落在卦攤之上,滴溜溜一陣亂轉之後,便是停住。公子哥看了一眼,嘴角一咧,卻是輕輕的嘟囔了一句:“老家夥,你這法子不準。”

    

    隨後伸手又是將那銅板撿起,抖落了身上積雪,收了卦攤,穿了鞋子,背著手朝著不遠處的酒樓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著幾句聽的不甚清楚的話,好像說的是什麽紫氣東來。夕陽照去,公子哥衣衫襤褸,那雙手卻是幹幹淨淨,白皙如玉,纖纖如少女。

    

    夜晚的時候,公子哥從酒樓中出來,搖晃著腦袋,儼然一副醉漢的形態,嘴裏還胡亂的嚷嚷著一些不清不楚的瘋話。

    

    “老東西,你這學藝不精,也是拖累的老子學藝不精,三錢三卦,一大有,一乾卦,一謙卦,你這不是扯淡嗎?”公子哥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頭頂,罵罵咧咧的指了指天空,隨後身形晃蕩一下,卻是低頭又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口袋。

    

    口袋空空,公子哥卻是一臉滿足,打了一個酒嗝繼續道:“錢來,錢去,便是天下。我用你三錢,便送你三年。”隨後一步踏出,眼前一晃,街道空曠,卻是空無一人。

    

    公子哥自然不是普通人,學的是術數,隻是那師承外人卻就不得而知,不過聽公子哥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和自己的師父關係不錯,師父不是什麽著調的師父,這徒弟自然也就不是那靠譜的徒弟,想來這師徒二人應該也算是臭味相投。

    

    術數講究很多,門派也是多如牛毛,大體是為八門,分別是:驚、疲、飄、冊、風、火、爵、要。隻是這門派分的細致,分的多,但是歸根結底,其實也無非就是一件事,便是窺探天機。而所謂的大有,意思便是過年的時候什麽都有。至於謙卦,則是說的過年之後便是謙虛謹慎,則吉無不利,卻正是一年的好開頭,講究的是知白守黑,圖的來日方長。隻是那乾卦,雖也算是好卦,卻總是有一股亢奮淩厲,有進無退,亢龍有悔的意思,卻是霸烈異常,剛正不阿。

    

    隻是公子哥卻是不知長生底細,直到三年一過,二人分道揚鑣些許時日之後,江湖之中卻是猛的出現一男一女二人,男人長生境九重便是一指點爆了那魂境二重的靈台,公子哥掐算一番,才頓足捶胸,嚎啕大哭一場之後,腳下一踏,便是再入了江湖。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時的長生卻是在街邊買了一串糖葫蘆,放在了胸前,用身子遮擋了凜冽風霜,一路急促的朝著城西的家裏走去。

    

    推開了院門,院裏清雪已經清掃的幹幹淨淨,紅豆正俏生生的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當看到那紅彤彤的糖葫蘆的時候,卻是一路小跑,興高采烈的跳過來,一把搶過了長生手中的糖葫蘆,也不在乎那山楂冰牙,便是狠狠的一口咬上去,扯了一顆下來,含在嘴裏,渾身打著哆嗦。

    

    “真好吃,好甜。”紅豆含糊不清的說著,一邊說,一邊拚命的點頭。

    

    長生伸手,在紅豆的腦門上輕輕的敲了一下,便與紅豆笑吟吟的進了屋子。

    

    如今的紅豆眼見十三歲,出落的已經有了幾分大姑娘的模樣,隻是那跳脫的性子卻依然沒有改。還有一點沒有改的便是那不喜歡習武的習慣,每每想到這裏,長生也是暗暗搖頭,習武有何不好,即便是不用打打殺殺,那用來強身健體也是不錯,起碼身體好了,還能夠多活上今年,也能多看幾眼這花花世界。

    

    而一旦說起這事的時候,紅豆便是插著腰板反駁,然後便是又搬出來自己那套已經老掉了牙的說辭。大體的意思就是自己也不是不喜歡習武,隻是不喜歡習武的過程,要學也要學那種自己喜歡的,好看的,而且一天就能學成,然後便可以大殺四方的武功。

    

    這種武功有沒有,長生這個如今剛剛踏入了武學之道的毛頭小子卻是不知。不過在看到長生皺著眉頭思考的時候,紅豆倒也是善解人意,跳過來抱著長生的胳膊一陣搖晃之後道:“長生哥,以後你練好了武功保護我不就行了,我每天就給你做好了飯菜,乖乖的等著你回來便成,一定不給你惹是生非,在家裏安安分分的給你當媳婦。”

    

    長生臉紅如火,紅豆卻也是巧笑嫣然。二人都是隻當這是一句沒事時候磨牙用的茶餘飯後的閑談,卻是不知道,本是少不更事的年紀,那一抹單純情愫,卻也是生的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