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秦淮河畔碧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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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巷,碧水樓。
烏衣巷位於秦淮河朱雀橋旁,附近就是夫子廟,是金陵城內最繁華的核心區域。這條街上曆史悠久,曾是王謝兩大家族的宅第,因為家族子弟喜歡穿烏衣而得此名。
碧水樓在烏衣巷盡頭,樓前便是秦淮河,據說是當年金陵李家的府邸,李家敗落之後,被當地的鹽商以高價購買,據說花了將近百萬兩銀子,可謂是寸土寸金。
碧水樓內,一名中年官員站在欄杆前,望著秦淮河中商船畫舫,感慨萬千。他正是江南轉運使謝芝華,這座碧水樓,則是他的私人府邸。
三年前,他還隻是京城都察院的一個鬱鬱不得誌的禦史,每月五十四兩的俸祿,看似不少,但人情往來、迎來送往,都是一筆巨大的花銷,讓這位禦史大人財政情況捉襟見肘,甚至連個像樣的宅子都租不起,更別說請管事、仆人了。中了進士,在翰林院編修過,在國子監幹過,十年下來,不但沒有存下一分錢,還背負著一萬五千兩的債務。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正是那個機會,讓他用一封奏折,扳倒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時任左都禦史杜訓,作為回報,他得到了江南轉運使的職位。
江南轉運使,分管江南道的鹽鐵茶糧,隸屬於都察院,也算是京官外放。這可是人人垂涎三尺的肥差,來到江南,隻用了兩年,不但還清了債務,還住上了金陵城最昂貴的宅第,喝著三千兩一斤的極品龍井,隻要他願意,秦淮河上最紅的戲班,都會搶著來他府邸。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
同樣為官,離京城越遠,心就越發膨脹。
就連應天巡撫,一代封疆大吏,見到他都要客客氣氣,稱呼一聲謝大人,你職務高又如何,他不但監管轉運,還有監察風情民輿之職,可以隨時向皇帝密奏,至於品秩與他同級的金陵知府,見到他也隻是執下屬禮。
因為,他是江南的財神爺。
謝芝華有兩個主子,一個是當今的皇帝,另一個則是當今皇帝的妹妹太平公主,他的工作也很簡單,為陛下做事,為公主摟錢。事是公事,錢是私錢。
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坐到這位位子,正是因為公主的舉薦。來到金陵後,更是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每年入京述職,都會給公主府上送去數十萬兩銀子,至於特產、稀罕的禮物,更是不計其數。
今日,碧水樓來了兩名客人。
一位姓陳名豹,江南最大的幫派漕幫的掌舵人,另一人身穿紅衣捕頭服,正是江南六扇門代理總捕頭譚時飛。
這兩個人,一個江湖人,一個官差,無論身份還是地位,跟堂堂的江南轉運使沒法比,可這兩人,卻是謝芝華的兩個心腹。
在他初抵江南之時,舉目無親,心中雖有想法,下麵卻沒人做事,這兩個人是最先投靠過來的人,也正因為他們,他才能迅速在江南站穩腳跟,而作為回報,這些年來,江南北上南下的漕運,也都給了漕幫,至於譚時飛,從一個小小的捕快,成功上位成了江南六扇門代理總捕頭。
陳豹、譚時飛上前行禮,“見過謝大人!”
謝芝華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了,上茶!”
有婢女送上來兩杯香茗,譚時飛不懂,但陳豹卻品出味道,“今年新出的節前龍井,果然是好茶。”
譚時飛一個馬屁送上,道,“我就說嘛,金陵城內最懂得享受之人,謝大人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謝芝華道:“都是為陛下效力,吃苦在前,享受在後。怎麽能這麽說?”
口中雖有責怪之意,心中卻高興的很,當年他出身清貧,在京城之時,因為見識太少,鬧出了不少笑話,如今有了身份地位,對這種事很是介懷。
譚時飛立即口風一轉,“謝大人為民為國為朝廷操碎了心,些許享受也是應當的。”
謝芝華哈哈大笑,“就你小子會說話,聽說上月你又娶了兩房姨太太,都是金陵城內名門之後,恭喜恭喜了!”
譚時飛嘿嘿一笑,“大人見外了,我的不就是您的嗎?這不還沒調教好嘛?等調教妥帖了,就給您送過來!”
原來,這位謝大人有位特殊癖好,不喜歡雛兒,偏偏喜歡人婦,有傳聞說,金陵城內所有有上進心的官員的家眷,基本上都被謝大人睡了七七八八,更有戲稱,金陵官場的官員,都是連襟。
謝芝華並不忌諱這個,這些都是私德,無礙大才,隻要能給京城源源不斷的送去銀兩,他這位轉運使的位子,就穩如泰山。
漕幫幫主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恭敬的放在謝大人身前,道:“這是上月漕運那邊結算的銀子,知府衙門、還有大小的家族,該打點都已經打點過了,一共十三萬兩,剩下這些,都是給大人的。”
謝芝華皺了皺眉,“上月還有十八萬兩,怎麽這月少了這麽多?”
陳豹道:“最近金陵城外不太平,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一個天麻幫,搶了我們兩批貨,另外,江南鎮那邊也出了點問題。”
“天麻幫?”他看向了譚時飛。
譚時飛道,“也是最近才冒出來的,我派六扇門的人去打探過,沒有摸清底細,漕幫那邊也去交涉過,那邊油鹽不進,根本不想吐出那批貨,還殺了幾個弟兄,知府大人近期準備派兵清剿。至於江南鎮嘛……聽說,京城那邊派來了兩個總捕頭?”
謝芝華道,“朝廷的公文,兩月之前就已經到了,按理說早該來金陵了,不知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上任,前幾日,在江南鎮搞出那麽大動靜的,正是其中一人。”
譚時飛道:“一來就如此折騰,怕不是善茬啊。”
謝芝華道,“本官知道,自從林總捕頭因公殉職之後,那個總捕頭的位子你就惦記上了,我也曾幫你爭取過,朝廷顯然有自己的打算。不過,金陵城是我們的地盤,就算在京城再怎麽折騰,來到這裏,也得看我們臉色行事。”
陳豹問,“不知大人,有何高招?”
謝芝華伸出五根手指,道:“五子登科。”
譚時飛不解問:“五子登科?”
謝芝華淡淡道,“我已接到密報,這兩人說是來江南上任,其實則是在京城捅了婁子,來江南避難的。我為官十幾年,就沒有見過不被收買之人,銀子、車子、女子、宅子、孩子,隻要是人,就總有愛好,我們需要投其所好,而我們又不缺錢。”
不就是兩個捕頭嗎?
太子能給的,我們也能給。
太子不能給的,我們照樣能給。
謝芝華道,“老陳,新來的兩位總捕頭上任,你們漕幫得出麵,大辦特辦,辦得風光一些,為整個江南武林表個態,至於後麵的事嘛,就看譚時飛了。”
譚時飛道,“大人的意思是,我給他使絆子?大人放心,整個江南六扇門,都是我的人,若他不聽話,我讓他倆變成孤家寡人。”
謝芝華道,“江南的武林生態,與京城、與其他各地都不同,雖然沒有十大門派,但夾雜著更多的人情世故、官商往來,刀光劍影少了些,利益勾結多了些。千裏當官隻為財,他們兩個若是識相,本官不介意分一筆生意給他們,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反正錢是賺不完的,若是不識相的話,他們兩個外鄉人,在金陵城內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陳豹豎起拇指,“大人英明!”
譚時飛臉上略帶失望之意,本來江南總捕頭的位子唾手可得,卻被兩個京城來的半路劫走,看到大人如此表態,讓他很是難受。
謝芝華道,“譚捕頭先去忙吧,我與陳幫主有些事要商量。”
譚時飛悻悻然離開了。
謝芝華望著他背影,對陳豹道,“譚時飛貌似不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