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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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牛是撿來的孩子。
    在黑風寨,範小刀與李青牛名義上是主仆,但從上到下,從來沒人把他當做外人。雷烈性子火爆,發起火來,追著範小刀滿山跑,但唯獨對李青牛疼愛有加,從不打他,就連李青牛犯錯,也隻是責備幾句,所以兩人的關係特別好。
    可忽然聽到雷烈已死的消息,李青牛再也繃不住了。
    “怎麽可能,三叔身體那麽好!”
    範小刀將夜雨樓攻打黑風寨的經過,告訴了李青牛,山寨兄弟死得死,逃得逃,這個世上,早已沒有了黑風寨。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便是義父宋金剛可能沒有死了。
    聽完之後,李青牛沉默了。
    先前還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手中。
    如今就像是一個霜打得茄子,沒了任何脾氣。
    李青牛沒有家人,黑風寨就是他的家,範小刀是他的兄弟,幾個當家就是他的父親。黑風寨那些年日子不好過,李青牛也跟著吃了不少苦,所以他從小立誌,要賺很多的錢,讓山寨的兄弟頓頓有肉,如今這個目標馬上就可以實現,可是家卻沒了。
    李青牛將自己關在了房裏。
    無論如何叫,都不肯出門,仿佛要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
    到了吃飯點,老媽子送飯進去,結果晚上去送時,連碗筷都沒有動一下。
    範小刀能理解這種心情。
    當時雷三叔還有山寨眾兄弟死在他麵前之時,他也是這種狀態,不同的是,那時候,他還要戰鬥,還有使命在身,所以根本沒有留下給他悲傷的時間,但李青牛不同,他在自責,為何當時山寨危險自己卻沒有在當場,哪怕是幫一點忙,他心裏也會好受一些。
    當天晚上,範小刀找他談了一次話。
    確切說,是範小刀一直在開導他,而李青牛就如一個死屍一般,躺在床上,雙眼直勾勾的望著房頂。
    過了許久,李青牛終於開口了。
    “這些年來,三叔對我最好了。臨行之前,三叔還特意叮囑我,若是你欺負我,回來一定要告訴他,他會找你算賬。我惦記著他那隻兔子很久了,我們下山時,他還特意把那兔子鹵了,用油紙包起來,偷偷塞給我,讓我路上吃。我告訴他,我一定要賺很多錢,然後回去給他買一車兔子。三叔笑著說,你身體不好,不能習武,若真賺了錢,先去找個先生,讀讀書,免得到頭跟著範小刀不學好。誰料那一麵之後,竟是天人兩隔!”
    情緒是能傳染的。
    李青牛說到動情處,失聲痛哭起來。
    範小刀也跟著落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誰又是鐵石心腸?
    接下來兩日,李青牛依舊沒有出門,不過,至少肯吃東西了。
    兩天來,又有不少鄉黨、士紳來求見,有些人還帶來了銀子,都被兩個老媽子攔下了,“大官人有事,這幾日閉門謝客。”
    到了第三天,房門終於打開。
    李青牛穿著一身麻衣素服,走了出來,雙目紅腫,布滿了血絲,頭發亂成一團,滿臉胡茬子。
    “小刀哥,我要報仇!”
    範小刀道,“你不會武功,報仇的事,交給我就行。再過段日子,楊二叔他們就來京城了,到時候你好好陪陪他們。”
    李青牛卻道,“誰說報仇,非得要武功了?我要用錢,打敗夜雨樓。”
    範小刀鬆了口氣。
    他就怕李青牛會因為雷烈的死,從此一蹶不振,如今看他又重新燃起了鬥誌,便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可是,他現在所謂的錢,也不過是一個龐氏騙局,遲早要爆雷,又如何是夜雨樓的對手?
    “你想好怎麽做了?”
    李青牛道,“我盤算過了,夜雨樓地盤遍布各地,手下產業,更是不計其數。他們的資產,少說也有千萬兩。而我滿打滿算,能拿出來的不過幾十萬兩,從量級上算,我並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準備換個打法。”
    “怎麽說?”
    “夜雨樓快速崛起,也不過是這半年多來的事,以金錢為主,武力為輔,吞並和並購了許多中小門派,看似聲勢浩大,但卻並非牢不可催。很多門派,並非真心要投靠夜雨樓,而是屈服於夜雨樓的震懾,合並後多了一層吸血,所以利潤並不如以前,夜雨樓的發展太快,卻還用老一套的管理方式,內部也必然是矛盾重重。隻要用利用的好,蛇吞象,也不是不可能。”
    範小刀覺得他分析的有些道理,半年多不見,這小子雖然依舊不務正業,但竅穴已開,無論是思維方式,還是眼界見識,都有了不小的進步。於是道,“那你準備怎麽做?”
    李青牛道,“第一,發動輿論攻勢。我現在有的錢,除了一部分來拓展長生計劃外,拿出一部分資金,買下曉生江湖,從輿論上占據製高點,不惜一切代價,抹黑夜雨樓,高價收對夜雨樓不利的消息。本來,他們內部就矛盾重重,隻要再煽風點火,他們內部遲早會出問題。”
    “第二,從內部分化他們。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堡壘是從內部攻破的,夜雨樓吞並的許多幫派,其實有些之間是有世仇,隻要肯花些錢,繼續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會出現裂痕,讓他們疲於應對。”
    “第三,定點阻擊。夜雨樓產業龐大,種類繁多,其中合並之後,好處是能集中力量辦大事,但壞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尾大不掉,對資金流需求量極大,隻要按住他們一個點,來個釜底抽薪,斷掉他們的現金流,整個幫派就能處於癱瘓之中。但是,這需要很多錢。”
    “多少?”
    李青牛道,“至少二百萬。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看來一個人賺到第一桶金後,對之後的賺錢能力,也自信了許多。
    放在一年前,別說二百萬兩,就是二百兩銀子,李青牛都不敢奢望。可現在有幾十萬兩,他就敢去以小博大,去準備二百萬兩的計劃。
    李青牛繼續道,“當然,這些都是手段,若夜雨樓真的逼到牆角,怕是要動用武力,到時候,就得要你出馬了。”
    “李覺非現在受了傷,暫時沒有出手的可能。不過,夜雨樓高手如雲,若你的計劃實施中,真威脅到了他們的地位,怕是他要對你出手。”
    李青牛道,“所以,我選擇不出麵。”
    “不出麵?”
    李青牛道,“我當初不是加入了乞財會嗎?當時朝廷查封了他們,但是依舊有不少能人,我已暗中將他們收編了。將來對付夜雨樓,我就準備用這一批人,夜雨樓就算到死,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跟他們作對。”
    就在這時,又有人來拜訪。
    正是兩日前見到的兩個劉員外和張員外。
    李青牛一掃之前的yīn霾,仿佛又找到了工作的目標,精神飽滿,熱情洋溢的將二人迎了進來。張員外道:“李大官人,我們哥倆回去商議了下,又湊了兩千兩
    銀子,錢算是湊夠了,不但如此,我們還帶來了一個新朋友,他最近手頭上有幾萬兩,正缺賺錢的門路,希望大官人也能帶上他玩一玩。”
    李青牛這才注意到,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整個臉藏在鬥笠下,看不清容貌。
    李青牛問,“老張、老劉,我的規矩,你是懂得,不是有錢就能加進來,要知根知底才行。對了,你有多少錢?”
    年輕人道:“三萬五千兩。”
    “三萬多兩,還是可以玩一玩的。你叫什麽名字?”
    “以前有過很多名字,現在沒有名字。”
    李青牛哈哈一笑,“這世間,還有人沒有名字?而且還是個有錢人。那你以前叫過什麽?”
    年輕人道,“第十一劍、第九劍、第八劍、第六劍、第四劍、第一劍。”
    範小刀和李紅綃正在不遠處,聽到這些個熟悉的名字,立即警覺起來,向這邊投來目光。
    年輕人感應到,也看向二人。
    李紅綃道,“第六劍?”
    年輕人道:“師姐。”
    來人正是曾經的第六劍,後來的第一劍。
    最近第六樓的劍手,更新換代有些頻繁,其中大部分都死在了李紅綃手中,還有些死在了青門峰山上。這位曾經的第一劍,就是當初奉命監督秦可風攻打黑風寨的那一位,當初秦可風拿了五萬兩銀子,被他訛去了三萬五,於是跑路來到了京城。
    可是手握一筆巨款,又沒有賺錢的門路,前幾日在酒樓吃飯,聽到這二人湊錢,說有賺錢的買賣,於是就主動要求加入,當二人看到他手中的銀票之後,當即同意了,並答應事成之後,給兩人一千兩的好處費。
    隻是沒有想到,在這裏碰到了範小刀和李紅綃。
    範小刀當即準備動手。
    第一劍道,“我與師姐一樣,已經脫離夜雨樓。”
    李紅綃問,“為什麽?”
    第一劍道,“李覺非把我們當工具,而我想當人。我與師姐又不同,我離開時,拿走了夜雨樓三萬五千兩銀子,所以夜雨樓的人一直追殺我,最近夜雨樓又換了幾個第一劍。”
    第六樓十二位劍手中,以這個“第一劍”武功最高,而且他心中早有二心,大部分時間一直在韜光養晦,一直到了攻打青門峰時,才抓住機會,拿到銀子跑路,這讓李覺非很是惱怒,派出許多人追殺他,而他也殺了不少第六樓的人。
    範小刀道,“可以,用夜雨樓的錢,來對付夜雨樓。”
    第一劍道,“我的錢是用來賺錢的,不是用來對付夜雨樓的。”
    “都一樣。夜雨樓不倒,你的錢,花著也不安心。”
    李青牛思索一番,上前一把抱住第一劍的肩膀,“好兄弟,歡迎你加入。”
    第一劍很不習慣這種身體接觸,本能的要去拔劍,最後卻忍住了,“夜雨樓的事,我可以幫忙,但我的錢,是我用命換來的,隻能多,不能少。”
    這家夥還是個死腦筋。
    李青牛道,“我做事,你放心。老張、老劉都已經跟你說過我的生意了,你加入進來,以後就是自家兄弟。”
    三人離開後,李青牛鬆了口氣,“那個家夥,怎得說話就像一把劍似的。”
    範小刀道,“他曾是夜雨樓的第一刺客。”
    李青牛道,“難怪。看來,他的錢,可不能少,以後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