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決賽當天發生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一中，何薇買通計票員作弊卻不幸翻車的消息也不知被誰捅了出去，成了所有學生茶餘飯後的八卦，她本人則請了病假，從總決賽那天下午後便沒人再見到過她的人影。

    蘇君欣準備著保送的事，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教務處和辦公室裏填文件。

    這天中午，她正睡得香，卻忽然被人叫醒。

    薑如是輕聲湊近她耳邊，低聲將來意說明——一中的校領導聽說了她的事，希望能夠見見她。

    蘇君欣無奈，隻好去洗了把臉，頂著昏昏欲睡的精神來到教務處。

    敲門，推開，雙眼下意識在室內快速一掃，她的眉頭一下子便蹙了起來。

    除了一中的副校長外，裏頭還坐著兩位中年男性。

    站在左邊的是高二的教導主任，同時也是何薇的姨丈。

    另外坐著的那人她沒見過，但光看他那張和何薇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的臉，蘇君欣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她在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何薇果然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棄保送資格，隻是不知道，她這次又想耍什麽花招。

    心中腹誹著，她麵上卻不動聲色，淡然地踏進教務處，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副校長態度挺和藹，先是對於她拿到總冠軍的事大力誇獎了一番，隨後才轉向那位麵生的男人。

    “蘇同學，我來和你鄭重介紹一下，這位何先生與我們學校的關係匪淺！學校裏那棟新的圖書館，你們不是經常去那裏借閱書籍嗎？其實啊，那棟樓就是何先生捐獻給我們學校的！”

    蘇君欣輕挑眉梢，恍然大悟。

    原來是金主啊，難怪呢......

    她目光一轉，不鹹不淡地道：“是嗎？我沒去過，還真不知道這事呢。”

    聽見這話，副校長和教導主任的臉色都有些僵，何先生蹙了蹙眉頭，臉上浮現出幾絲不悅。

    教導主任見狀哈哈一笑，忙上前打圓場：“哎呀，蘇同學現在沒去過沒關係，高中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嘛，以後可以常去！”

    蘇君欣看他一眼，沒說話。

    他又繼續道：“其實今天我們把你叫過來，是有一件事希望能和你商量商量。”

    “您請說。”

    教導主任和何先生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清清嗓子，道：“是這樣的，何先生知道蘇同學你品學兼優，學習十分刻苦，從我們這裏了解到你的家庭情況後，感到十分受震動，所以呢，想資助你讀大學......”

    蘇君欣聽得有些不耐煩，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已經拿到了清大的保送資格，學費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為我操心，我相信自己有本事獲得全額獎學金。”

    教導主任聞言笑了笑，臉上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獎學金這種事情誰能夠保證呢？既然你這麽自信，那麽相信以你的實力，自己考上清大並不算難。”

    他看了眼何先生，又道：“隻要你同意放棄這次的保送資格，何先生願意資助你讀完大學，並且在你畢業後，為你在他的公司找一份薪水可觀的工作，你以後的一生都將會衣食無憂！”

    蘇君欣這下算是明白了。

    他們三人這是早就串通好了，既然明著不能讓何薇得總冠軍，那便暗著來，用資助的條件換保送資格。

    她輕輕吸了口氣，緩緩擠出個笑容來，可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卻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瘮得慌。

    “這條件確實挺讓我心動的......”見何先生目露得意之色，她忽然話風一轉，“但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吧，愛麵子，還挺稀罕這個保送資格的，拿到了手的東西再讓我送出去我怎麽能舍得呢？再說了，何薇她成績也不算差，說不定努努力也能上個好大學...有句俗話說得好，什麽樣的鍋就得配什麽樣的蓋，這不是清大的料卻非擠上清大，一時半會還行，時間久了，那也待不住啊！”

    話音剛落，何先生的臉色瞬間便黑成了鍋底。

    副校長心裏咯噔一聲，暗暗叫苦，擺正了臉色道：“蘇同學，咱們學校的校訓是什麽？尊師重禮，愛國榮校！你說這樣的話，太沒有禮貌了！”

    蘇君欣無辜地眨眨眼，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副校長，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誠實是咱們華國的傳統美德，這美德可不能丟了吧？而且我也沒針對誰啊，您可不能亂給我扣帽子！”

    何先生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這學生嘴巴倒是厲害。”

    蘇君欣淡然一笑，跟沒聽出他話裏的嘲諷似的接了下來，“我的口才確實比一般人好點，謝謝您誇獎。”

    “清大的校訓赫赫有名，‘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德’字，講的便是一個人的德行。”他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露出倨傲而鄙夷的神情，“可我聽說，你的德行齷齪不堪，遠不如何薇。”

    一聽這話，蘇君欣臉上的假笑瞬間斂起，目光漸冷，“何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見蘇君欣變了臉色，何先生自以為戳中她的痛處，麵上更是得意，“你年紀小小不專心學業，反倒注重外表，不僅不盡孝，還間接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在校期間更是和數名異性同學接觸頻繁。這些事情要是被清大招生辦知道了，想必也不會願意收你這樣的學生！”

    蘇君欣看著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道：“你說完了嗎？說完就輪到我了。”

    隨後從口袋裏掏出餘周周給她的那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當何薇的聲音從裏頭傳出時，在場三人皆是臉色一變。

    蘇君欣的視線在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慢悠悠地道：“何先生，你應該清楚，就算是未成年人，造謠汙蔑也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吧？而且隻要記過一筆，何薇的檔案上可就有了個抹不去的汙點......”

    教導主任聞言心一慌，眼珠子一轉，頓時計上心頭。

    他一不做二不休，趁著蘇君欣說話的功夫，突然衝到她身邊，一把奪過錄音筆，扔進桌上泡了茶葉的保溫杯中。

    錄音筆裏發出呲呲的電流聲，報廢了。

    何先生看了教導主任一眼，又見蘇君欣一臉震驚，神色一鬆，瞬間便又恢複成了那副得意的模樣。

    “現在你沒了錄音證據，就算想告何薇，我們也可以反控訴你汙蔑。實話和你說吧，這保送資格你不願意給也必須給，否則你永遠也別想從這裏畢業！”

    蘇君欣定定地看了那支錄音筆半晌，隨後轉回視線，輕輕“哇”了一聲。

    她的臉上綻放出驚訝又驚喜的笑容，抬手輕輕鼓了鼓掌。

    “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這一家人的德行居然可以這麽像，還都被我預料到了！”

    兩人聞言有些懵，卻都不約而同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下一瞬，便見蘇君欣再次將手伸進口袋裏，摸出了一支錄音筆。

    和剛剛報廢的那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支的頂端閃著紅光，顯然是正在錄音中。

    她歪歪頭，輕歎口氣，看向何先生的目光裏帶著憐憫與無奈，“你們剛才威脅我的話我已經全部錄了下來，並且實時同步到我的所有電子設備中。我雖然隻是個學生，遠不如你們有影響力，但資產還是有一點，噢對了，之前還不小心上過一次微博熱搜。你們說，我要是把這些對話傳到網上......”

    三人聞言皆是臉色大變，教導主任更是瞬間麵如死灰，滿臉驚慌地看向何先生。

    “你！”何先生氣急敗壞道，“小小年紀心機怎麽能如此深沉！”

    蘇君欣道：“我要是真的老老實實，現在不就隻能仍由你們拿捏？不是我心機深沉，而是你們從一開始就對我不懷好意，與其現在在這做出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指責我，不如好好反省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副田地。”

    說話間，她將目光移向副校長，眼神瞬間便變得像是摻了冰碴一般，“一中是南城首屈一指的重點高中，堂堂副校長卻與資本家勾結坑害學生，這事要是被外界知曉，不僅您的職業生涯斷送於此，幾十年積累的名譽也將晚節不保。想必接下來該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您是一定會深思熟慮的吧？”

    副校長聽完這話，麵上表情變了又變，見教導主任還要說些什麽，抬手打斷他。

    他從辦公桌後站起，走到蘇君欣麵前，語氣平和下來，“蘇同學，我能夠理解你為了保護自己的做法，並且也認識到，自己作為學校的副校長，在某些事情上的確有做錯的地方。”

    蘇君欣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梢，“您這是在和我道歉？”

    “是，我代表我們三人，對先前我們對你的不公平做法感到十分抱歉。”副校長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你是個懂得靈活變通的孩子，自然也明白得理不饒人的道理，既然我已經道過歉，希望我們雙方都能各退一步，你將錄音文件給我，我可以答應你一個不過分的請求。”

    蘇君欣眼珠子一轉，看了眼何先生，緩緩牽起唇角，果斷道：“行啊，隻要一中能夠將何薇開除，我可以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何薇對原主做過的那些齷齪事她都一一記著，既然何薇把保送資格看得那樣重，那麽最好的回擊便是——親手摧毀她的夢想。

    而被一中這樣一所省重點高中開除的學生，以後也不會有真正的好學校敢收她。

    蘇君欣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在這種事上體現得尤其明顯。

    她話音剛落，何先生便猛地拍了下桌麵，厲聲道：“蘇君欣，你別太放肆了！”

    可她看都沒看他那跳梁小醜般的模樣，隻抬眸和副校長對視，臉上始終帶著勢在必得的神情。

    副校長盯著她沉默了片刻，最後道：“成交。”

    話音落下，蘇君欣立馬展顏露出甜美的笑，“謝謝您對我的認可，副校長。”

    錄音筆在辦公桌上磕出一道清脆響聲，她收回手，腳步一轉便朝外走去。

    教務處的門被關上，裏頭很快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她卻充耳未聞，抬目遠望天際。

    與何薇的恩怨已了，心頭的一件大事便算是徹底解決，蘇君欣現在的心情格外放輕。

    瞧見一朵形狀像是煎蛋的雲，她輕輕眯起眼睛，低聲嘀咕：“嗯——好久沒吃蛋炒飯了，今晚讓李維澤做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