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斷 墨 城 第四章 往事、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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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亢野·點睛!

    虛幻的蒼龍之首怒嘯而出,龍吟似九天之上傳來,在虎妖心底響起,直將其懾得心膽俱顫。

    在虎妖眼中,這蒼龍之首的每一分鱗片都閃耀著鋒利的色澤,兩隻龍角更是說不出來的可怖,那滔天威勢竟駭得它四腳一軟,險些趴下來伏首受死。

    但是,生而為妖,總得幾分逆性,更何況蕭莫並無龍族血脈,這一切不過是虎妖自行腦補,這便使得這分逆性在生死之間,讓虎妖衝破這由它臆想而來的血脈束縛。

    隻見虎妖怒目圓瞪,抬首狂嘯,橘黃色毛發的尖端隱隱閃出幾分赤紅的色澤,頃刻之間,其麵前便凝聚出一團狂暴的火焰。

    虎妖向前重重一踏,狂暴的烈焰呈漩渦狀激射而去,似乎要將蒼龍卷入其中融化開來。

    若這一掌還是之前打向秦峰那種水準,此刻隻怕是傷不得虎妖幾分,畢竟同樣修為之下,妖獸那強悍的身軀便注定了它們的修為,必然比同階修士醇厚。

    但這次蕭莫心無半分恐懼,有的隻是滿滿的戰意!

    這便導致了,這一掌亢龍,定能成為前所未有的奇跡!

    【給我死來!】蕭莫心中怒喝,同時掌影化龍,身藏於龍首之中,轟然迎向那烈焰漩渦。

    轟!

    那烈焰漩渦被蒼龍之首一撞之下,頓時化作漫天的火焰星辰,蕭莫見狀心中一喜,但接下來的場景,卻讓蕭莫頭皮發麻。

    隻見那無數紛飛的烈焰卻並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勢頭一轉,一半再度組成烈焰漩渦,阻擋著龍首的前衝之勢,另一半則快速坍縮,化作無數有如實質的細小烈焰星辰,瞬間嵌入龍首。

    蕭莫隻覺一股帶著燒心灼肺之感的妖力,瘋狂往自己身體裏鑽。

    蕭莫剛剛正麵承受了龍首與烈焰漩渦撞擊產生的震波,此刻又被這熾烈的妖力侵襲,縱使蕭莫肉身超然,此刻亦是髒腑受損,兩眼發黑。

    正當蕭莫幾乎要維持不住龍首之形時,體內那沸騰的氣血長河忽然傳來一股吸力,將侵襲著蕭莫的妖力一掃而空。

    如同從夏日正午,烈陽的烤炙下跑到老屋瓦房的陰影中一般,一股清涼之意讓蕭莫精神一振。

    眼前的危機仍在繼續,見火焰星辰並未起到作用,虎妖更加瘋狂,那火焰漩渦陡然加劇了轉動,似乎在醞釀著什麽。

    蕭莫心神警惕,飛速思考著對策,就在這時,體內傳來的感覺,讓蕭莫目光一振。

    那帶著烈焰氣息的妖力被氣血長河吞噬後,竟被轉化熾烈的氣血,源源不斷的注入到龍首之中,使得蒼龍之首也帶上了幾分烈焰的氣息。

    隱約中,那蒼龍怒角之上似乎有點點火光燃起,在氣血長河之力的加持下,竟也開始吞噬起烈焰漩渦來。

    此消彼長之下,蒼龍漸漸壓過了這道烈焰漩渦,在其不斷的吞噬下,那烈焰漩渦的轉動越發緩慢,搖搖欲碎。

    虎妖這時已拚盡了全力,七竅中緩緩滴出鮮血,看上去頗為淒慘。

    蕭莫見狀,不顧體內傷勢,咬牙再度加強了氣血的灌入,蒼龍之首威勢再度提升幾分,轟然壓下。

    死亡的陰影席卷而來,虎妖眼中似乎閃過了一幕幕記憶的畫麵。

    “孽畜,你吃人無數,要殺便殺,哪來的賤命調侃我!”

    這是先前那個修士,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明明永遠是他們先動的手,為什麽到頭來都是虎爺的錯?】

    畫麵再往前回溯,那一幕幕殺戮,都是如此,偷襲——反殺——臨死前的辱罵,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卻總是發生著相同的事。

    “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法則,更何況虎爺從來都是被迫反擊,天道老爺為何要派龍神來譴虎爺?!”

    虎妖心中悲憤之下,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間將它的妖力幾乎抽空,隻見那烈焰漩渦陡然擴張,包裹住龍首後轟然炸開。

    虎妖見狀麵色一喜,但還沒等它鬆口氣,一隻手掌已抓住它的腦袋。

    蕭莫此刻狀態很不好,火焰炸裂之下,右手表皮幾乎被燒成焦炭不說,經脈更是被盡數震碎,體內五髒六腑崩裂出無數細小裂痕,粘稠的鮮血不斷從喉嚨往嘴裏湧,讓蕭莫感覺一陣陣發暈。

    但,氣血長河並未冷卻!

    【噬靈鍛體,給我煉!】

    心中暴喝一聲,蕭莫以噬靈鍛體全力催動氣血長河,抓住虎妖臉頰的左手上,龐然的吸力轟然席卷而出,一直延伸到虎妖體內,瞬間便將它最後的一絲妖力吞噬一空。

    而那股詭異的力量,在煉化虎妖體內最後的妖力之後,卻並未停下,掃蕩了一圈後竟轉而向它的氣血吞噬而去!

    【他它在褫奪虎爺的血脈!】

    【是了它是龍族啊】妖力被抽幹,氣血也正被吞噬,無比的虛弱讓虎妖此刻根本動彈不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似乎又看到了那些記憶中的畫麵。

    那是一座熟悉的山頭,那時候它隻是一個剛開靈智的一階妖獸。

    那天它在山裏又遇見了那個獵戶,靈智剛開的它還在學習人類的語言,是以每次他都會遠遠的觀望著那獵戶,聽著他的喃喃自語。

    “小莫今天過生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尋到隻鹿,弄對鹿角裝到小莫的小木馬上。”

    那獵戶嘀咕完,從腰間拿出一塊玉,放到手裏摩挲著,忽然遠處天際閃過兩道遁光,兩位身著相同服飾的修士一前一後的落到獵戶麵前。

    雖然二人服飾相同,但落地方式卻不相同——前者是砸下來的。

    似乎是死了。

    它那時得瑟瑟發被嚇抖,竭力掩藏著自己,沒敢上前查看。

    還沒等它想明白,明明連妖獸都不會殺害同族,為什麽人類會互相殘殺,那後來的修士便抬手間放出一道術法,將獵戶連同地上那修士的屍身打得炸裂開來。

    獵戶化作的漫天血雨,讓它懵了片刻,回過神來,地麵上隻剩下一塊劣質的玉佩。

    雖然它與那獵戶並無交流,但無數次的相遇,讓它早已單方麵的將獵戶當做自己的老師。

    他雖然無法為老師報仇,但老師臨死前的心願他記得。

    “弄對鹿角給小莫裝到他的小木馬上。”虎爺感受著自己被吞噬的氣血,此刻已然近乎枯竭,喃喃中吐出那塊他時而拿出來緬懷的,老師身上那塊玉佩。

    虎妖突然的舉動,讓蕭莫瞳孔一縮。

    “這這塊玉也是你吃的麽?畜生!”

    蕭莫看著虎妖吐出的那塊玉,同樣的玉佩蕭霖也有一個,是她六歲那年父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原本自己也應該有一塊,但自己六歲那年,父親沒有回來

    蕭莫看著這塊做工粗糙的劣質玉佩,雙目陡然赤紅一片,心神瞬間失守,怒嘯一聲就要不顧傷勢加重,即便從此廢了也要拚命殺了這畜生,強運掌力。

    “給我死來!”

    “虎爺沒吃他!!”

    原本虎爺是不屑於跟著些倒打一耙的爛人辯解的,他們從來不會聽,隻會堵著耳竅說自己一廂情願的話,給予這類人死亡是虎爺最好的辯解。

    但現在,在這最後的一刻,虎爺不想含冤而亡,於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喊出來。

    “為什麽?憑什麽你們都要汙蔑虎爺?!

    “我明明隻是把來抓虎爺、殺虎爺的人殺了,為什麽說虎爺四處吃人,禍害人間?!

    “明明這是老師被修士害了後留下來的遺物,你憑什麽說虎爺吃了他?!憑什麽!!”

    委屈凝成眼淚,順著虎爺的雙目流下。

    “你說什麽?!”淚水碰到蕭莫手指,這溫熱的眼淚讓蕭莫停下了掌力的運轉,甚至冷卻了氣血長河。

    蕭莫揪著虎妖的臉,瞳孔顫抖中喝問道“你說他他是你老師?!”

    生死之間的大起大落裹挾著回憶的辛酸,讓虎爺此刻心神灰暗沒注意到蕭莫的異常,在這最後的時光,他隻想把這個秘密講出來。

    虎爺緩緩開口,語氣虛弱且低沉“那年冬天虎爺剛開靈智,不知修煉凶險,貿然突破之下重傷垂死,走動都困難,更別說在這茫茫大雪中尋獵了,當虎爺在在山中趴著等死時,老師扛著一頭鹿從我麵前走過。

    “那時虎爺還不會人言,隻是叫喚了兩聲,老師卻仿佛聽懂了似的,扔了兩條鹿腿給我,因為這兩條鹿腿,虎爺才活了下來,後來虎爺便時常躲在一旁看老師,跟老師學說話直到那天”

    蕭莫聽著虎爺的講述,腦海中泛起了回憶,那一家四口的童年,那大雪中的爆竹對聯,此刻回想著,如同一把把溫暖的刀插向他的心間,越痛,越溫暖。

    “那個修士立刻便飛走了,虎爺當時還很弱,不敢上前為老師報仇,隻敢撿起老師的遺物,想要幫他完成心願。”

    虎爺頓了頓,悵然道“後來我才明白,虎爺是尋不到那個‘小莫’的,而且小莫長大了也不會玩小木馬,我就隻有拿著老師的遺物,偶爾看一眼,等修為強大了,再去為老師報仇。”

    虎爺每當談及那位“老師”,便將自稱改成了“我”,這下意識的行徑,讓蕭莫瞬間判斷出這虎妖之言,是真的。

    【這虎妖所言的老師,不是虛構的,而且,真的是我爹!】

    蕭莫聽到這,放開揪著虎爺的手,問道“你可記得,那修士所穿衣物是何種模樣?”

    “我記得。”虎爺見麵前這“龍太子”對自己似乎沒了殺意,立刻精神一振,說話間也回複了本性“虎爺隻要看到就能認出來,龍太子你問這個幹啥?”

    蕭莫那蒼龍之首,已然讓虎爺在心中把他當成某位龍王的太子,這種泛著金光的蒼龍真身,把虎爺腦袋擰下來他都不相信這是二階的人能弄出來的。

    【龍太子?也罷,就讓它這樣誤會下去吧】蕭莫打定主意,自己之前或許亦如大多數人那樣,被名為“成見”的大山擋了眼,對於這虎妖,待自己看清了它到底如何後,再做打算也不遲。

    “我與你老師頗有淵源。”

    蕭莫頓了頓,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罷了,你今後便跟著我罷,你老師的仇,我幫你報了。”

    “好,我認你為主!”

    “叫哥!”

    蕭莫又擰了一把虎爺的臉,隨後一屁股坐在虎爺麵前,艱難的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壺烈酒。

    “妖與人”蕭莫放肆的笑著,將酒壺舉得老高灌了下來。

    一時間已分不清,蕭莫的眼角是酒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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