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關押在你青霖宗駐地罷。”

    呼延靖淵說罷，向人群中瞥了一瞬，見早已退至人群中的李淵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剩下的交給你處理，城主有要事宣我覲見。”

    聽著這不算處罰的處罰，蕭莫滿臉錯愕看了姐姐一眼，卻發現她正低著頭站在大師兄身後，根本沒察覺到此中含義。

    蕭莫眉毛一挑，轉頭向那耳聞許久，卻未曾一見的大師兄看去。

    大師兄同樣滿臉茫然，他本來已經做好通知宗門送來物資，大出血一波的打算，誰知靖淵將軍卻輕飄飄的將此事揭過。

    【是李淵麽？】蕭莫見狀，心中頓時有所猜測。

    轉過頭，蕭莫見李淵躲在人群中，於是投去一個狐疑的眼神。

    人群中的李淵發現蕭莫看過來後，微笑著點點頭。

    【哇靠，這癱兒竟然是城主！】蕭莫牽著虎爺跟在大師兄身後，心中有些激動。

    “我居然差點將城主騙殺了？”

    “小莫，你說什麽？”蕭霖走在蕭莫身旁，無奈道“三年不見，你還是改不了這神神叨叨的習慣。”

    蕭莫見姐姐沒聽清，笑著撓撓頭，直接蒙混過去。

    “你們還有心思笑鬧？”

    大師兄轉頭嗬斥道“早說過無數次，遇事前要謀劃妥當，你們自己想想，若我來遲一步，那

    “為什麽不提前給我傳訊！”

    蕭霖低頭不語，蕭莫有學有樣，大師兄於是瞪著秦峰。

    “還有你！她們兩個我就不說了，你堂堂焰靈宗大弟子，曉不得這墨淵的規矩麽？

    “他們不知道，你也不動腦？！”

    “傳訊玉簡用不了，我又沒你青霖宗的傳訊符。”秦峰雙手一攤“這不是想著你總有辦法嘛。”

    大師兄聞言頭頂開始冒煙，秦峰立刻又補了一句。

    “還有，總要給你點機會，在你小舅子麵前表現表現嘛。”

    大師兄聞言耳朵一紅，立刻轉過頭去，隻是頭頂的白煙更濃了。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其他什麽

    “謔~有色心沒色膽啊——啊！”

    蕭莫情不自禁的跟腔，讓蕭霖立刻在他頭頂敲出個圓潤的角。

    然而蕭莫也不喊疼，低頭捂著腦袋，斜斜看向秦峰，兩人相視一笑。

    一炷香後，蕭莫大刺刺的往床上一趟，取出兩壇猴兒酒，扔了一壇給正趴在窗口盯著外麵看的虎爺，自己同樣拍開壇封，悠哉的喝起酒來。

    大師兄方才臨走時，順手打開了隔絕陣法，蕭莫此刻卻是哪也去不了。

    “獨棟的小樓，還不錯。”蕭莫哼哼唧唧，心裏卻是思量起那黑袍無月臨走時的話來。

    【那人看上去似是個修士，但我卻是能感應到其體內浩瀚的魔氣】

    【他到底是將我認成了天機，還是其他什麽】

    蕭莫抓著酒壇，不時抿上一口，百思不得解之下，索性略過無月，轉念思索其李淵來。

    【李淵既是城主，當時又不直接現身，而且從城門守衛來看，李淵定然是偽裝了樣貌】

    既是如此要塞的城主，尋常不可能不在眾人麵前現身，蕭霖和秦峰沒認出來也就罷了，就連城門守衛都沒認出他，這就讓蕭莫心裏猜疑重重。

    【他偽裝了相貌，獨自跑去墨淵深處】

    蕭莫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黑袍無月所說的話。

    【自作自受莫非，這墨淵中的獸群，是李淵所投放？！】

    蕭莫目光一凝，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魔物的異變所需時間不長，甚至很短。

    況且李淵之前透露過，那什麽禦獸門的人在他那裏。

    而每次隻有當墨淵異動，修士都進入其中準備許久之後，魔潮才會來襲，這若不是李淵搞的鬼，又作何解釋。

    【隻是他為何要這般？】蕭莫又想到李淵在誤會之下，立刻要跟自己同歸於盡的事情。

    【那時他是真的想拉著我上路，他既投放妖獸化作魔物，又為何在看到四階出世，卻又不惜舍命也要擊殺】

    蕭莫沉思良久，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秦大哥曾提到過上星，而且從他言語中分析，那什麽上星，很可能是某種高位的存在所居之地】

    蕭莫將這些雜亂的線索理清之後，瞬間便判斷出一個可能。

    【那麽，墨淵異動，很有可能就是李淵晉升上星的關鍵！】

    蕭莫眼睛一亮，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那位大師兄不是開啟了隔絕陣法麽？”蕭莫嘀咕著翻身下床，跑下樓開門。

    “誰呀？”蕭莫打開門，發現是一位完全不認得的青霖宗弟子，便問道。

    “請問有何事？”

    那人不說話，徑自走了進來並隨手關上門。

    “是我。”

    隻見那人在四周布下一層隔音陣法，隨後拿出一顆乳白色珠子，掐訣之下一陣雲霧升騰，隨後麵容搖身一變。

    蕭莫看著這位“青霖宗弟子”變化後的容貌，調侃道“李淵？你不是去跟那將軍談事兒了，怎麽又忽然來我這？”

    李淵無奈的笑笑，再度掐訣，聲音從雲霧中傳出。

    “當然是有要事找你相商。”

    李淵容貌再度一變，若說李淵之前的樣貌，是那種扔到人群裏，稍微走神便尋不到的普通相貌。

    此刻在那雲霧拂過後，便成了那俊朗無比，氣質斐然的濁世佳公子。

    “這才是我本來的樣貌，過來先給你認認。”

    然而蕭莫根本沒在意李淵的變化，此刻直愣愣的盯著那顆，讓他感覺眼熟無比的乳白色珠子，問道。

    “這是蜃珠？”

    “是的”

    蕭莫聞言若有所思。

    這些時日的相處，李淵早已習慣了蕭莫跳脫的思緒，沒管蕭莫，而是直接坦誠說道。

    “其實我真正的身份，便是”

    “猜到啦”蕭莫有些心不在焉“城主嘛。”

    “除了城主，還是當朝皇帝。”

    李淵知曉蕭莫心思通透，怕他胡亂猜想，思慮過後決定幹脆來向蕭莫言明一切。

    蕭莫聞言瞪大了眼，飄蕩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

    之前在楊家村時，秦峰對當朝皇上那敬畏的態度，以及那神官和天帝像，對於隱元令的種種聯係，便讓蕭莫隱隱對這朝廷有所猜測。

    此刻李淵自證身份之下，卻是讓這所有猜測，瞬間明了大半。

    同時，蕭莫心中又出現了新的疑惑，眨眨眼，隨口震驚的喊了聲。

    “哇！皇上居然是修士！”

    “是的，我李家監察修界的同時，亦在護持凡間，否則這仙與凡的差距之下，百姓隻怕苦不堪言。”

    李淵笑笑，並沒有在意蕭莫的敷衍，在略微解釋了一句後，便繼續說道。

    “然而那些都是其次，我李家最重要的使命，便是將這墨淵中的魔物，扼殺在斷墨城前。

    “這些魔物無時無刻不想衝出墨淵，若讓它們得逞，人間將淪為魔域。”

    李淵說到這，麵色異常沉重。

    “以往，這墨淵中最強的魔物不過是二階，然而現在竟出現了三階的異種。

    “這種情況，隻有萬年之前那次被稱為【墨殤】的一戰中，才出現過。”

    李淵將那次“墨殤”中所發生的事，毫無保留的告訴蕭莫。

    “怪不得你當時立刻就要跟我同歸於盡。”蕭莫眨眨眼，杵著下巴嘀咕道。

    “然後呢，你特地單獨跟我講述這些，應當是有什麽隻有我能做的事吧？”

    “確實如此”李淵點點頭，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族中典籍記載，這墨淵的黑霧，便是那禁忌的魔氣。”

    “魔氣在沁染生靈後，會吞噬其生機，從而產生異變。

    “無論是修士還是妖獸，在被魔氣沁染後，生機便會被瞬間吞噬一空。

    “沒了生機，縱使神魂如何強大，也無法掌控肉身，加之那魔氣衍化的心魔，修士一旦沾染，便是想要自爆都無能為力，隻能淪為被心魔所掌控的傀儡。”

    當李淵說出“生機”二字時，蕭莫便已猜到他想要什麽，但卻不接話，靜靜的看著李淵，等待其後文。

    李淵見狀繼續道“如今你姐姐雖然不能完全激發甘霖，但卻能讓修士沾染了魔氣後，能保持住一線清明。

    “再加上你這凝聚生機的至寶，這便讓我們有了一絲”

    李淵一字一頓，語氣堅定。

    “自爆的可能！”

    【還不是你自個兒搞出來的】

    蕭莫在心中嘀咕，同時接著李淵的話問道“難道不能向你說的那個侍星，再次求援麽？”

    “我在自爆法器前，已經求援了。”李淵苦笑著說道。

    “然而即便是侍星前來的修士，也隻能有築基期進入。

    “這墨淵的天光，金丹境界一旦碰到，便會立刻入魔，不管是符籙還是靈寶，都無法為金丹修士阻攔天光。”

    李淵說到這歎息一聲，繼續道“所謂侍星修士馳援，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真正力挽狂瀾的，是青霖宗那位失蹤已久的祖師，以及完全發揮實力的甘霖！

    “隱元令最高隻能鎮壓二階的墨煙，那三階魔物死亡後所散出的魔氣，若不是甘霖瞬間將其消融，隻怕人間早已不複存在了。”

    “所以，上次你們玩塌了有人幫忙擦屁股，這次沒咯？”

    蕭莫漫不經心的調侃著，李淵聞言一愣，隨即苦笑。

    “你竟已經猜出來了。”

    “謔~堂堂城主嗯，現在還是當今皇帝，居然獨自一人改頭換麵，鬼鬼祟祟的跑到墨淵深處，再加上之前那無月所說的。”

    “自作自受！”蕭莫學著那無月的語氣說罷，隨後誇張的擠眉弄眼道。

    “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吧？”

    “這可不是自作自受。”李淵苦笑著解釋。

    “這墨淵中的魔氣，若不以妖獸之軀使其具象化後拔除，便會在日積月累之下，直接從墨淵中溢散而出。

    “魔氣侵入人間，便是滅星之災！”

    “等等”蕭莫打斷李淵，問出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你說的這個星，上星、侍星之類的，到底是什麽？”

    李淵皺眉，這實在不像是蕭莫這等修為能問出來的問題，蕭莫被他看得心中一虛，但瞬間又理直氣壯的說道。

    “咋了嘛？看不起我這種沒宗門的野路子咯？”

    “哪有。”李淵已然適應了蕭莫的談話方式，耐心的解釋道。

    “我們所生活的地方，是一顆星辰，你晚上看到的星空，每一點光芒都是一顆星辰，隻不過它們離得極遠，看上去很小，離近了卻是極大。”

    “望山跑死馬一個道理嘛，我曉得咯，然後呢？”

    蕭莫瞬間理解，來到墨淵之後，他對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經沒有底線了，李淵此刻就是告訴他，此方世界不過是某人的一個念想，蕭莫隻要感覺合理，都能接受了。

    “目前被修界所容納的星辰，從大到小分別有三大主星，二十七侍星，和數不盡的軍星，有詩句為證。

    “九侍尊一主，禁軍九百九。伐得蠻荒來，便踏封神台！”

    “謔~”蕭莫捧哏道“聽上去就很厲害嘛。”

    李淵頓時哭笑不得，他想過蕭莫可能出現的無數表情，唯獨沒猜到蕭莫居然如此玩世不恭。

    “所以”蕭莫解開了心中疑惑，轉回了話題。

    “你的家族在侍星，然後把你丟到這當皇帝，順便用墨淵考察你的功績，魔潮中消滅了多少魔物，便是你晉升的憑仗？”

    李淵點點頭“蕭兄果然心智過人。”

    “那麽問題來了”蕭莫直起身子問道“你當初為何在把我當成四階後，便立刻要跟我同歸於盡？”

    蕭莫說罷，不待李淵回答，斜眼瞥著李淵說道“對於你們這種大家族來說，死滅個把星辰應當不算個事兒吧？”

    聽著蕭莫調侃中透出的冷意，李淵苦笑道“李家其實是掌管主星的家族，我隻不過是一個偏遠的嫡係罷了。”

    “若此星被沁染，我必然被打落旁係，甚至跌落之下，我家這一脈恐有滅絕之危。”

    “所以”蕭莫不再調侃，語氣卻是愈發冷淡“你便想著，好歹換個名聲，保全你那一脈？”

    李淵點點頭，閉口不言。

    “至於這顆星辰如何”蕭莫眼神透著危險“當時本就不在你考慮範圍之內？”

    李淵遲疑片刻，還是咬牙點點頭。

    “我知道了。”蕭莫語氣冰冷“我會幫你凝練生機。”

    李淵聞言，起身對蕭莫深深一拜。

    “我李淵做事不求無愧於人，但求無愧於心，蕭兄如此助我，日後若是有何”

    “不必了，墨淵一別你我再無瓜葛。”

    蕭莫起身，試著調動體內氣血，將生機壓縮在其中後，向著掌中凝聚。

    “這顆星辰是我的家，你不守，我得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