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第二天。

    &esp;浩浩蕩蕩的進京討薪……

    &esp;伸冤大軍出現在了張果老鋪，也就是現代海陽鎮附近，這裏是進京大路上的小站點，隸屬後麵設在山海關的遷安驛。

    &esp;遷安驛。

    &esp;不是遷安縣。

    &esp;這個驛站設在山海關，隸屬昌黎縣，名叫遷安驛。

    &esp;“諸位父老啊，你們看看這些兄弟的屍首，咱們雖說是南方人，但跟著戚大帥在這裏駐紮快二十年了，跟諸位父老鄉親也都算親人了，咱們兄弟都是什麽人你們也知道，平日裏紀律嚴明秋毫無犯。

    &esp;可你們看看他們！

    &esp;咱們兄弟剛剛從朝鮮戰場回來啊！

    &esp;咱們兄弟在朝鮮戰場為國殺敵，浴血沙場，回來之後不但沒有賞錢，連軍餉都不給發，兄弟們不過是找總兵王大帥理論幾句，他居然哄著兄弟們放下鎧甲武器，然後讓他手下砍殺。三百多為國殺敵歸來的兄弟，沒死在戰場上，卻讓自己的大帥設計坑殺，要是兄弟們犯了軍法，明正典刑，兄弟們也無話可說，咱們都是戚大帥帶出來的。

    &esp;咱們知道軍紀。

    &esp;可這黑夜裏哄到校場，設計坑殺算怎麽回事？”

    &esp;隊伍最前麵一個老兵騎著馬，一邊敲鑼一邊哭嚎著。

    &esp;而在他後麵是一輛輛魚貫而行的戰車，扛著武器的士兵跟隨兩旁，同時推著這些戰車，最前麵戰車上釘著張桌子，桌子上麵擺著香爐之類，隻不過後麵不是牌位，而供奉著一個裝滿書的匣子，匣子上四個金漆大字……

    &esp;禦製大誥。

    &esp;楊豐終於在官學找到了這個東西。

    &esp;而且還很新，估計弄來之後就沒怎麽動過。

    &esp;而這輛戰車後麵的那些戰車上，就是一具具死屍了。

    &esp;這時候是冬天，冀東本來就很冷，短時間也不用擔心什麽腐爛，三百多具死屍在一輛輛戰車上，向兩旁的路人展示他們的冤屈。

    &esp;引來一片唏噓。

    &esp;至於王大帥這時候已經被五花大綁著獨踞一輛驢車……

    &esp;好吧，的確是驢車。

    &esp;可憐的大帥腿還傷著，臉上也腫著，渾身是土，蜷在驢車上，茫然地看著天空懷疑人生。

    &esp;“太祖禦製大誥在此，太祖高皇帝聖旨，百姓有權綁送犯罪之官吏進京，鄙人楊豐，遼東商人，路遇薊鎮總兵王保，縱兵屠殺無辜士卒，依照禦製大誥武臣篇第十四條武臣無辜打死軍人需償命例，欲綁送其進京為遇害者鳴冤。另外王保縱容部下搶劫商民，於石門寨犯下累累罪行，依照禦製大誥武臣第三條，肆貪害民例，亦需綁送進京。

    &esp;此處有石門寨受害商民聯名狀紙！

    &esp;此等狗官簡直人神共憤，太祖高皇帝在天有靈，使楊某恰逢其事，當以其罪行訴諸聖上。”

    &esp;楊豐在他旁邊揮舞著一摞狀紙，拿著個剛剛用紙糊的喇叭筒喊道。

    &esp;這個是真的。

    &esp;那些潰兵在石門寨大肆搶劫。

    &esp;石門寨不單純是個要塞，也是關內外貿易的一個商業小鎮，那些潰兵逃散之後不搶劫反而奇怪了。

    &esp;那些商民也願意作證。

    &esp;他們和這些戚家軍在一起相處二十年了，戚繼光在薊鎮當了十幾年總兵，他走後這些戚家軍還是駐紮石門寨，他們軍紀嚴明，秋毫無犯這是出名的，在朝鮮期間連朝鮮人都敬佩他們這一點。可以說他們和城內這些商民關係很好，而王保一個新任薊鎮總兵，來就設計屠殺他們，還縱容，雖然用縱容不太合適，但他帶來的部下的確大肆搶劫。

    &esp;這些商民當然很憤慨。

    &esp;他們作證而已。

    &esp;這些狀紙上全都是實情。

    &esp;兩旁路人就這樣看著他們在張果老鋪通過，而本地官吏則迅速趕往前麵的榆關驛報信。

    &esp;胡懷德突然從隊伍後麵趕上前，在楊豐身旁停了下來……

    &esp;“楊兄弟，山海關的騎兵到了。”

    &esp;他低聲說道。

    &esp;“山海關的守將是誰？”

    &esp;楊豐說道。

    &esp;到了很正常，不到才奇怪呢。

    &esp;山海關距離這裏不過才五十裏，昨晚肯定已經有人去報信，騎兵速度快點早就該到了。

    &esp;但是……

    &esp;到了和攔截是兩回事。

    &esp;“山海關副將楊元，和我們一樣也是剛從朝鮮回來，打仗有些本事，是個不好對付的。”

    &esp;“也就是說他知道你們本事？”

    &esp;“知道，當初收複平壤，我們攻最難打的牡丹峰，他攻七星門，算是並肩作戰過的。”

    &esp;“他是不是聰明人？”

    &esp;“這個……”

    &esp;胡懷德有些茫然。

    &esp;“好吧，這個問題很顯然你回答不了，他知道你們的本事就行！”

    &esp;楊豐說道。

    &esp;很顯然胡懷德不算聰明人，這個問題對他太難了。

    &esp;緊接著他轉過頭，向後麵遠處望去。

    &esp;那裏冬日的廣袤荒原上，一大片塵埃正在接近，緊接著在他視線可及的一處土丘上，一個騎著馬的身影出現，後者默默站在那裏看著這邊，而那片塵埃也在土丘下停止了接近……

    &esp;“好吧，他是聰明人！”

    &esp;楊豐說道。

    &esp;而在差不多一裏外，山海關副將楊元，的確已經下令停止了前進。

    &esp;這位同樣從朝鮮回來，經曆了平壤，碧蹄館等血戰的大將，坐在馬背上靜靜看著遠去的隊伍……

    &esp;“老爺，咱們就這麽看著？”

    &esp;他身旁的親兵低聲問道。

    &esp;“三千多百戰之餘的老兵，已經被逼到拚命了，就咱們這幾百騎，上去能幹什麽，就是把關上所有人馬都調來，真打也未必能頂用，他們的火器你可是見識過的。追不上最多也就是個追擊不力，又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貶官，略微活動一下連官都不會貶，可要是敗了就難說怎樣了，砍頭也是有的。

    &esp;再說這禍是王保闖下的，咱們犯得著給他收拾殘局嗎？

    &esp;咱們這些兄弟都是從朝鮮死裏逃生的，犯得著為了給他一個在關內享福的擦屁股，跟這些南兵硬拚嗎？

    &esp;咱們的命還沒那麽賤。

    &esp;等他們到了榆關驛咱們再追，就讓他們到撫寧城下，到了那裏就是撫寧衛的事了。

    &esp;趕緊去給李都督報信，就說這邊有好戲看，他要是來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esp;楊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