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當然很清楚，這根本就不是沐睿想的，而是萬曆讓沐睿轉告他的……

    萬曆不可能放心他。

    李家的這些家丁是隻忠於他們李家的。

    這些家丁眼中沒有皇帝。

    他們裏麵很多甚至根本就不是漢人，而是李成梁招納的蒙古女真，把這些隻忠於李家，但不忠於皇帝的放到內地，皇帝還怕被誰收買然後攻打皇宮呢！就現在皇帝的風格，想弄死他的人絕對比想弄死楊豐的多，畢竟大家都知道弄死楊豐的難度實在太高了，根本不現實，但弄死他相對來講就現實多了。李家和沐家不一樣，沐家是真忠心的，因為沐家這個集團就是忠心的，他們是舊軍戶集團，和李成梁這種私人傭兵集團不一樣，後者屬於有錢就辦事。

    包括弄死皇帝。

    無非就是出價多少而已。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直接踢的遠遠的，而緬甸就是個很適合李家的地方。

    這樣即可以讓那些武將們看到皇恩浩蕩……

    真的皇恩浩蕩。

    畢竟有沐家的例子在那裏。

    現在李家也可以像沐家世鎮雲南一樣世鎮昭南，可以說富貴榮華與國同休。

    誰不羨慕？

    以後誰不為皇帝拚命？

    同樣以後也不用怕緬甸的土司們造反了。

    誰敢造反放李家過去殺就行。

    李家也不會背叛大明，畢竟他們以異族鎮壓緬族，肯定不會得到土人的忠心，倒是會成為土人仇恨的主要目標，想長久在緬甸作威作福，就不能沒有大明的撐腰，否則無非幾千家丁而已，再能打又怎樣，隻要緬人不停拚命，他們終究有耗盡的時候。

    可背後是大明的百萬軍隊就完全不一樣了。

    然後剩下就是給皇帝收稅了。

    緬甸土司也交稅。

    雖然後來和內地土司一樣的確也自己不交了，但緬甸土司在法律上真交稅，而且也是和內地土司一樣的包稅製，最多的每年一千多兩銀子，連莽氏的緬甸宣慰司也交稅。

    交黃金。

    每年一百多兩。

    明朝對緬甸至少早期是真正意義上的統治。

    每年必須交稅。

    哪怕莽應裏北上攻打蠻莫，也是喊著他是為大明除害。

    李成梁坐鎮昭南，在阿瓦設立昭南布政使司，然後朝廷派駐官員，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各地兵備道分守道這些全配上，剩下就是向各土司征稅了。同時朝廷借此控製孟密的寶井，思忠死了，孟密宣撫司直接廢除就行，本來這些家夥朝秦暮楚幾十年了，也該算算賬了。然後孟密直接變成朝廷直屬的府，召集商人過來雇傭土人開采寶石，然後這些寶石還是由沐家加工並賣給南洋公司，南洋公司繼續向海外銷售。

    這就是皇帝陛下的設計。

    說到底昭南能給大明帶來的利益有限。

    甚至不如安南。

    安南核心區至少屬於文明社會，昭南是真正蠻夷之地。

    隻要控製寶井就行。

    其他沒必要在意，封出去是成本最低的。

    所以……

    “押往奉天獻俘太廟。”

    一個時辰後，李成梁就站在阿瓦城的屍山血海中，麵對了被拖到自己麵前的雍罕。

    後者滿腔悲憤的吼叫著。

    不過他的話李成梁也聽不懂。

    “昌黎王，他罵您是個騙子，是個卑鄙小人。”

    翻譯小心翼翼地說道。

    “割了舌頭！”

    老李說道。

    然後一名家丁走過去，掏出把造型別致的小刀，很幹脆利落的完成任務，顯然已經這樣幹過無數次了。

    “爾等逆賊有何資格要本王對你們講信用？陛下有旨，莽應龍罪該誅滅九族，雖然其本人逃過天罰，但其子孫依舊不赦，除雍罕押送奉天獻俘太廟，莽氏其餘宗族全部誅殺，以其首級傳示各土司。

    再有背叛大明者，以此為例。

    孟密宣撫使孟思忠勾結雍罕，意圖引誘天兵入城伏擊。

    另行奏明陛下處置。

    所部兵馬全部繳械，有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成梁冷笑著說道。

    後麵那些跟隨攻入城內的孟密士兵茫然的看著這邊，要知道思忠還帶著幾千士兵過來的，他們並不知道思忠的真正死因，而且後者的密謀也不可能讓這些士兵知道。基本上聽不懂李成梁說什麽的他們，隻能在那裏懵逼的看著，緊接著他們周圍的禦營舉起了槍，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禦營士兵就直接扣動了扳機，密集的槍聲中那些孟密士兵成片倒下……

    “父親，孟密兵膽敢反抗，我軍不得不將其格殺。”

    李成梁身旁一個將領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都殺了吧！”

    李成梁滿意地說道。

    然後阿瓦城的新一輪殺戮開始了。

    那些看著這一幕的土司們一個個戰戰兢兢。

    李成梁轉過頭看著他們。

    “諸位，老夫已經七十多了，這輩子別的事沒怎麽做，就是不停在各地為大明殺人，在草原殺蒙古人，在遼東殺女真，在朝鮮殺倭人，七十多年了，死在我李家手上的想來也差不多上十萬了。

    如今又來這裏殺人。

    老夫也是拜佛的，也想殺完這回就收手。

    諸位能成全老夫嗎？”

    他陰森森的說道。

    那些土司麵麵相覷，蠻莫土司思正最先反應過來……

    “回大王，我等皆大明忠臣，誓死不敢背叛大明，若再有對大明不忠者，我等聯軍誅殺，必然不敢汙大王之刀，以成全大王慈悲之心，孟密勾結緬甸，思忠雖死，但其宗族依舊盤踞孟密，我等願聯軍前往孟密，為大王誅殺其宗族，以免勞煩大王，傷了大王慈悲之心。”

    他說道。

    其他幾個土司紛紛附和。

    而在李成梁身後的城市內，李家家丁，禦營，雲南軍依然在殺戮著孟密的士兵們。

    “是抓捕，如何處置還得等聖旨，不過要是他們反抗，那也就是隻能格殺勿論了。”

    沐睿笑著補充。

    “對，對，抓捕！”

    思正等人趕緊說道。

    “哈哈，那老夫先謝過諸位！”

    在一片屍山血海的背景中，李老頭捋著胡子慈眉善目的說道。

    “大王太客氣了，我等為大王幫忙也是榮幸。”

    “對，不能讓大王再殺人了。”

    ……

    那些土司們說道。

    雖然大家也都可以說是殺人不眨眼的，但比起這個老家夥明顯不是一個境界的啊，就像一群毛賊麵對著一個江洋大盜，一群街頭鬥毆的小屁孩麵對著弗萊迪。

    而在他們的笑聲中，這座城市的殺戮依舊在進行中……

    遙遠的倭國。

    姬路外海。

    “快，打起來了！”

    沈世奎舉著望遠鏡頗為亢奮的說道。

    在他們遠處的海麵上，十幾艘西班牙戰艦，然後再加上超過兩百艘倭國戰船，正在和另一方的數百艘各類戰船激戰中。

    硝煙彌漫中不斷有戰船被點燃，猶如火炬般的烈焰直衝天空。

    而那些西班牙武裝商船上的重炮不斷噴射火焰。

    炮聲震撼海麵。

    而炮彈將一艘艘敵艦擊碎。

    周圍跟隨的倭國戰船，則保護著它們免遭對手小型火船攻擊，和衝擊他們的敵軍在激戰。

    而在這些倭國戰船上，詭異的飄揚著十字旗……

    “瑪的，果然就像相國說的，讓這些泰西人得著機會，他們就能像瘟疫般傳染，讓大明的百姓變成跟著他們造反的逆賊。”

    毛文龍說道。

    這是長崎水軍。

    野豬皮將長崎租借給西班牙人以獲得西班牙戰艦支持。

    主要是他缺少足夠的水軍。

    反正西班牙人在長崎也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就算想驅逐也很難，既然這樣索性順水推舟，以此獲得西班牙戰艦的支持。

    此乃我大清祖傳秘技。

    西班牙人則在長崎本地招募倭國信徒組成長崎水軍，專門用於伴隨西班牙戰艦，畢竟他們的主要戰場是瀨戶內海，在這種環境裏，西班牙人的戰艦很容易被圍毆。這個時代的風帆戰艦可沒什麽機動性，但如果外圍有一圈小型快速戰艦保護，然後西班牙戰艦隻負責充當移動炮台，這樣效果就是不一樣了。

    所以這些相當於倭國版的華勇營。

    戰鬥力強悍。

    對保護西班牙人舍生忘死。

    對西班牙人比同胞還親，畢竟對於這些士兵來說，西班牙人才是他們的兄弟，同胞都是惡魔。

    “東家！”

    一名水手突然喊道。

    毛文龍轉過頭。

    那水手正指著不遠處，那裏一隊倭國戰船正在靠近。

    這時候交戰雙方很好區分。

    畢竟野豬皮手下都是金錢鼠尾。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好，戰場上有效區分敵我，一邊月代頭一邊金錢鼠尾一目了然，一舉解決了都是倭國人不好區分立場的問題。而且但凡金錢鼠尾的，也都沒了退路，對於月代頭們來說，隻要金錢鼠尾的腦袋就是功勞，管你是不是被脅迫，先砍了拿去請功再說。

    所以金錢鼠尾們也戰鬥力暴漲。

    畢竟他們已經沒有選擇。

    “讓他們看清咱們的旗幟，然後趕緊滾！”

    毛文龍說道。

    很顯然這些倭國戰船把他們當做敵人了。

    這也很正常。

    畢竟人家幾百艘戰船廝殺，他們跑來看熱鬧，這純屬做死，對於倭國人來說孤零零一艘明顯不是己方的戰船，那不過來圍毆就是傻子了。不過毛文龍等人的職責就是做死，因為楊相國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過來盯著倭國戰局，雖然他們不是水師，但卻都是民兵。

    再說楊相國是雇傭他們。

    這個任務是按天算的，回去按照天數領銀子。

    比他們捕鯨強多了。

    而且還可以往交戰雙方賣武器。

    那水手朝那些倭國人喊著，然後指著桅杆上示意他們看清旗幟。

    後者立刻停下。

    緊接著其中一艘靠了過來。

    “打擾了，非常抱歉，我們以為是南蠻戰船，接下來我們會保護閣下避免再發生意外。”

    甲板上一個倭國人鞠躬說道。

    他們可不敢攻擊大明商船，一則被打怕了，石田三成嚴令不能給大明介入的借口，二則他們也要靠這些大明商船購買軍火，現在倭國交戰各方都在傾盡財力購買大明軍火，豐臣家的銀子都快被石田三成掏空了。

    據說引起澱夫人嚴重不滿，不過這種時候也沒別的辦法。

    畢竟不能輸。

    輸了的話她的性命也難保。

    “姬路戰況如何？”

    毛文龍問道。

    野豬皮在迅速解決九州島的剃發之後便登陸本州島正式上洛。

    而毛利家因為毛利輝元在朝鮮已經全軍覆沒，實力遭到重創，而小早川秀包又恢複了毛利姓，所以很幹脆的投降，然後以小早川秀包或者說毛利元總為家督。之後野豬皮，毛利元總，島津等聯軍繼續上洛，而西班牙戰艦和長崎，薩摩等水軍沿著瀨戶內海負責運輸，就這樣一路之上勢如破竹，最終打到了姬路城。

    那裏是豐臣家直屬領地。

    所以石田三成的好友大穀繼吉親自坐鎮。

    目前野豬皮正在進攻中。

    石田三成這時候還在圍攻名古屋城。

    他已經第二次進攻了。

    但因為火力不足，始終無法打開代善守衛的名古屋城，反而在持續進攻中損失慘重，目前估計已經開始撤退，但他撤退也不容易，北邊的德川家康還在側翼盯著。

    總之這時候的豐臣家可以說風雨飄搖。

    好在大穀繼吉在姬路城修築了堅固堡壘，而且借助幾個逃到他們那裏的大明士紳，直接修築了類似大明目前棱堡的城堡，野豬皮幾次強攻同樣損失不小，隻能調重炮過去。但這些重炮隻能海運，畢竟以倭國的道路情況，不能指望紅夷大炮還能在山路上機動，所以這場海戰就是阻擊那些重炮的。

    “我軍已經大敗逆賊於姬路。”

    那倭國人說道。

    “大敗逆賊？

    我怎麽看姬路城方向還有煙啊？”

    沈世奎笑著說道。

    他們這裏雖然看不到姬路城，但無非十來裏路，那裏天空中的硝煙還是能看出來的。

    “呃，應該是火燒敵軍的煙。”

    那倭國人麵不改色的說道。

    他這話剛說完，還在看著姬路城方向的沈世奎就驚叫一聲，那倭國人急忙轉頭，毛文龍也用同樣震驚的目光看著姬路城方向，那裏一朵蘑菇狀的雲團正在冉冉升起，仿佛一條黑色的魔龍在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