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大頭沉默了片刻，說道：“還回得來嗎？”

    他鑽進了森林，運起輕功，接連飛躍，想要飛出儒林。

    就在他飛躍到大門之時，突然看到兩道黑影從密林間飛過。

    對方把注意力都落在儒林那些守門弟子身上，倒沒有察覺到翁大頭。

    翁大頭自認為已經不是儒林弟子，不知對方來做什麽的，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準備默默溜走。

    就在他要翻出圍牆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黑影說道：“根據首領的命令，抓著嶽子君的夫人就走，不要過多停留。”

    嶽子君的夫人！

    那不就是方怡師妹嗎？

    翁大頭立即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兩道黑影已經竄出數丈。

    黑夜茫茫，大半夜的來擄人，神不知鬼不覺，方怡一定沒有防備。

    這兩個黑影看起來不是什麽善茬，若是方怡真的被抓走了，還不知道會被怎麽折磨。

    嶽子君的人品翁大頭是知道的，奇差無比。

    這種人會有仇家，翁大頭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就算被人千爪萬剮，翁大頭也不會動一下眉頭。

    但如果他的仇家遷怒到了方怡身上，翁大頭的腦海裏想起了在鎮妖司藏書閣看的劉備書。

    喪心病狂！

    翁大頭捏了捏拳頭，雖然他的修為也不高，但此時他還是悄悄跟隨著那兩道黑影。

    不管怎麽樣，一定要保護好師妹方怡！

    這個念頭第一次在他的腦海裏出現，還是在十多年前。

    那時候翁大頭因為仁先生發派方怡教自己《論語》，所以兩人整日形影不離，一些嘴賤的師兄弟，已經開始將他們稱為小兩口。

    儒林不像佛家，弟子是可以成親的，所以對於這種事，門中的長輩也沒有過多幹涉。

    再說，那時候兩人才十歲初頭，還沒有到婚嫁的年紀，大多人也隻是覺得他們青梅竹馬而已。

    如今過了三四年，翁大頭其實早就已經把《論語》背得滾瓜爛熟了，為了能讓方怡能陪著自己，故意還是裝出背一句忘一句的樣子。

    而方怡似乎也感覺到了，隻是不知為何，也沒有說破。

    於是兩人還是常常出雙入對。

    方怡也漸漸發現在，這個看似粗魯、大大略略的男孩子，也有溫柔細心的一麵。

    比如當她說自己喜歡九靈百合花的時候，翁大頭就冒著掉下懸崖的危險，去為她采擷回來，插在她的窗戶上。

    比如當她說想吃東吳糖鋪的糖果時，翁大頭會毫不猶豫地翻出儒林的圍牆，去為她采買回來，為此還被門中執紀先生狠狠打了一頓。

    不過隨著慢慢長大，翁大頭發現，方怡變高了，身姿也綽約起來，長得越發出眾。

    這時候便吸引來了不少同門弟子的關注。

    其中便以掌教弟子嶽子君對她纏得最緊。

    在那一段時間裏，不管方怡走到那，嶽子君便跟到哪，因為嶽子君是掌教弟子，將來會承襲掌門之位，所以在他表明對方怡的喜愛之後，其他人都紛紛退出競爭，甚至有人開始叫方怡“嶽夫人”了。

    而隻有翁大頭知道，方怡根本不喜歡這個嶽子君。

    不管怎麽樣，一定要保護好師妹方怡！

    翁大頭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

    所以從那以後，翁大頭便經常像是一麵護盾，守護著方怡。

    嶽子君給方怡買好吃的，他厚著臉皮先一步奪來吃了。

    嶽子君邀請方怡出遊，他先替方怡拒絕了。

    嶽子君想和方怡一起練武，他就拉著方怡說去找仁先生背《論語》……

    長此以往，嶽子君和翁大頭的仇恨也越來越深。

    直到那一次，在七夕節的時候，嶽子君對方怡再次表達了愛意。

    翁大頭也再次出來胡攪蠻纏。

    嶽子君忍無可忍，終於和翁大頭動起手來。

    翁大頭的修為比不過嶽子君，但為了保護好方怡師妹，他像瘋子一樣和嶽子君打了一場。

    他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將嶽子君也傷得不輕。

    掌門孔師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為了給愛徒嶽子君報仇，將翁大頭逐出了師門。

    誰沒有年輕過，誰沒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衝動？

    翁大頭在觀花賞月喝醉的時候，也和旁人說過，不管我的懷裏是誰，但在我的眼裏都是一個人的影子。

    別人都當他說的是醉話，沒有當真。

    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個人是誰。

    前方的兩道黑影停了下來，翁大頭也從回憶中完全回到現實之中。

    樹下有一座木樓，樓裏燭火微亮，一個稚童正在耐心地用狼毫毛筆練字，婦人方怡正在耐心地教導。

    那小孩應該是方怡和嶽子君的兒子吧。

    雖然之前已經想過這種可能，但真的看到這一幕，翁大頭的心還是一緊，一種強烈的酸楚湧上心頭。

    此情不知是否依舊，佳人早已不複從前。

    隨即傳來一陣狂笑聲，“嗖、嗖”兩個枯瘦的身影如冷箭離線一般，衝了出去，直攻向木樓中的方怡。

    方怡雖是生兒育女了，但修為並沒有完全落下，已經到了玄境。

    她急忙將孩子往身後，抓去案上的鐵筆，“噔噔”兩聲，將兩道黑影擋開。

    隨即她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不是人。”

    來者二人身材枯小，弓著背蹲在地上，手握雙爪，頭戴鬥笠，垂著的長發比身子還長，發色一青一白，青發的長著一張馬臉，白發的長著一個牛頭。

    因為太過醜陋可怖，方怡的孩子都被嚇得哭了出來。

    “有娘在呢，不怕。”方怡馬上安慰他，隨即又用鐵筆指著那馬臉和牛頭，“你們不是人，難道是妖！”

    馬臉和牛頭嘿嘿笑道：“不錯，我們便是百獸林二鬼——馬鬼、牛鬼。”

    “百獸林……”

    “嶽子君對百獸林做了什麽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二鬼不懷好意地道。

    方怡皺起月眉：“他的事我並不盡知，你們有仇有怨該去找他，與我無關，更與孩子無關。”

    聽到這話，翁大頭不知道為何，心裏居然還挺高興的。

    即便師妹已經嫁給嶽子君多年，可是看得出來她對嶽子君沒有什麽感情。

    “這我們管不著，我們這一趟來，是奉首領之令，請夫人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