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看向那群女童。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那就繼續投胎做人吧。”

    “若是再有嬰兒慘死，你負責嗎？”

    “不負責。”

    許惑看傻子一樣看著女人。

    你神經病吧？

    “我凡人一名，如何能決定生死？”

    旁邊，兩名黑白無常死死低著腦袋，裝作看不見、聽不到。

    不過聽到這話，卻還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您都和這位站在一起了，還擱這凡人呢？

    許惑走上前。

    女娃們都仰著小腦袋看著他。

    “萬物生長自有出路。改變不是一朝一夕，但是終究會來。”

    許惑揉了揉最大的那個女童腦袋，小丫頭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在女童眉心左側，點著一顆小巧的黑痣。

    “去重活一次吧。”

    許惑溫和開口，和麵前的女娃對視。

    突然，女娃張開手臂，輕輕抱了抱許惑。

    她小腦袋埋在許惑的衣袍上嗅了嗅，仿佛想要記住他的味道。

    片刻，女童慢慢退開，她露出一抹笑來拉著身後小姐妹的手，朝著黑白無常走去。

    竜，慘死九次之嬰靈。

    但是她依然想要活著，作為人活著。

    黑白無常此刻朝著兩人鞠了鞠，立馬帶著嬰鬼開溜。

    再不走，腿軟的都站不住了！

    ……

    嘩啦啦——

    夜風掃過樹梢，霧氣氤氳消散，麵前空無一人。

    許惑看了一眼旁邊女人，道：“這些嬰魂是你收留的吧？”

    “琅琊一直都沒有鬧鬼的傳聞，想必你也沒有作惡。”

    “希望姑娘可以一直為善。”

    剛剛許惑察覺到了黑白無常的態度，好像對這女人也有些恭敬。

    不會是個厲害角色吧？

    雖然自己不怕鬼，但是也不願意招惹麻煩。

    此刻送走嬰魂，許惑便打算換個地方修煉，不驅逐這個鬼物了。

    “姑娘？”

    紅拂一愣，多少年了，沒有人這麽稱呼過自己了。

    她看著許惑，突然笑了。

    “你叫什麽？”

    “許惑。”

    “我記住你了。”

    紅拂點了點頭，揮袖拋出一壇酒。

    “送你一壇酒。”

    “得。”

    許惑接過，點了點頭道：“告辭，有緣再見。”

    許惑也不囉嗦，星光閃爍，江河入夜。

    自己得找地方吸收星光打磨經脈了。

    月色清輝芸芸如水，灑落蒼老的槐樹巨大樹冠。

    細碎的銀芒柔和飄散，落在樹下紅衣。

    看著許惑的背景，紅拂卻是淡淡一笑。

    有趣的小家夥。

    ……

    幽冥。

    今天的黃泉路，有些安靜。

    黑白無常都沉默著牽著一群嬰靈。

    許久，黑無常道：“白哥，紅拂大帝怎麽在這裏？”

    “不知道。”

    “……”

    又是長久的沉默。

    “白哥，我們是不是……用著大帝級仙人的名義，坑了林縣城隍四兩花泥？”

    “……”

    “白哥，剛剛他罵女帝畜生，女帝沒殺他。”

    “他們……在平等交流。”

    此刻，黑無常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

    被嚇的。

    仙人已經三千年沒見過了。

    不過就算是真的謫仙，保持尊敬就可以了。

    陰司威嚴，震懾仙人沒什麽問題。

    人活百年都成精，兩個幾百歲的無常會是傻子？

    他們為什麽麵對林縣城隍，多要了四兩花泥？

    因為在孤山娘娘廟宇，通過許惑的法術，他們察覺到了他法力的羸弱。

    在兩位無常眼中，那許惑大概率是仙人後裔。

    尊敬尊敬就行了，該怎麽辦事還怎麽辦。

    但是剛剛撞見他和女帝站在一起。

    事情就不一樣了。

    紅拂，天下“怪”類之首。

    乃是女竜成尊。

    大帝的名號，當今十三州隻有三個。

    這個名號寓意著，一人可敵一國。

    陰司也不敢招惹。

    而自己兩個小小無常，借用可以和大帝平起平坐的存在，坑騙花泥？

    腦補之下，黑無常快走不動路了。

    四兩花泥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借用其名頭的行為。

    一名乞丐用皇帝的名義買個饅頭，你說死不死？

    此刻，白無常幽幽一歎，道：“我知道。”

    “老弟，想活嗎？”

    “想！”

    “什麽都別管了，送走這群娃娃，立刻隨我去酆都。帶上你全身家當，順便問大判官借點功德。”

    “他老人家見孤山娘娘，收了那一絲功德，也算是攙和進來了。”

    黑無常一愣，道：“幹什麽？”

    “找寶貝！”

    白無常深吸一口氣，道：“前陣子收攏了不少凡間鬼市的東西，在酆都拍賣。”

    “去酆都看看，弄個合適的東西。”

    “等玉璣子仙尊再路過的時候，送過去。”

    黑無常當即附和：“好好好！快走！”

    霧氣彌漫的黃泉路上，兩名無常直接施法托起嬰靈，飛速朝著鬼蜮深處而去。

    一些小事，也已經顧不上了。

    鬼命重要啊。

    ……

    死人灣附近，許惑找到了一處陰氣濃鬱的山穀。

    這裏陰氣粘稠，形成了濃濃霧氣。

    不過並沒有什麽鬼物，應該是被人清理過。

    許惑很滿意。

    不過他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壇，搖了搖頭。

    小氣啊。

    還以為那女鬼送的是什麽靈酒，結果一點滋補的效果都沒有，普普通通。

    就這？

    倒是酒壇挺精致，收入金絲袋放著吧。

    許惑打了個酒嗝便走入了霧氣。

    接下來，便開始熬練剩下的三條經脈！

    ……

    而在許惑不遠處的死人灣，有一個人困惑的在湖邊打轉。

    正是空語大師。

    他已經在湖邊布陣推演了一天了。

    紅拂大人說自己會死。

    但是活著的人，誰又真的願意去死？

    既然知道這湖水之下有古怪，那空語自然是要小心謹慎。

    而湖水也的確詭異。

    月色下的湖水一片漆黑，仿佛翻湧的腐爛濃湯。

    但是卻幹幹淨淨，一具屍體都不見了。

    屍體呢？

    就算是再大胃口的妖怪，也不可能這麽快把屍體全部吞吃幹淨。

    空語甚至耗費壽元，以推演危險所在。

    但是讓他憋悶的是，推演結果表明水下的妖魔隻有九品水準。

    沒錯，九品。

    推演結果隱含血光，但是空語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九品境能威脅到自己。

    自己站著不動施展個銅皮，就算是七品過來任他打，自己也能毫發無傷！

    “唉。”

    實在想不明白危險，空語決定動手了。

    他不信有九品境可以殺了自己。

    這就如耗子咬死猛虎一般可笑。

    空語踱步，直接踩在月色下昏黑的湖水之上。

    屍水昏昏，底下有什麽東西如水草般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