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山神廟大殿，一縷黃光暖洋洋的灑在佝僂身影之上。

    跛腳的老人轉過身來，一雙眼皮下垂的三角眼看著小乞兒，手中捏了一張黃紙卷著的旱煙。

    煙絲理所當然是紫色。

    小乞兒的話，也讓他的眼神陰冷了下來。

    地頭蛇不怕過江龍。

    你過來我咬你一口就跑，你還能追著咬回來不成？

    異人們花會一結束，就各自散了。

    就算是心情古怪或者暴躁的，當場抓住偷東西的乞兒殺了，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地頭蛇怕地頭蛇。

    這個怕，是怕麻煩的意思。

    大家夥都在這一畝三分地，抬頭不見低頭見。禿鷲的實力也不差。

    江州終究是妖魔土匪橫行，沒有個八品牽頭，禿鷲也不好做。

    乞丐禿鷲還能算是下九流，但是人販子不配。

    下九流還是有門路的。

    京城有個叫“九門”的組織，專門為下九流的賤職討公道，整合勢力。讓大家夥能抱團取暖。聽說和朝裏有些關係，話事人被叫做“九門提督”，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僅僅是在江湖，傳說在朝堂上，那也有了不得的關係。

    而加入九門，隻需要很少的一點會費。

    一人一月一文錢，每個府城都有人在。

    王跛子對外都是當自己是丐幫，但是本地的都知道他做什麽買賣。乞丐是賤職，人販是惡職。

    惡比賤，再低一等。

    九門不收他這種人。

    當然，你做什麽一般也沒人管你。

    但自己若是偷到禿鷲頭上，人家可不讓著自己。

    老人佝僂著身子，慢慢走到了乞兒身邊。

    啪！

    他直接一個巴掌甩出去，小乞兒整個人幾乎都被抽得離地了，狠狠砸在了旁邊！

    下一刻，王跛子對著小乞兒伸出手。

    “吱吱！”

    一隻足有一尺長的黑色老鼠，順著王跛子的手臂，爬到手掌，然後直接跳到了小乞兒的身上！

    麵對那隻足有貓咪大小的老鼠，小乞兒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哢嚓！

    而那老鼠在小乞兒的脖子上嗅了嗅，一口將他的耳朵咬掉！

    劇烈的疼痛讓他猛地哆嗦了一下，但他卻是死死咬著嘴唇，將嘴唇咬破了也沒敢出聲。

    鼠爺的懲罰一向很殘忍。

    但不坦白，更殘忍。

    之前有同伴為了完成盜竊的要求，順了縣城的差役沒給鼠爺說。

    被找上門後，當天晚上鼠爺便卡著那乞兒的脖子，將一隻黑鼠塞進了他的喉嚨，然後捆住四肢，放在了所有乞兒休息的房間中央。

    那整整三天的哀嚎，讓所有人永生難忘。

    老鼠從胃部開始，先向下吃掉腸子，再朝上慢慢吃掉內髒。因為吃的慢，所以腸子吃不了幾口就飽了。所以老鼠會在肚子裏休息，慢慢吃。

    這種痛苦，會持續兩三天。直到人流血而死，或者生生疼死。

    自己這些人都是牙牌都沒有的黑戶，死了也就死了，沒人會知道，也沒人會追究。

    此刻，將小乞兒的耳朵咬下，那黑老鼠跳到另一邊，還想要咬耳朵。

    但是那王跛子卻是輕輕吹了聲口哨。

    黑鼠戀戀不舍的爬了回來，跳上了老人的手掌。

    “說吧，弄了哪家的禿鷲？”

    江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八品坐鎮的禿鷲團，也就三四個。

    九品牽頭，四五個人的小團夥不算。

    這種的，說不準哪天撞見一頭九品的妖魔，直接就團滅了。正常情況下，一個九品武夫，是幹不過九品妖魔的。

    而這些大一些的團夥，也算是有職業操守，會替死人收屍樹碑，江州道上的人也都知道。

    那小乞兒跪在地上，任由自己耳朵鮮血直流，碰也不敢碰，顫顫巍巍的開口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邊，並將那袁劍八的模樣描述了出來。

    王跛子皺眉聽著，片刻冷笑一聲。

    “呦，還撞見一個愛管閑事的禿鷲。”

    這事一聽，王跛子心裏頭就敞亮了。自己手下的娃沒看錯下手的對象，是半道上來的那個禿鷲找自己家的麻煩！

    “聽這話裏頭說的，應該是袁開山手下的那個雛。”

    王跛子冷笑道：“等趕明兒，咱倒是要問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一聽這事是自己占理，他也就放鬆了下來。

    至於袁開山已經死了的消息，現在還沒傳開。

    不過他也沒想著現在去找麻煩。

    這件事攙和了兩個外來的異人，沒那個必要。

    這些日子，自己還有大事要做。

    此刻，王跛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閃過一絲陰冷，道：“今個幫完縣令這一單，能換十顆紫藤星子，咱也差不多能試試突破八品了。”

    “到時候成了七品，哪個禿鷲見了爺我都得低頭！”

    王跛子說話並沒有顧及麵前的乞兒，自己手下的人能被自己放出去的都很聽話。

    不聽話的，活不到這個歲數。

    看著那跪在地上的乞兒，王跛子冷冷道：“繼續去做。”

    “花會結束前順不回一個儲物袋，另一隻耳朵也別要了。”

    “是……是。”

    那乞兒顫抖著，半邊身子都被耳朵滲出的鮮血給染紅了也不敢擦。

    直到此刻聽了命令，才站起來，捂著耳朵向外跑去。

    “嗬。”

    王跛子冷笑著轉頭：“禿鷲……吃屍體怎麽行？”

    “現在江州，不想一輩子混在泥地裏……”

    “就得吃人啊。”

    聽著那兩側黑厚簾子下的呻吟和慘叫，王跛子狠狠吸了一口手中旱煙。

    一股濃濃的紫煙入腹，讓其臉上露出了一抹陶醉。

    此刻，王跛子打開旁邊的木盒。

    那是滿滿當當的紫藤花。

    紫藤花能賣的部分隻有最尖尖的位置。

    那裏的花瓣瑩潤如玉，後麵的一長條都是沒用的。豐縣用來做各種吃食的紫藤花，都是采摘後的下腳料。

    這一朵尖尖的紫藤花，就算是中境修士，都要一個個花瓣的吃，因為裏麵的毒素很難排出。

    但是此刻的王跛子卻是敞開了衣袍，一下子將一把紫藤花吞了下去！

    他幾乎是囫圇吞下。

    而他的肚子，突然翻湧了起來，他本身也如同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扶著桌案顫抖。

    足足二十幾個呼吸，他才緩過來，那沒有眉毛和任何毛發的麵孔滿是冷汗。

    而他的肚子被撐出了一個凸起，那是一隻足足兩尺的活物。

    透過他的肚皮，隱約可見一張老鼠的麵孔。

    很快，凸起消散了下去。

    王跛子又哆嗦的點了一支煙，用的是紫藤花尖。

    這種花瓣和普通的比，毒素的含量要高出幾百倍，勁更大。

    普通人抽一般的花瓣隻會覺得舒爽上癮，抽這種，會直接醉死。

    嘭！

    就在此刻，一聲悶響驟然在外麵響起！

    王跛子猛然回頭！

    山神廟不大，透過虛沿著的殿門，他看到鐵木的廟門被人一腳踹開！

    門栓直接崩斷碎裂，整個大門歪倒在地！

    一名書生提著那少了一隻耳朵的乞兒，踩著門板走入。

    在其身後，一名白衣少年和一名美豔道姑緊隨。

    同時，還有那袁開山手下的小禿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