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琅琊第一次見到許惑開始，袁劍八就知道他是高手。

    但是能斬殺六品妖魔，袁劍八更是明白，麵前的許公子就是自己這輩子目前為止，遇到的最強異人。

    至於溫庭筠，袁劍八隻見過他射殺貂人，驅趕黃妖，並沒有了解。

    他給自己的震撼，遠不如一頭伏誅的六品大妖來的直觀。

    甚至蕭麝和玉漱真人，袁劍八也明白都非常人。

    這幾位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自己這種在底層滾打的禿鷲，或許一輩子都碰不上一個。更別提有交集了。

    這是層次的不同。

    自己二叔一柄下品刀子當成寶貝，而自己跟著許公子不過一天，弄來了二十幾把。

    這麽多的刀劍，隨便一把都能讓禿鷲眼紅到吐血。

    但是自己很明顯感受到，在許公子等人眼中，自己寶貝得不行的下品刀劍，就像是垃圾。

    袁劍八估計若不是自己，許公子之前離開的時候，怕是都懶得撿。

    袁劍八知道，自己和許惑等人終會分別。

    那時候，便是自己此番機緣結束的日子。

    而現在的他，想要變強，至少不和二叔一樣，一輩子混跡在八品。

    此刻，看著跪在地上的袁劍八，許惑和蕭麝對視一眼，道：“為什麽想要變強？”

    “為了完成給公子的承諾。”

    “隻有變強，才能賠給公子一條六品的命！”

    聞言，許惑輕笑道：“滑頭。”

    他走近袁劍八。

    這小家夥雖然有些市井的油滑，但是從他的行事和對弟弟二叔的態度上來看，他的本性重情。

    他和那些混跡江湖數十載的老家夥不同，還有一些赤子之心。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成為中境，甚至更強。”

    “你會如何？”

    “完成公子的承諾！”

    袁劍八抬起頭，認真道：“隻要公子有令，一條六品性命，人妖無論！”

    但是許惑卻是搖了搖頭，道：“我是問你，有了力量，你會做什麽。”

    “還是做禿鷲？”

    “繼續撿屍體？”

    袁劍八一愣。

    許惑的話把他問住了。

    他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今日之前，他最大的誌向，也不過是維持住二叔留下的團夥，帶著兄弟們吃口飯。

    但是那袋子刀劍，讓他的心氣變了。

    人，總是會跟著眼界走。

    吃過鮮肉的禿鷲，很難再去吃腐肉。

    此刻，袁劍八眼前浮現出了那黃妖屠殺的畫麵。

    人活生生在它麵前用手將自己的肚子撕開，將內髒卑微的奉上。

    自己二叔，被一舌頭就舔掉了半張臉。

    袁劍八的身子微微發抖。

    他的耳邊傳來了袁開山腦袋垂在胸口，眼眶裏“咕嚕嚕”冒水的聲音。

    傳來了自己和隊伍趴在叢林中聽到，村子裏慘叫的聲音。

    他想到了那一具具屍體，想到廢墟上黃妖的焦臭。

    想到自己在午夜被驚醒時，夢到的不是妖魔，而是慘叫著死在他們注視下的村民。

    袁劍八深深吐出一口氣，仰頭看向許惑道：“斬妖除匪！”

    “若是我有力量，撿屍的過程中，撞見可以對付的妖魔山賊，會出手。”

    許惑看著袁劍八的眼睛。

    片刻，他抬起手，按在袁劍八的頭頂。

    “記住你說的話。”

    下一刻，許惑法力湧動。

    斬殺黃妖之後，黃妖身上的星辰之力被白澤圖一起吞下，反饋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自己的練氣境界，距離八品也隻有一步之遙。

    濃鬱的仙力翻湧間，順著袁劍八的天靈而下！

    仙力瞬間衝刷著袁劍八的四肢百骸。

    他那因為年齡而閉合的經脈慢慢恢複。

    那體內淤積的雜質也慢慢被清除。

    許惑突然覺得，若是自己的法力再高深百倍，或者千倍，甚至能強行將袁劍八的肉身清理到嬰兒狀態。

    那個時候，就算是他沒有一點修為，活到一百三四十歲怕是不難。

    仙人扶我頂，結發受長生。

    “唔！”

    “噗！”

    此刻，隨著許惑抬起手，袁劍八一口黑血吐出！

    但是他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瞬間輕快了無數倍！

    那是從習武以來，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多謝公子！”

    袁劍八擦了擦嘴，倒頭再拜，神色肅穆恭敬。

    “禿鷲不吃腐肉，改成獵食妖魔，那也就不是禿鷲了。”

    “是凶隼。”

    蕭麝看著袁劍八，抽出一本書冊道：“《隼劍》。”

    “這本劍法，隻能算是中等。”

    “不過若是日後你能成為討魔校尉，習得六秘之一的隼舞。那麽這劍法足以列入頂尖。”

    “多謝蕭公子！”

    站在後麵的玉漱真人默默咀嚼著什麽。

    此刻，接過劍譜的袁劍八眼巴巴的看向她來。

    玉漱真人一頓，抬手間，一顆水靈靈的珠子飄向袁劍八道：“若遇死境，捏碎此珠，可以救你一命。”

    說話間，玉漱真人嘴裏露出一抹紫色。

    是紫藤花的糕點。

    “多謝玉漱姐姐。”

    袁劍八朝著三人鄭重叩首，道：“今日之恩，劍八牢記。”

    “日後但有所需，絕無二話！”

    說著，袁劍八爬起來，鄭重道：“我這就去縣城，為蕭公子安排人手。”

    “嗯。”

    幾人也不耽擱，踩著午後略微毒辣的陽光，朝著縣城走去。

    袁劍八將珠子和劍譜死死抱在懷裏。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多少有些唐突。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剛剛若是不開口，那就什麽也輪不到。

    機緣，是靠搶的。

    這個搶，不單單是戰鬥廝殺的搶，還有自己主動的爭取。

    這個劍譜，對於蕭麝的身份，或許不比一張紙重要。

    那顆水珠，不過是玉漱真人隨手凝結。

    但是袁劍八不開口，他們也不會主動給。

    就像是許惑，對於袁劍八的性子比較認可，但是在袁劍八開口之前，他也沒有動過給他洗滌肉身的念頭。

    此刻，走在路上袁劍八感受著輕盈的身體，若不是身邊還有許惑等人，他都想要仰天長嘯！

    他知道，自己已經把握住了自己十幾年來，甚至是此生最大的機緣。

    賣掉所有下品兵器，換來錢財趁著紫藤大會購買資源。

    自己一定能迅速突破到八品！

    甚至更強！

    幾人一路到了縣城，許惑亮了一下討魔校尉的魚符直接放行。

    城衛不但沒有收錢，還恭敬的很。

    顯然，討魔校尉的名頭，在江州這種亂地比內州的待遇好得多。

    畢竟，出沒在邊境附近的討魔校尉，那都是為斬妖除魔而來。

    對邊境任何地方都是救星。

    進了城，袁劍八給許惑等人打了招呼，就去聯係人手安排任務了。

    蕭麝也準備先回去，讓自己的手下人守住城中異人聚集的幾個客棧。

    許惑問好地方，便和蕭麝分別。

    他沒什麽著急的，打算在城裏逛逛。

    整個縣城此刻張燈結彩，牆壁上貼著花藤編製的鏤空圖案，芳香好看。

    街道上人流如織，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

    商販小挑著各種豐縣特有的小物件來往，一片熱鬧。

    “哎，姑娘，這糖人兩文錢一個！”

    “他付錢。”

    熟悉清冷的聲音傳來。

    許惑轉頭，看到玉漱真人抓著一個精致的糖人，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淡看向自己。

    對麵地攤上的老人一邊轉著粘茲茲的糍粑，一便拿著小木串在糖水中一攪，甩動間挑撥兩下，一個小人的形狀便依稀出現。

    許惑走上前去。

    “老伯，給我也來個。”

    “公子要什麽模樣的？”

    “捏個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