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再見王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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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消息是接踵而至。

    如意坊糾結的土匪被打跑的第二天一早,江夏在喜氣洋洋的鳳山街裏,就再度看到了已經好久沒露麵的王六福。

    這位仙山外門管事,和之前一樣,坐著自己那架精巧的,仙氣十足的木鳶法器,慢慢悠悠的,抓著把拂塵。

    沒有驚動任何人,從雲端上落下來。

    等到江夏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好員工茉莉,正在和王六福討要著什麽。

    江夏走過去,就看到王六福手裏正抓著個東西,好奇的翻看,而脖子上帶著護目鏡的茉莉,則是一幅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走進了看,才發現,王六福手裏拿的,是一個被連著信號接收器,一起拆下來的精巧攝像頭。

    那東西本來放在羅格等人帶來的黑手會的物資中,前幾天羅格突然的告別,就讓這些物資落在了茉莉手裏。

    女孩為了加強鳳山街的安全,昨天熬了個夜,這才在幾個重點地方裝上了攝像頭,結果一大早,就被王六福盯上了。

    “你這人!拆我攝像頭幹嘛!”

    茉莉凶巴巴的叉著腰,對王六福尖叫著。

    這女孩從廢土來,平日在江夏麵前乖巧,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但對這胖乎乎的仙人,實在是缺少敬畏。

    見到自己花了好多時間才裝好的攝像頭被暴力拆下來,這會自然生氣的很。

    “小丫頭倒是好脾氣,此物倒也精巧,如那搜攬萬物的目力神通一般。”

    王六福自持仙人氣度,並不和茉莉一般見識,他對手裏這攝像頭倒是很感興趣,還時不時打量一下茉莉的左眼和左手。

    很顯然,這女孩身上的義體,並沒有瞞過修士的感知。

    上次是走的匆忙,但這一次王仙人時間多。

    他手裏的攝像頭已被拆成幾塊,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想把茉莉拆開,好好看一看義體內部精巧的裝置。

    不愧是墨家人。

    對這些機械玩意,有種本能的敏銳。

    “哎呀,王仙人,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江夏拱著手,笑眯眯的開口說了句,又對茉莉打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吵,見老板過來,茉莉一瞬又變回了那乖巧的樣子。

    她對王六福狠狠的瞪了一眼,便劈手搶回被拆掉的攝像頭,裝入工具包裏,哼了一聲,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這些域外飛升者用的東西,頗有我墨家味道,就是精巧了些,不耐用。”

    王六福也是麵帶笑容,撚著短短的胡須,對江夏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你知不知道,劉如意去了墨霜山?”

    沒太多寒暄,兩人當即說起了正事,王仙人低聲說

    “那人在山中花了幾天,四處打點,光是仙錢,就送出好幾大箱,還有各類罕見靈材,怕是一下掏空了如意坊的底子。

    但也讓我山中一些弟子,記著他的好。

    還走了宋梵師兄的路子,把私開星陣的事,就這麽糊弄過去了。”

    “哪有何用?如今木已成舟,隻是困獸猶鬥罷了。”

    江夏聳了聳肩,說

    “王仙人這一路來,可曾聽聞與我鳳山有關的消息?”

    “當然是聽說了。”

    王六福笑眯眯的背著手,說

    “你鳳山好生厲害,說是洪太守練了新兵,不但敗了三千土匪,還放出話來,說要在鳳陽郡中,大規模剿匪呢。

    還有那昆侖坊的靈石生意,近來三雀山的馬提書,可是一直在給你昆侖坊說好話。

    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妙啊。

    老實說吧,花了多少錢,才打通馬老頭那邊的關係?”

    “王仙人這話就沒意思了。”

    江夏擺了擺手,一臉正色的說

    “他如意坊作惡多端,壟斷靈石買賣,鬧得天怒人怨。

    如今大家夥都不願助紂為虐,那是如意坊失道寡助,乃是正道好事,怎麽能和銅臭物扯上關係呢?”

    王六福頓時撇了撇嘴。

    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江夏這會也注意到,王六福比之前有些變化,身上的黑色道袍,倒還是原來的樣式。

    但怎麽看,怎麽寬鬆了一圈。

    想來不是他換了新衣,而是原本圓滾滾的身形,就如減肥成功一樣,一下子瘦了幾圈。

    想起之前石榴說那三十靈鞭的事,江夏頓時了然。

    再去看王六福的臉,便也能發現,這王仙人雖然看著沒事,但眼角處分明還留著血絲,整張臉上,也有一些憔悴。

    就連那一頭烏黑的,梳起來的頭發,也好像幹枯很多。

    “王仙人,這一趟受苦了。”

    江夏假惺惺的,裝作不忍的輕聲說了句。

    王六福頓時嘴角一抽,身體也不舒服的動了動,像是想起了之前在明理院受罰的場景,讓他一陣肉疼。

    那些鐵麵無私的執法修士,當真是不講情麵。

    三十靈鞭抽下來,把個王六福抽的欲仙欲死。

    不但身體受苦。

    三十鞭還抽散了修行,留下些暗傷。

    最少讓他過去五六年的苦修都化作泡影,這些靈力的喪失,表現在外表上,便是軀體消瘦,神態憔悴,好像大病初愈。

    若不是師父不忍,私下給了愈傷的上好丹藥,這會王仙人估計還在床上撅著屁股趴著呢。

    但這會想起來,背後似乎又有了那火辣辣的,直入心髓的痛,讓王六福眼中也多了絲火氣,他左右看了看,伸手放在江夏左臂。

    右手中一物翻出,如小羅盤大小,又有繁瑣符文的光影跳動。

    江夏感覺腳下的土地就像是融化了一樣,又像是流沙將他吸納其中,眼前場景一變,雙眼一花,就從鳳山街中,被挪移到了另一處。

    此處幽靜。

    有個水潭,怪石嶙峋。

    應該還是在鳳山裏,王六福用法器把他帶來這裏,大概是要說一些私密的話。

    王仙人見江夏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手中的小羅盤上,便知道這是凡人對仙術的好奇,心裏也有些得意。

    有意賣弄一番,便將手中羅盤上下拋了拋。

    說

    “此物,乃是我墨霜山所製法器中,最受修士們歡迎的一樣,名為‘土行盤’,隻要以靈氣激活,便能連同地脈。

    一次挪移,少則三四裏,多則百裏,使用方便,又可靠,不管是鬥法,還是趕路,都好用得很。

    最妙的是,此物乃是我師父在四十多年前設計出來的,如今已行銷天南海北,是我墨霜山製器術的招牌物之一。

    你看它,厲害不厲害呀?”

    “厲害是厲害。”

    江夏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但隨即又說到

    “我觀那些修士,但凡稍有點實力,都能駕雲禦風,速度也是飛快,想來若是高手們,用仙術挪移千裏也是等閑。

    這土行盤,隻是給低級修士用的吧?”

    王六福臉上的笑,立刻變得尷尬起來,顯然是江夏說對了,各派修行到存真境時,都有仙術挪移,代步之法。

    畢竟仙人出行,騰雲駕霧才能顯示出本事威風。

    “嘁,識不得好物。”

    王六福收起土行盤,哼了一聲,像是被掃了興致。

    但很快又轉了話頭,對江夏說

    “我把我與你之事,對我師父說了遍,我也不瞞你,你之前送到我宅子中的信,我都收到了。

    但並未立刻現身,也是要看看你的手段。”

    這位修士這會顯得很坦誠,他對江夏說

    “我師父那人,不喜爭鬥,一心鑽研墨術丹術,這才在門派中被排擠到邊緣,往日也就罷了,但那劉楚一係的弟子得了勢,卻不滿足。

    在門派中搞三搞四,一心想要拿到我師父的長老之位,想要取而代之,可惜泥人且有三分火氣,這一次你我之事,師父知曉後,並未阻撓。

    也是想借這個機會,敲打一下我那些師兄弟們,讓他們安分一些。

    本修這些時日,看你手段,知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這會現身,便是要告訴你,劉如意這一次回來,不但和墨霜山續了靈石買賣三十年的約。

    身邊有劉楚的徒孫暗中跟隨。

    估計是劉如意花了錢,給自己買了條後路,他倒是精明,知道隻要墨霜山在,如意坊就不會倒。

    這也是給你等的陷阱。

    務必不可用暗殺之法,引來修士追捕!

    更不能落人口實,給我那宋梵師兄光明正大的介入此事的把柄。”

    “了解!”

    江夏坐在水池邊,順手抓起旁邊的木枝,放在手裏把玩,他對王六福說

    “我本就沒打算靠暗殺成事。

    我要的東西,就光明正大的去取。

    如意坊秘術已破,靈石不得壟斷,他又參與到鳳鳴國王位之爭,官方的洪太守也是不能容他,昨日一戰勝之,已給了洪太守足夠的底氣。

    扳倒如意坊,估計就在這五六日中,這事我已有十分把握。

    至於劉如意本人”

    江夏看了王六福一眼,他說

    “我可不想讓他再逃到墨霜山裏,用心修行什麽的,過上十五六年,再給我來一出惡人複仇記,做事就要做徹底。

    沒有他,對你我都很重要。”

    “嗯。”

    王六福點了點頭,說

    “那就做徹底些,待事發時,本修為你拖住宋梵的弟子”

    “不必那麽麻煩。”

    江夏擺了擺手,取出自己那枚幾乎沒用過的外門一等弟子的徽記,在眼前晃了晃。

    說

    “他是墨霜山的外門弟子,我也是,這說破大天去,也不過是外門兩弟子內鬥,我與他劉如意又都是凡人。

    隻要選好時間地點,就算墨霜山掌門來了,我也自有道理在身!

    我且問長老,弟子與弟子之間有仇怨,若是失手殺了人,在墨霜山宗門內,該當何罪?”

    王六福的眼睛眨了眨,他明白江夏的意思了,便撚著胡須說

    “若是內門弟子私鬥,使人傷亡,視情況,輕則廢去道行,趕出山門,重則取其性命,告慰亡魂。

    但這是內門規矩。

    外門的情況嘛。

    你懂的。

    我墨霜山自有特例在此,百多年都隻有這麽點弟子,不比其他宗門枝繁葉茂,外門弟子魚龍混雜,大家又一團和氣,現在也沒個明確說法。”

    “這可不行啊,長老。”

    江夏搖頭說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王仙人你身為外門長老,主管外門大小事務,這規矩現在就得立起來。

    依我看,不如說,凡外門弟子私鬥,致人死傷者,一律開革出山門,再交由當地衙門,按朝廷法規處理,以彰顯墨霜山不介入凡塵之公正。

    此法如何?”

    “妙啊!”

    王六福聞弦知雅意,摩挲著下巴,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息,便從袖中抽出一本門派守則,在幾乎完全空白的外門規矩上,唰唰唰的添上幾筆。

    又扭頭,擺出一副長輩模樣,輕咳幾聲,義正辭嚴的對江夏說

    “這規章,過幾日便通傳外門上下。

    咱外門混亂至此,這規矩,確實該正一正了。

    江夏,你身為外門一等弟子,一定要給同門師兄弟們,做好榜樣,事事都要有理,萬萬不可違背我外門法度。

    知道嗎?”

    “是,長老。”

    江夏起身,對王六福拱了拱手。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哈哈一笑。

    三言兩語敲定一事,一切盡在同仇敵愾的默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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