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他死了,但沒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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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中,修士入魔這種事在東土是比較少見的。
畢竟罪淵離得遠,且有西海明理院猛男們駐守,再加上妖族大聖鎮壓,還有諸如大海眼這樣的外圍鎮壓手段,讓魔氣在尋常時難以逸散。
不過西海上,修士入魔的事從來不少。
皆因為能混到西海上的,尤其是星羅海中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修行修心為第一要務,內心中妄念叢生,想的都是那殺人奪寶,暗搓搓的做壞事的心思,你不入魔誰入魔?
心魔小江也說了。
除非是遭遇到避無可避的心魔劫,否則就算是心魔之屬,在尋常時想要誘惑人心的前提,也得修士心中有足夠多的負麵黑暗才行。
當然,就算是於邪修而言,入魔這事也不是天天都有,大都發生在星羅海偶爾會升騰起的小魔潮裏。
因為洋流潮汐的關係,偶爾會讓魔氣突破封印,橫掃過星羅海,但很快就會被鎮壓,因而在星羅海中,“入魔”這事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傳說。
借魔氣確實可以修行,還能不受天劫突破境界,但即便是葷素不忌的邪修們,在這種事上也是很講究的。
不是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有人主動引魔氣修行。
主要是害怕。
明理院可以對邪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邪修嘛,小蝦米而已,想什麽時候收拾隨手也就收拾了。
但魔修
這可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明理院乃是仙盟麾下最精銳的殺伐勢力,威壓整個西海,連明理院的警告都不怕,刻意引魔氣修行,違反仙盟底線,這就已經不是普通的邪修了。
必須出重拳!
總之,入魔這種事雖然總有意外,但大體上也不會這麽隨便。
尤其是對於東土來的正統修士來說,就算在此時大魔潮裏,隻要緊守元神,運轉功法,魔氣沒那麽容易趁虛而入。
所以,劉楚劉修士,您現在這是在逗一眾明理院執法發笑嗎?
這個笑話未免也有些太不好笑了!
“抓住他!”
感覺自己智商被愚弄的執法長阿虎這會怒氣衝天,手指一揮,便有大群執法朝著殘破封印邊的劉楚衝殺過去。
執法長老卻看也不看他們。
隻是仰起頭,用一種欣慰的目光,看著頭頂之上的鏖戰。
之前壓著掌門墨君打,勢要把墨嵐斬殺於這罪淵邊上的陰符公化身,這會早已慌了神,扯著自己的惡鬼靈幡就要腳底抹油。
但在罪淵之下,配合小師弟演習的一眾墨家仙門的大師兄大師姐們,豈容這無知老鬼如此放肆?
剛才他們已是看的清清楚楚。
這陰邪老鬼,就是衝著自家小師弟的性命來的,在自家人麵前喊打喊殺眾人都喜歡關切的小師弟,這能忍?
劉楚一開封印瞬間,十三道昭昭魔氣就從罪淵中橫衝直撞的圍攏過來。
天上地下,分列四周,各使法術,把陰符公化身遁逃之路封的嚴嚴實實,本來嘛,這陰損老頭還能借淒煌穀靈寶六道輪回,無視地域空間的返回老巢。
但他此行過來的重要目的,就是從墨君手裏拿回自家靈寶的組件八苦寶輪,沒了那一方組件,靈寶的穿梭之能是用不了的。
這會就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墨家仙門十三弟子中還有正兒八經的墨陣師,揮動羅盤一樣的魔性法寶,將周遭空域如蛛網合攏鎮壓,讓那破空仙咒都再用不得。
而周遭魔氣怒卷之中,影影綽綽顯出十三人影。
為首的赫然就是之前和墨君有過交流的大師兄。
常年接觸荒主魔性,讓他形態大變,額頭處的獨角,眼中血紅獸瞳,腦後丈長的黑發亂舞,還有遍布周身的鱗甲,穿戴齊整的靈鎧,異化的黑色魔爪,額頭處的血紅靈紋。
浩蕩魔氣編製於其身形之後,組成覆蓋天空的黑色大氅,又有一本仿佛血肉築就的書冊魔寶懸浮於手爪之上。
每一頁獸皮鞣製的書冊翻動,都會組成一個碩大如鬥的魔紋於身前,要麽是“殺”,要麽是“戮”,看的人心裏發慌。
這些特征組合在一起,就透露出一個字。
霸道!
其他十二位墨家先賢,其型和大師兄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副被魔性侵染,血肉異化,深度改造的怪異姿態。
這說來也怪,旁人入魔至此,大抵是化作醜惡魔物,生出什麽利齒大嘴,血腥舌頭之類的惡心玩意。
明理院執法們鎮壓罪淵時間長了,各色醜陋之物也見的多了,惟獨卻是沒見過如墨家十三弟子這樣的天魔化形。
說醜吧,確實有點醜。
但換一個角度去看,卻又覺得有一種、墮落的怪異美感,最少人家還有個人樣子,不至於徹底化作獸型蟲型。
所以,這入魔,也分檔次的嗎?
修士和修士之間的差距,竟真大到這種地步了?
“陰符道友來看舊日老友,來就來嘛,還帶如此好物過來贈禮,實在是讓人不好意思。”
大師兄從天際浮現,一雙血紅怒目,看也不看那陰符公餓鬼道化身,隻是看在他手中所持惡鬼靈幡之上。
以那沙啞陰鴆的聲音,帶著七分譏諷,三分殺意說
“唔,此靈寶甚好,與我墨家有緣留下此物,然後滾吧。”
“你!”
這番言語,自然讓陰符公心中陰冷,他這化身眼見遁逃不得,便也收斂起慌張之態,露出一副大能修士的平靜來。
手持惡鬼幡,看向眼前一眾魔物,冷聲說
“墨長卿道友,五百年不見,果真還如當年一樣狂傲,就算入了魔,也改不了你這口出狂言的毛病。
你家钜子教弟子還真是失敗。”
“我家钜子當年揍你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話多。”
大師兄同樣以冷言冷語回應,他看了一眼下方被護起來的小師弟,複爾又將目光放在陰符公分身上,說
“老鬼頭倒是厲害,這六道分身邪法,竟真被你給走通了。然元神一分為六的痛楚,怕是不好受吧?
本魔尋思著,今日在此帶你一道元神下罪淵,怕還要你痛徹心扉呢。
看你如此倒黴,本魔真是心裏樂開懷了。”
“真要如此?”
聽到這話,陰符公分身扣在惡鬼靈幡上的手指頓時緊了緊,他往天上地下掃了一眼。
也不隻是真沒看到,還是故意為之。
不管是天上盤旋的麟主,還是罪淵邊上裸衣狂戰的第五流離,根本沒往這邊來的意思。
就好像是壓根沒看到十三個墨家仙門的苦海魔尊破封而出。
“看看你這五百年活的多失敗,老鬼頭,這節骨眼上都沒人幫你。說起來,當年你也本該入罪淵的,卻偷奸耍滑不願下去。
今日本魔就請你下去吧。
那邊好多舊日老友時時念叨你,大家想你想到都要生郯你血肉的地步了。”
大師兄墨長卿桀桀長笑,手中書典魔寶翻閱的速度更快幾分。
它此時話語中的殺念已是毫無遮掩,其魔性道力滔滔展開,與陰符公的攝靈之力寸寸對抗,震的天地搖擺。
就至此一魔來此,都要讓陰符公化身苦戰一番,畢竟隻是六道之一的化身,對付弱氣一些的苦海不成問題。
但真遇到強者未免先天不足。
要命的是,此處如此魔頭一般的,還有其他十二個。
定然是自己欺負墨嵐欺負的狠了,已激起這些抱團的墨家天魔心中殺念。
唉,打了一輩子鳥,臨到頭被雁啄了眼。
早知道就再忍耐幾日,還是貪心了些,想要謀得墨嵐那上好元神做鬼仆。但事已至此,求饒是肯定不會求的。
唯有死戰耳!
陰符公不再多言,那邊魔頭們也是躍躍欲試。
大師兄墨長卿往罪淵邊上掃了一眼,看到了劉楚,江夏,還有施妍,沉魚,這些後輩各個靈韻滿滿,都是有才有德之士。
想來應是小師弟這多年中收下的弟子,是墨家傳承在外界的研習者,都是自己的後輩。
他們正在那方看著自己這些前輩如今的荒唐樣子
“大師兄,和這等狗輩多說無益!且上且戰,敢欺負小師弟,先撕了他再說!”
身後已有請戰,殺意縱橫,顯然已是按捺不住,大師兄歎了口氣,不管五百年前是何等謙謙君子,如今也已成嗜血魔頭。
那又何必再行遮掩?
反而讓後輩看了笑話。
心念至此,豪氣頓生,墨長卿冷冷揮手向前
“眾師弟師妹,這就隨我來,請陰符公下罪淵耍一耍,逛一逛,看看那裏的好風物。”
下一瞬,眾魔狂嘯,地動天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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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反抗!劉楚,你今日做下惡事,壞了罪淵封印,罪不可赦,隨我們前去鎮魔塔走一趟吧。”
執法長阿虎沒有被頭頂眼花繚亂的大能鬥法分散注意,看著劉楚護在封印旁,眾執法近不得他周身,他最終決定親自出馬。
往前踏足,對身纏一縷微弱的魔氣的執法長老說
“你家墨君也已大錯鑄成,今日就算苟活下來,免不了也要在鎮魔塔裏度過剩下歲月。我聽聞你墨家門徒一向講究體統傳承,帶你過去與你家掌門相伴,也算全了你一番師徒之道。”
“執法長有心了。”
劉楚回了句,卻是看也不看逼近的阿虎。
隻是仰著頭,看天空鬥法,又見自家掌門已被帶出險境,正被老江和沉魚七手八腳的拖回騶吾車那邊。
他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些。
以墨長卿方才所說之語,這暗箭傷人的陰符老鬼,今日也是注定難以囫圇離開,讓劉楚心中恨意消減。
那一縷魔氣也消散很多。
他回過頭,看著眼前頂著狴犴神通踏足過來的阿虎,又往騶吾車那邊掃了一眼,眼中頓生釋懷之意。
“我知道,我做了錯事,不敢奢求原諒”
劉楚後退了幾步,立於罪淵旁滔滔流水邊緣,他對眼前阿虎說
“不必明理院諸位執法捉我去鎮魔塔,本修一生行事,算不得光明磊落,但可稱無愧於心,今日所做之事,確與我道心不符的。
我走善惡之道,欲觀他人,先觀自己,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善。
該有懲罰。
就不勞執法們動手了。”
“你,你要作甚!”
執法長瞪圓眼睛,聽著劉楚這恍若遺言一樣的話,心生不妙,也不再管其他,煉體秘法激發,整個人帶猛虎之氣向前衝出,要把劉楚從罪淵邊上拉回來。
但他伸出手時,卻見劉楚張開雙臂,也不理身前援助,就那麽向後仰倒,墜下這懸崖一瞬,就被魔氣倒卷著落入罪淵之中。
像極了秋日落葉,隨風墜落於潺潺流水,隻是一個忽閃,就不見了蹤影。
“師弟!!!”
驚呆的阿虎身後,傳出施妍痛徹心扉的慘叫,火鳳飛來,化作大紅衣袍的女修趴在那潮濕的罪淵邊上,向下方徒勞的伸出手。
可惜,除了魔氣搖曳之外,再無其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