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七年之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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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信都挪開手機,推開湊過來的何用。
何用被推,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哀怨的看著信都拿著手機出去。
他叫何用,今年23。同丈夫信都認識10年,16歲正式在一起,如今已過七年。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會有七年之癢,反正他現在正是。
何用從衣櫃的夾層裏拿了支煙躲進衛生間裏,開了排氣扇,看著白色的煙霧在自己眼前嫋嫋升起,何用對著鏡子苦笑。
七年之癢,癢到骨子裏,何用覺得自己壓抑得快堅持不下去了。如果熬不下去……熬不下去要怎麽辦?
分手麽?何用不想。
離開信都……離開信都就沒家了,就活不下去了。
有關門的聲音,何用連忙將煙丟進馬桶衝走,急忙開門出去看,家裏隻有他一人了。
從陽台上可以看到信都的車正在離去。
何用坐在沙發上,並沒有覺得什麽不對而去追問……他習慣了。不知從何時起,信都做什麽,去哪裏不會告訴他,而他也從追問到沉默。
最開始是放心,後來就是管不著了。
信都,在外麵一定有人。
網上都說了,如果你的另一半拿著手機傻笑,並且不許你碰他的手機。在手機上花的時間比花在你身上的時間都多,那麽,很抱歉的告訴你,你的另一半出軌了。
“誒?你看看我那條絲巾是不是放在門口了。”電話響起,不是信都,是個女人。
“在的,我幫你收起來了。”
“哦,那行。你等會是不是沒事,幫我去接下軍軍。”
“嗯,好。”
好字一落,對方已經掛了。是信都的妹妹,軍軍是他的外甥。
看了下時間,何用再沒有時間去想些亂七八糟的了,軍軍快放學了。信婷也不早點打電話來講。
換鞋拿鑰匙出門,在樓下遇到鄰居。
“誒,何用。”鄰居叫住他:“你父母找到了麽?我朋友剛調到本市公安局了。可以幫你查查。”
何用頓住腳步,眼睛發光的看著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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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用。”軍軍一張口,何用就將他手裏的手機接過去劈裏啪啦的就幫他過了關,然後把手機還給軍軍。
軍軍現在十歲,沉迷遊戲不可自拔。
何用也有一個這樣的階段,沉迷遊戲不可自拔,又蠢得可以。每次都是信都幫他過關,手把手的教他玩遊戲。
和軍軍不一樣,那個時候他總是一臉崇拜的看著信都,而信都會溫柔的摸他的頭發。他也想溫柔的摸摸軍軍的頭發,告訴他要怎麽過關,可惜,軍軍不會給他一個正眼。
“何用。”軍軍放了手機,眼巴巴的看著廚房。
何用起身去幫軍軍做吃的。都說外甥肖舅,軍軍喜歡吃麵,信都也是,兩人的口味極其相似。
麵剛下鍋,何用抽了筷子攪拌。
“何用,舅舅什麽時候回來?”軍軍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門口問道。
“不知道。”何用看著清澈的水瞬間變成白色的渾濁,頭也不抬的答到。
“今天就隻有我們兩個人麽?”軍軍又問。
何用愣了,扭頭看軍軍。大多數時候都隻有軍軍和他,軍軍以前會問,但是,現在已經不問了,想必已經和他一樣麻木了。而且,軍軍從來不會在廚房門口等他,哪怕再餓——哦,不,以前有眼巴巴站在鍋麵前等過他,後來長大了就沒有了。
信婷那個時候會喊:“軍軍,你進去幹嘛,出來坐著吧,何用會跟你端出來的,不用管何用,快出來,當心燙著你。”
見何用沉默的看著他,軍軍也直愣愣的看著他:“今天你生日啊。”
今天我生日?何用想了想,還真是。扭頭去看鍋裏的麵,嗯,快好了。一邊攪拌著鍋裏的麵,何用一邊回答:“嗯,隻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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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婷是晚上十一點來接的軍軍。軍軍已經睡了,何用抱著沉重的軍軍下樓,心想明年自己是怎麽也抱不起軍軍了……明年,熬的到明年麽?
把軍軍放在車裏,信婷和譚晨正在說笑。
譚晨過來幫忙:“何用,謝謝你啊。”
信婷坐在車裏沒有說話沒有動。
何用擺擺手:“你們再等等,他書包還在上麵,我上去拿。”
“你明天送到他學校就是了。”信婷這樣說:“我們要回家了,你知道他幾點上課的。”
譚晨無奈的看著妻子:“等一會也沒什麽,我上去拿。”
“就讓他明天送到學校嘛。你今天都那麽累了。”信婷不滿意跟老公撒嬌,尾音打了顫,很好聽。
“那你的絲巾……”何用指指樓上。
“你明天送到我公司。”信婷招手:“老公快上來。何用,你也上去吧。這麽晚了,就不要出去玩了。”
何用笑笑:“嗯好。那你們注意安全。”
譚晨無奈的摸摸頭:“那我們走了。”
看著他們的車離去,何用忽然笑了,想必譚晨也習慣了吧。以前譚晨怎麽說也會上來把兒子抱下去,現在都是等著何用送下來。
上了樓,何用開始收拾家裏一切,拖地,收拾軍軍的玩具。弄完了,洗漱,倒在床上卻沒有睡意。
原來今天是他生日。今年都二十四了。摸了手機來看,還有5分鍾12點。5分鍾之後他就是二十四了。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他出生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被遺棄到了孤兒院。包裹裏有娟秀的字寫著:何用,媽媽對不起你,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可是,這麽多年也沒有被找到啊。
但,何用還在等,也在尋,不會放棄。媽媽說了對不起,一定是有苦衷。他願意原諒。
記得有一年,有個阿姨找來了,何用可開心了,結果dna告訴他,認錯了。
這樣的事必定有很多,從天堂到地獄也隻是一瞬間,但不能因為怕痛,而放棄自己的堅持。這是信都告訴他的。
信都也一直支持他尋親,但,還是了無音訊。
信都現在在幹嘛?何用翻了個身,將信都的枕頭扯來抱住——這是什麽?一個漂亮小盒子。
怕是信都的,何用不敢打開,慢慢的把枕頭放回原地,蓋住那個小盒子。然後拉高被子遮住頭,伸出手摸索著關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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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到了學校門口,八點十分,看著譚晨的車子緩緩開來,軍軍跳下車,沒有回頭的向學校走來,譚晨的車也很快打調離開。
“軍軍。”何用招手,將書包打開,露出滿書包的零食。
軍軍點點頭,沒有正常小孩子歡喜,然後背對著何用。
何用把書包鏈拉好,給軍軍背上。
軍軍回頭:“舅舅什麽時候回來的?”
何用笑道:“你走以後就回來了,還給我買了小蛋糕,我都吃光了……”
軍軍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何用的話,拉拉書包帶子就進了學校,沒有說再見。
何用抿抿嘴,他剛才對軍軍說謊了,信都還沒有回來。
他昨天生日啊。
今天也沒有收到遲到的祝福。
搖搖頭,何用努力讓自己想正事,送了書包還有絲巾。
當然不能直接把絲巾送過去,何用去排隊買了老店的雞絲粥,這才提著去給信婷。信婷沒有吃早餐的習慣,這點很不好。
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也不會照顧自己,跟信都一樣。
信都這個時候在幹嘛呢?何用翻出手機看看,與信都最近的通話記錄是在十天以前,短信記錄是半個月以前。
何用把手機放回口袋,默默去了信婷公司。
“何總在開會,要不您等會兒?”秘書是這麽說的。
何用想了想還是等著,他要跟信婷說說軍軍的成績。昨天翻了下軍軍的練習冊,情況不太好。
等了半個多小時,雞絲粥已經冷了,何用提著去給信婷熱。想著信婷還早,幹脆熱得滾燙。
雞絲粥剛好,信婷就出來了,何用有些惱怒,不能立刻吃了。
“信婷,我給你……”
信婷忽然伸手來抱他,掀翻了滾燙的雞絲粥。
“嗷!”何用低呼一聲,按住自己的手,太疼了。
“何總!”秘書聽到聲響趕緊過來。
“沒事。”信婷揮手讓秘書離開,自己則拽著何用進了辦公室。
何用痛得發不出聲,隻能被信婷拽著走,隻能被信婷摔進沙發,隻能承受著。
等那股子疼痛勁兒過了,何用才發現信婷紅了眼。
“信婷……”何用一時不知所措起來。信婷不喜歡他,他一直都知道的。從信都領養他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到後來,他跟信都結婚,差點都提刀來砍了。
此時,信婷在他麵前紅了眼。
不,一滴淚從信婷眼裏滑出,順著臉龐滑落。她哭了!
何用連忙站起來,連自己的疼痛都不算回事了。“信婷。”
“何用,你坐。”信婷抬手抹了下眼淚,仿佛那眼淚隻是個錯覺,她依舊是優雅成熟的女boss。
“不……你,你怎麽了。”這個時候,何用反而還不敢坐了。
“你喜歡信都麽?”來了,當年信婷也這樣問過,阻止何用和信都在一起。
“隻要他不棄我不離。”當年,何用也是這樣回答的。
信婷煩躁起來,也不搭理何用,就在他麵前走來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讓何用緊張起來,仿佛在等待著最終審判。
“何用,你知道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信婷忽然停下來。
“知道,用是何家這一輩的名字。”何家以前是個大家族,後來曆史變遷,人雖然少了,但是還是上流社會的底座悠長的家族,家裏有族譜,信是信都他們那一輩子的字。家族裏第一個孩子是何信,後麵跟著信加字。到了何用這一輩,就是用字開頭。剩下的就是什麽用功,用錢之類的奇葩名字。
“不是,是你之前……”信婷猶豫了。
“因為繈褓裏就有這個名字。”何用笑了下:“所以我才會被何家收養。”何家這一輩的第一個孩子,正牌何用夭折而亡。所以何用才會因為名字在眾多孤兒中脫穎而出,被何家收養。
“你了解信都麽?”信婷又問。
當年信婷也這麽問過,他的回答是:“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了解彼此。”
曾經信誓旦旦的話如今是多麽打臉,何用覺得現在的信都已經是個陌生人。可是,他還是回答了:“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了解彼此。”
說完何用笑了笑,這才上午,他就撒了兩個謊,對象還是一對母子。
“你,你回去吧。”信婷似乎惱怒了,揮手讓何用出去。
“站住。”何用走了兩步又被信婷叫住。
信婷胸口起伏不停,似是有話要說。何用站在那裏疑惑的看著信婷,今天的信婷很反常。
這些年就隻有信婷沒有改變,信都變了,軍軍變了,他們周邊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變了。現在信婷也要變了麽?
“算了,你先走。”最後信婷背過去放何用離開。“哦,生日快樂。”
何用算是驚到了,認識十年,信婷第一次跟自己說生日快樂。何用想說什麽可是信婷那樣子似乎不想見他。最終何用也隻是抿嘴道了聲謝。
出了辦公樓,看著日頭明晃,才覺得手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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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用提著菜關了門,才發現信都回來了。
然而信都看著手機連頭也沒有抬。
何用掃了一眼周圍,沒有發現什麽禮品袋之類的,信都也忘了昨天是自己的生日吧。
看了眼麵前的鞋櫃,何用把菜放了,然後去拿拖鞋給信都。這人真是,衛生不是他做,進屋也不知道換鞋。
“不用,我一會兒就走。”拖鞋都放在信都腳邊,他卻這樣說。
“哦。”何用站在他麵前沒有動。
信都的眼睛終於從手機上挪開,瞄到何用纏了膠布的手蹙眉。
“哦,燙到了。”何用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描淡寫,可是還是忍不住顫抖身體,最好的結果也隻是沒有哭腔。
如果是以前的他,會撲倒信都懷裏委屈的哭鼻子。現在,他不敢保證信都不會推開他。
“你看你還能做什麽?”信都這樣說,語氣裏沒有心疼,全是嫌棄何用的愚蠢。
“小事。”立刻轉身進臥室,何用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哭,會跟信都懟起來。
撲在床上,手觸碰到枕頭,何用才想起那個小盒子。穩穩自己的情緒,何用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狼狽,拿起盒子何用出門:“信都,你的東西。”
信都掃了一眼:“不是我的,你哪裏來的?”
聽信都說不是,何用才敢打開盒子。
一顆桃心巧克力?估計是誰給信都的,他都忘了吧。何用想扔了才發現上麵刻著字:“生日快樂。”
是信都!原來他還記得,這是驚喜麽?
何用覺得自己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歡喜的拿起巧克力:“信都。”
“嗯?”信都抬頭:“怎麽了?”
“哦,可能是軍軍掉的。”
信都再次低頭去看手機。
何用將巧克力塞進嘴裏,苦澀的口感,不及他現在內心的一半。
將巧克力拿起來後才發現巧克力背部刻著軍軍的名字。不是信都,是軍軍送的。
……不是信都啊。
“我走了。”信都起身拿包出門。經過何用時頓了頓:“我晚上不回來了。你不是要生日了麽,那時候好好陪你。”
“嗯好,我生日的時候我們去國外玩吧。”何用歡喜的為信都開門。
“再說吧。”信都邊出門邊留下這麽一句,敷衍的一句。
關了門的何用站在門口,看著又隻剩他一個人的家苦笑,又撒謊了啊。
手機響起,有短信,是信婷的。
“找到你親人了,信都二十四年前有個女朋友,給他生了個兒子,是你。調查報告我給你郵過去了。”
“離開信都。”
“不要告訴他,我不想他受傷。”
“我也不想你受傷,這是最好的辦法。”(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