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終於到了運動會這一天。老實說弟弟討厭年十這件事讓蘇傾然傷了一陣腦筋。弟弟是親人，他既然得了蘇涼這個身份就應該履行哥哥的職責對弟弟好，畢竟哥哥姐姐先出來就是為了保護弟弟妹妹在他們柔弱的時候給他們抗起一片天啊。而且年十又不是任務對象，自己也沒必要要去讓年十變得開朗活潑吧？除了不讓自己火大以外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而他蘇傾然從來也不是善心人。

    可是，蘇傾然覺得自己悲劇就悲劇在總是狠不下心推開靠過來的年十。每次年十用他水漉漉的大眼睛瞧著蘇傾然，蘇傾然總是要妥協。雖然年十從來不在學校靠近蘇傾然，可是蘇傾然就希望他不在放學後靠過來，暴露在一幫同學麵前都無所謂。弟弟不一樣啊，畢竟弟弟明確放話不喜歡年十了。

    記得那天弟弟背著陽光看他，蘇傾然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任性的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理由，你可以歸為我的直覺。”

    既然弟弟這麽說了，蘇傾然就開始不回家先去跟年十練習一段時間再回家看電視的作息。雖然回家晚了，但弟弟見自己不在跑出去也算是高興了陣的。

    蘇傾然告訴自己，運動會結束後，就沒必要理睬年十了。不用練習了，也就不用再私底下碰麵。

    可是真的當運動會來臨，蘇傾然又有些猶豫。年十雖然在學校不會主動的跟他聯係，可是一雙眼睛總是會跟著他，好叫他一回頭便能對視一眼。這個時候蘇傾然才能體會年十那劉海的好處，若有劉海擋住，蘇傾然也看不到年十眼裏的暖意。年十對蘇傾然已經有了依賴，若當真不跟年十再聯係，還真有些殘忍。

    運動會首先是走隊列，每個班正步走過主席台，跟閱兵儀式一般。班上的同學換上了新買的班服。班服是天藍色的，中間有個哆啦a夢，就是隨處可見的體恤衫。非要說是班服無非也就是全班四十多個孩子穿的一樣又聚集在一起罷了。

    聽說樊星本來是提議在班服後麵印幾個字的。後來看幾個班委雖然嘴上不說但臉色不虞也就作罷了。幸好沒印字，不然簡直是太醜了。想想印幾個六年二班什麽的，多土多醜，隻能壓箱底當紀念品。

    “年十穿的什麽衣服？”蘇傾然正要和小白他們去操場，就聽有小月和幾個女同學在議論。蘇傾然還沒反應，小白就興致勃勃的湊了過去:“什麽事？我要聽。”

    “嗨！年十的衣服上麵好大一片黑印子，上麵還有回鍋肉的味道。”小紅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如果沒有誇大成分的話確實是很大一塊印子。“而且不止一個印子，東一塊西一塊的。”

    “我怎麽聞著是魚香肉絲？”胖妞咂咂嘴。

    “否管什麽味兒，他這樣怎麽去走隊列？這不是拖我們班的後腿麽？大家辛辛苦苦練了那麽久，沒道理因為一個年十翻船吧？聽說二丫他們把年十拖去廁所洗衣服了。”小月翻了一個白眼:“真搞不懂為什麽年十會在我們班。”

    “哈哈，走，我們去看看。”小白興致很高，拉著蘇傾然要去廁所，嘴裏還嘟囔著二丫不夠意思，都沒叫上他。

    “算了，我不去了。我還要去找老師領班牌呢，我可是舉牌手。”蘇傾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在廁所洗衣服是什麽慘狀，年十肯定被欺負的很慘。他突然不想去看年十那種模樣。

    小白有些猶豫，到底是去廁所圍觀順便動兩手還是陪哥們去領牌子。

    蘇傾然自然是看得出他的猶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唄。我一會兒領了牌子就在操場上等你們。”

    小白見蘇傾然不介意立刻撒歡的跑向廁所。說起來他好久都沒有整年十了，一時要動手還有些興奮呢。

    蘇傾然看著小白的模樣，垂了垂眼眸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正好，不去管年十，不去參與年十的一切。久了自己也就硬的下心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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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動會的前奏已經響起，歡快又讓人熱血的調子在這個學校已經躍起幾十餘年，它是孩子們腦海中滿是青春的回憶。

    年十是第六次聽到這首曲子。可是現在這首曲子的音調遠蓋不住旁邊關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一個也別活，他不痛快，別人也休想痛快。他痛苦別人必定要比他痛苦千百倍。

    濕透的衣服下除了一身淤青還有年十跳動厲害的心。這顆心裏充滿了仇恨，充滿了憤怒，也充滿了不甘和委屈。

    運動會就要開始，他聽到教導主任在喊集合。此時，廁所裏隻有他一人的身影，孤單又陰沉。

    他同蘇涼在夕陽下的樓頂練了那麽久的正步，撒了多少汗水，最後被這水管子裏的涼水澆了透心涼。凶手全是他的好同學。

    蘇涼會失望，會討厭他，會把他打入深淵。還記得蘇涼說要教他玩卡牌，結果自然是荒廢不做數。

    這世道不公平，年十從記事起就知道。他坎坷的命運不用編就能感動一大票選秀評委，可是卻感動不了自己，也感動不了身邊人。

    苦難的手永遠拽著你的腿想要把你拉入深淵。而幸福的彼岸望不到邊，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要過得更好，卻還是看不清未來。

    有歡快的步伐聲而來，平日裏年十一定會跳起來假裝自己還好。可是今天他卻不想動了。看吧，無所謂了，反正他窩囊，反正他被欺負是全校皆知。

    隻是真正看清來人時，年十卻後悔了。

    是蘇涼。

    蘇涼是對他好的人，不要被他看到。

    年十掙紮著要起來，可是觸碰到蘇傾然無喜無悲的神情一時不知所措，僵了身體。

    蘇傾然蹲在年十麵前，明明是個六年級的小學生，偏生那雙眼卻像看過滄海變桑田，由清明生渾濁。

    運動會的曲調消失，水龍頭的滴答消失，年十隻見蘇傾然嘴唇張合，隻聽他冷漠的聲:“身處劣勢，便學攻心。”

    蘇傾然說得每一個字，年十都懂，可是組合在一起他卻聽不明白。隻是不敢表露，怕惹那人厭惡，慌忙的點頭。

    蘇傾然按住年十滴水的頭，手指從頭發遊移到眼睛，輕掃眼尾，擦去不知為水還是淚的晶瑩。“不甘墊底襯誰的高貴，便化星辰，便化明月，便化朝陽，高掛天空，從此綺麗一生。”

    縱使年十裝作自己明白，可是眼底的懵懂卻還不會隱藏。蘇傾然輕笑一聲，收了手站起來，俯視年十瘦弱的身姿。遲緩片刻，複又伸手:“前事作廢，當你已流逝，此時便是下一世。”

    逆著光，年十竟看不清蘇傾然的麵容。唯獨那向他伸出的手清晰可見。年十眸色幽幽，像是花光此世所有的勇氣，伸出顫抖的手，將手搭在蘇傾然的手心。指心傳來的溫度一瞬間傳達年十的心底。被涼水冰住的心噗通噗通噗通跳的太快。

    “即便是鬼怪，也要做的燦爛。”年十聽出蘇傾然話裏的笑意，雖不懂其言之意，但他卻可以陪他笑顏。

    指心感受的溫度太過，像火燒著的全身。年十忍不住笑出聲了。

    蘇傾然看著年十也忍不住笑了。縱使可以從新來過，可誰也沒辦法抹去從前。跟小白他們討論卡牌，聽小月跟他說班裏的八卦，和二丫下五子棋，做著小孩子喜歡的事，像小孩子一樣可以無憂無慮，這都是周一和為他一手布置。

    然而，過往就是過往。他沒辦法擁有小孩子的不諳世事的心。他啊，縱使口頭不承認，然而心裏也明白自己是半吊子逆轉師蘇傾然。

    抱歉了，一和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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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傾然回到隊伍裏，還沒有到他們班走隊列。二丫把牌子遞給他，勾著蘇傾然叮囑:“記住了我們練習時的樣子，呼吸節拍跟著音樂來。”

    蘇傾然點頭稱是。樊星麵色凝重的過來:“賀爾雅，你跟我出來。”

    二丫看了眼蘇傾然，跟著樊星出去。有音樂蘇傾然聽不到樊星說得話，卻見年十出現在了樊星身邊。

    蘇傾然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唇，等待自己的上場。

    沒多久二丫就沮喪著臉回來，見到蘇傾然第一句話便是:“蘇涼，等下揍年十去不去？”

    蘇傾然挑眉:“又怎麽了？還是先把今天的比賽完成再說，我可不想被其他班看笑話。”

    二丫捏了拳頭，一臉不恥:“你不知道，年十告狀。”

    我自然知道，還是我讓他去的。心中怎麽想，麵上卻是不顯露，蘇傾然深吸一口氣，眉宇間染上憂愁:“要是他再告怎麽辦？”

    “你怕老師責罰？”二丫瞪蘇傾然，仿佛蘇傾然是個小人。

    “這倒不是。”蘇傾然搖頭:“我隻是覺得你太過衝動。收拾年十不急於一時。此時此刻老師必定盯緊你，而他，嚐了告狀的好處又怎麽會罷休？”

    二丫嘴巴動動，惡狠狠的看了一旁的年十後壓低聲音對蘇傾然道:“我咽不下這口氣。”

    蘇傾然嗤笑一聲:“時間長著呢，何必急於一時。”是呢，何必急於一時呢，日子長著呢。

    二丫沉思片刻，低語:“行，我聽你的。”二丫一直都對這個同桌抱有好感，所以蘇傾然的話他多少也能聽進一些。壓根就不知道他信賴喜愛的人跟他不是一個路數。

    蘇傾然差點眼要笑出來。二丫不知的是蘇傾然早就和年十他們勾搭在一起，甚至今天他挨罵也是蘇傾然一手竄著年十辦的。

    結果倒還真讓他猜到了，班主任雖然不負責。但學生告狀到她麵前，她就算不想管。但也不能真坐視不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