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剝繭抽絲(求訂閱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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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耀虎與程千帆,兩人年齡差了十餘歲,但是,交情很深。
不過,兩人平素聯絡卻並不多。
即便是有來往,也多是公事往來,亦或是灰色交易,外人並不知道兩人私下的交情。
此次也是‘公事’。
“此人於駱老哥的關係?”程千帆親自給駱耀虎斟茶,對方連忙起身禮讓。
“有些生意上的往來。”駱耀虎微笑說。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日前在檀香山路抓了幾個人。
本來也無甚大不了的,三個男子在街上‘形跡可疑’,路人報警。
程千帆派了大頭呂帶了一隊巡捕,將幾個人帶回來問事。
卻是沒想到動了槍,有人開槍拒捕。
鬧事的三個人中,有一人手臂被打中,悉數被抓,巡捕這邊也有一人受傷。
被抓後,其中一人說自己是安徽六安汪氏三公子,帶了兩個保鏢來上海玩耍、開開眼界,沒想到被誤會了。
至於說響槍,隻是舉槍想要嚇唬巡捕,沒想到走了火。
現在,駱耀虎就是受了安徽六安汪氏家族的請托,幫忙撈人的。
聽聞駱耀虎如是說,程千帆明白了,駱老哥與那六安汪氏的交情不淺不深,說白了就是‘錢財之交’。
那就好辦了。
“這汪老三真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程千帆搖搖頭,嘖嘖出聲,麵對巡捕,竟然還敢舉槍對峙,真以為是他們六安那鄉下地方,有兩個臭錢就可以無法無天。(ps1)
在上海,有錢確實是可以無法無天,但是,是真正的巨富,不是有點小錢。
“被他家裏慣壞了。”駱耀虎幾口吃完一個桂花糕,喝了半盞茶水,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汪家是六安的大戶,汪老二是六安保安團的一個營長,這汪老三從小嬌生慣養,老娘護著,兩個哥哥寵著,愈發無法無天。”
“進了巡捕房,還不是嚇得屁滾交流。”程千帆嗤笑一聲,說著他比著兩根手指,“八千法幣。”
好不容易碰著一個六安肥羊,自然要狠狠宰一刀。
“程老弟,過了啊。”駱耀虎皺了皺眉頭,“這汪家雖然頗有些錢財,但是,都在生意上。”
“四千法幣。”程千帆沉吟片刻,“另外準備十根大黃魚。”
“行。”駱耀虎沉吟片刻,點點頭。
一根大黃魚大約三百法幣,等於是他駱副局長一句話值一千法幣,這麵子很足,他足以交差。
看到駱耀虎點頭,程千帆露出高興的笑容,同駱耀虎以茶代酒碰杯。
四千法幣,自然是明麵上的贖身錢,上到總巡長覃德泰,副總巡長金克木,中間是馬一守、程千帆這樣的巡長副巡長,下麵是普通巡捕,見者有份。
但是,真正起作用的反而是這十根大黃魚。
覃德泰三根,修肱燊兩根,金克木兩根,馬一守一根。
剩下的三根大黃魚,皮特一根,他自己兩根。
給皮特的這根大黃魚,沒別的意思,必須要拉一個法國佬進來,這是規矩,不然法租界的法國大佬會不開心的。
當然,這種事情,油水撈的最足的是中間人駱耀虎,他能夠搭線成功,將人撈出去,六安汪家那邊自然有一份厚禮奉上。
而駱耀虎那邊也自會有一份給程千帆的,這屬於兩個直接談‘生意’的人之間的默契。
“汪家那邊來的哪一位?”程千帆好奇的問。
“汪家大少爺。”駱耀虎說。
“那得加錢。”程千帆微微一笑說。
駱耀虎秒懂,哈哈大笑。
……
‘生意’談成,駱耀虎沒有再多呆,他要回去向六安汪家的人反饋消息。
“五千法幣,十三根大黃魚。”駱耀虎對汪家大少爺說道。
汪家大少爺臉色一變。
駱耀虎微笑著,也不勸說。
“成!”汪家大少爺咬了咬牙,點點頭,“就按駱局長說的辦,事成之後,老弟另有重謝。”
“汪老弟是個明白人。”駱耀虎豎起大拇指。
汪家大少爺帶著手下告辭離開,來到酒店。
“少爺,五千法幣,十三根大黃魚,他們把我們當肥羊了。”
“可不就是肥羊麽,還是送上門的。”汪家大少爺咬牙,隨即苦笑,看了看不忿的手下,“記住了,我們現在還能把錢遞出去,且樂吧,最怕的是送錢都找不到廟門。”
……
程千帆在茶樓東家殷勤的‘護送’下,拎著兩斤糕點,離開了茶樓。
李浩開了車子在路邊等候。
他現在已經不再法電二路的電車上班了,成了程千帆的專職司機。
且程千帆給李浩弄了個三等華捕的身份,算是入了巡捕房的‘編製’,吃上了洋皇糧。
“帆哥,去哪裏?”李浩啟動車子,問。
“台拉斯脫路。”程千帆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車子緩緩啟動。
後排車窗拉上了簾布,遮住了早春的陽光。
程千帆閉目養神。
他在腦海中回憶同駱耀虎今天的會麵和談話的每一個細節。
駱耀虎也有問題?
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搖搖頭,他對駱耀虎還是比較了解的,此人不像是為了錢財出賣國家之人。
駱耀虎應該不知情,隻是純粹當一個中間人來撈人:
收人錢財,幫人辦事。
當然,知人知麵不知心,程千帆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說駱耀虎沒有問題。
……
在台拉斯脫路的一個路口,李浩停車。
程千帆下車,很快消失在巷子裏。
穿越這個巷子,左轉,步行三十餘步,複又左轉,進了五仁弄,程千帆敲響了一個院落的門。
宋甫國親自開門。
程千帆閃身而入。
進了裏間書房,兩人顧不上寒暄,很快進入正題。
“怎麽樣?”宋甫國問。
“汪家請了南市公安局副局長駱耀虎搭線。”程千帆說道,“我開價八千法幣。”
“你還真當肥羊宰啊。”宋甫國笑著說道。
“可不是送上門的肥羊麽。”程千帆微微一笑,“我不宰他們一刀,他們也不放心啊。”
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長程千帆貪財的名聲在黑白兩道早就傳開了,隨著這個名聲傳開的還有:
小程巡長雖然胃口大,但是,是個講究人,收錢辦事,童叟無欺。
“也是,汪家送上門的,你不宰他們一刀,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宋甫國哈哈大笑,他問,“還價多少?”
“四千法幣,十三根大黃魚。”程千帆說道,“駱耀虎代那邊同意了。”
宋甫國沉吟,他敢肯定,這駱耀虎在汪家人麵前,肯定還會繼續加價的。
“這就說明,汪家那邊給駱耀虎提前言語過,會不惜一切代價撈人。”宋甫國說道。
“沒錯。”程千帆點點頭,“這正說明我們的推測是沒錯的,這個汪家老三有問題。”
汪家老三被抓,不是偶然。
是程千帆同特務處上海區情報處聯手做的一個局。
當然,巡捕房這邊是不知道的,這本身就是一次簡單的處警。
此前程千帆向特務處南京總部匯報,懷疑日特有一個以撲克牌為代號的漢奸組織。
特務處在全國各站點進行排查,重點是各地駐軍軍官以及軍官的家屬。
六安站反饋消息,六安當地望族汪家的老三近年來多次往返六安以及滬上之間。
今日,駱耀虎說汪老三從小被汪家老太太嬌慣,被兩個哥哥縱容,故而有些驕縱。
但是,特務處得到的情報是,汪家老三不是汪氏老太太所出,而是三年前汪家老太太突然認得的一個兒子。
按照汪家的說法,汪老三是六安汪氏在姑蘇的分支,這孩子父母都已經不再,老太太可憐,允其認祖歸宗,收在汪家老太太這一支,成了汪家老三。
汪家老大是六安的參議。
曾經在東瀛留學過。
汪家老二是六安保安團的一個營長。
頻繁來往六安以及上海之間的汪家老三進入到了特務處上海特區情報科科長宋甫國的視線。
特務處南京總部也命令程千帆再度以‘水滴’的代號與宋甫國合作。
是的,是和宋甫國合作,不是與宋甫國的情報科合作。
整個合作過程,程千帆隻會同宋甫國秘密會麵。
……
所謂的汪家老三,隻是汪氏家族在姑蘇的分支,早就出了五服了。
這樣一個汪老三,卻備受汪家上上下下喜愛。
此次設局,就是要進一步論證汪老三在汪家人心中的重要性。
汪家人會不會花錢撈人。
願意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撈人。
特別是會派誰來交涉。
這些都能以茲作為參考。
汪家大少爺親自來滬上撈人,並且可以猜測其向駱耀虎做出不惜一切代價要撈人出來的態度:
這個態度就是,願意挨宰!
汪家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所謂三少爺還真是舍得呢。
此前,特務處南京總部懷疑擔任六安保安團營長的汪家老二是通日主謀。
但是,程千帆以及宋甫國有不同的判斷。
他們認為那個頻繁往返滬上與六安之間的汪家老三才是最可疑的。
汪家老三很大可能不僅僅是一個傳遞情報和信息的中間人關係,而是真正控製、或者是誘導汪家老二投敵通日的那個人。
此一番試探,汪家對於這位三少爺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兩人的猜測。
汪家老三的身份絕對有問題。
“宋科長,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程千帆手裏把玩著一支煙,自從宋甫國肺部有暗傷,程千帆從不在宋甫國麵前抽煙,哪怕老宋說沒關係,他也不抽。
“什麽可能?”宋甫國問,他知道程千帆腦子靈光,嗅覺靈敏,這小子簡直是天生吃特工這碗飯的。
“有沒有可能,這個汪家老三本身就是日特?”程千帆緩緩地說。
“你是懷疑汪家老三實際上是日本人?”宋甫國驚訝問。
“是的。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程千帆說道。
“說說你的想法。”宋甫國說道。
“我分析了宋科長提供的資料情報,有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程千帆沉聲說道。
“怪異?”宋甫國問。
“資料裏麵記載了一件事。”程千帆說道,他腦海中回憶,說道,“汪家的長工老瓜頭講過一件事,他有一次看到汪家三少爺對大少爺發火,訓的大少爺低頭不敢吭聲。”
說著,程千帆停頓了一下,問宋甫國,“宋科長,以你的經驗來判斷,弟訓兄,這種關係正常嗎?”
“你的意思是汪家老大怕汪家老三?”宋甫國踱步,思忖片刻,說道,“應該是了。”
“或者我們也可以設想一下,汪家老大、老二、乃至是老三,三兄弟都是為日本人服務的。”程千帆說道,“但是,同樣是為日本人服務的,有一個統屬關係。”
“汪家老三對汪家老大和老二有轄製的權利,甚至他就是這兩人的上級。”宋甫國表情嚴肅,說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汪家老三極可能是老大老二的上級,至於說我懷疑汪家老三是日特,這隻是一個猜測,並沒有直接的證據。”
“直覺?”宋甫國笑著問。
“直覺。”程千帆點點頭。
宋甫國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先不說汪家老三是不是日本人,程千帆推測汪家老大、老二、老三都通日,而汪家老三是另外兩人的上級,雖然也並無實據,但是,邏輯清楚。
宋甫國對於這個推測是有幾分相信的。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對程千帆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天生就是吃特工這碗飯的,嗅覺非常靈敏。
“魚餌已經放出去了,就看汪家會怎麽上鉤了。”宋甫國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
他們的計劃是令汪家大出血,花錢撈人,然後再由特務處出手,將來撈人的汪家老大以及剛剛從巡捕房被放出來的汪家老三一起抓捕、用刑。
力求快速撬開兩人的嘴巴。
……
兩個小時後,程千帆離開台拉斯脫路。
李浩開車來接他。
上了車,李浩緩緩開車,突然從前麵遞過來一張紙條。
“帆哥,有人在我身上放了個紙條。”李浩一臉慚愧說。
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在自己身上放了紙條,這令他非常生氣且羞愧。
程千帆接過紙條,上麵有一個地址,還有一個署名。
盛叔玉。
他來上海了?
程千帆眉頭微微皺起,他聯係自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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