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馳援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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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身用的武器。”豪仔說道,他指了指日軍憲兵手中的文件,“文件上麵有允許攜帶武器的許可簽章。”
杉作雄二自然看到了文件上的允許攜帶短槍武器防身的簽章許可,並且上麵是蓋了上海憲兵司令部的關合印章。
他隻是看這個中國人不順眼罷了。
這個人的雙眼中並無謙卑之色,口中並無尊稱‘太君’,也沒有點頭哈腰亦或是脫帽致敬,這令習慣了享受來自中國人的卑躬屈膝的杉作雄二內心很不滿。
“這份文件不對。”杉作雄二搖搖頭。
“文件不對?”豪仔有些驚訝,文件是他親自從‘黃老板’的手中取來的,荒木播磨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弄錯。
“是的。”杉作雄二冷著臉說道,“每個人的姓名,證件,所攜帶武器的具體情況,包括子彈數量都必須登記在案。”
“通關文件上並未有這些要求。”豪仔據理力爭,“如果有提前要求,我們自然會提前報備。”
他的意思很明確,既然文件上並未強行要求報備,責任自然不在他們這裏。
“不行。”杉作雄二搖搖頭,堅決拒絕放行。
豪仔算是看明白了,這名日軍憲兵就是故意刁難。
一旁的李虎用眼神示意手下不要輕舉妄動。
“坤子。”
坤子從身上摸出幾張鈔票遞過來。
李虎搖搖頭,坤子立刻明白了,遞了一張玖玖商貿的禮品券給大哥。
“太君,你辛苦了。”李虎湊上前,滿臉堆笑,“一點小心意,還望笑納。”
杉作雄二看到這個中國人竟然遞過來一張紙,當即心中大怒,然後就看清楚了是玖玖商貿的禮品券,上麵寫著憑券可領取五斤糖果,他的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將禮品券收起放入兜裏。
他衝著李虎點點頭,擺了擺手。
……
火車的汽笛聲拉響,黑煙直衝雲霄。
咣當咣當的聲音伴隨著打鈴聲,列車駛出了上海站。
車票有頭等車、二等車、三等車之分,舒適度、待遇、票價等差別明顯。
頭等車最舒服,設備華麗,座位寬大,地下鋪有地毯,化妝室、衛生間等一應俱全。
二等車裝飾設備略遜於頭等車,但座位還是較為寬敞。
三等車設備最簡單,車座是硬板,乘客們並排擠坐在一起,亂糟糟的,汗臭味,腳臭味道,孩子的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空氣中還有不時地飄過來的煤灰,可謂是髒亂差。
豪仔他們購買的是二等車。
豪仔叮囑李虎看好弟兄們,他嘴巴裏叼著煙卷去了車廂連接處的小便間。
這是他的習慣,假作去上廁所,經過沿途之時,暗中觀察車廂內的其他乘客。
一名優秀特工的眼睛,隻是一眼便會發現很多常人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這個人是三隻手,他的目光下意識的瞥向周邊旅客的褡褳、行李箱。
這人孔武有力,方才擼起袖子那一下露出了扳機指;豪仔對於此人不由得多了幾分注意。
這是一個雌的,女作男裝。
這是——盧隊長?盧興戈!
豪仔的目光和盧興戈的目光有一個交匯,後者很禮貌的微笑致意,就如同一位講禮數的尋常旅客一般。
豪仔的嘴唇抖了抖,煙灰墜落,然後他迅速收斂起情緒,繼續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老三,看好行李,我去尿個雖。”盧興戈衝著薑老三說道。
“知道了,大哥。”
盧興戈起身,拂了拂青布大褂那不存在的灰塵,朝著車廂連接處的衛生間走去。
然後,他就遇到了尿完尿在那裏抽煙的豪仔。
盧興戈與豪仔點頭致意,先進去尿了尿,出來後向豪仔借了火,兩位陌生的旅客,便在那噴雲吐霧中有了話題和談興。
“盧隊長,你怎麽在車上?”豪仔警覺的看了看四周,確認並無異常,而咣當咣當的鐵軌聲也可遮掩說話,他壓低聲音問道。
“我不放心,去南京看看。”盧興戈說道,聲音略提高了一些,“南京的買賣出了岔子,這不,東家讓去南京一趟。”
看到豪仔還要問,盧興戈低聲說道,“我與桃子緊急溝通過。”
豪仔點點頭,組長不在上海,現在桃子臨時代掌組長工作,盧興戈與桃子溝通過,他便無話可說。
不過,豪仔心中實際上並不支持盧興戈去南京的。
原因很簡單直接,盧興戈乃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最重要的是七十六號有不少原來軍統人員是認識盧興戈的。
雖然那麽湊巧被人認出來的可能性並沒有那麽大,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不與你們一路。”盧興戈說道,“一會裝作我們隻是剛認識的。”
聽到盧興戈不與自己這夥人一路,豪仔這才放心不少,他點點頭,“如果有需要,如何聯係?”
“二弟知道哪裏能找到我。”盧興戈說道。
“需要武器麽?”豪仔問道,他們有特別通行文件,能夠‘合法’攜帶武器上火車,盧興戈他們隻能偷偷摸摸順帶武器上車,而且有時候為了能夠順利過關卡,隻能選擇放棄攜帶武器。
“不用了。”盧興戈笑了笑,他要武器的話,南京城裏到處都是。
說著,他將借豪仔的洋火盒放進自己兜裏,然後遞了一支煙與豪仔,“謝了,兄弟。”
“嗐,我洋火。”豪仔先是一愣,然後拍了拍大腿,氣的罵了句,“什麽人啊。”
……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還是沒有動靜?”蘇晨德皺著眉頭,問曹宇。
“沒有。”曹宇搖搖頭,“屬下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夏問樵呢,這人很安分。”
“盯著夏問樵沒什麽用,他們這種人有的是辦法將情報送出去。”蘇晨德搖搖頭,“我說的是醫院那邊。”
他說的沒動靜,指的是醫院那邊並未有動靜。
按理說倘若夏問樵將那個事關肖勉安全的情報送了出去,軍統方麵不可能沒有動作,按照他對軍統的行事風格了解,現在應該早就派人去醫院滅口了。
“醫院那邊是阿傑負責的,屬下不便太多過問。”曹宇說道。
蘇晨德皺了皺眉頭,阿傑是葉子平的人,此人狗仗狗勢,在行動隊內部拉幫結派,爭權奪利,行事頗為張揚。
便是蘇晨德,對於這個人也是有些頭痛。
無他,李萃群對妻子葉小青非常疼愛,對於妻子娘家的葉子平也是頗為寵信,或者用偏袒來形容更為妥帖一些。
而且,蘇晨德懂得,寧可得罪男人,也不要得罪葉小青這樣的女子,而葉子平就是葉小青伸入特工總部的觸角,甚至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葉子平也是葉小青的臉麵。
“到底哪裏出岔子了?”蘇晨德疑惑不解。
他製定的這個計劃可謂是精巧,通過已經基本確定和重慶方麵有勾連的夏問樵,向重慶方麵傳遞事關上海特情組、事關肖勉安全的重要情報,他們這邊則在醫院守株待兔。
這麽精妙的計劃,魚餌撒出去了,卻一直沒有動靜了。
就在此時,蘇晨德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他順手拿起電話話筒。
“什麽?太好了,我知道了。”蘇晨德掛掉電話,麵上是興奮之色。
“科長,可是有什麽喜訊?”曹宇笑著問道。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蘇晨德笑容燦爛,“路人乙醒了。”
“路人乙,醒了?”曹宇先是一愣,然後大喜,“太好了!”
路人甲和路人乙,這是他們為那兩名重傷昏迷被俘的上海特情組人員所起的代號。
是的,蘇晨德此前的那個計劃中,通過曹宇向夏問樵賣出的情報中,有兩個知道肖勉情況的傷員之事是確實存在的,隻不過,此前的真實情況是這兩個傷員重傷一直昏迷,並未有如那個假情報中所顯示的‘投誠、檢舉’等行為。
七十六號的醫生給路人甲和路人乙檢查身體後,斷定此二人很難醒轉,建議不要再浪費藥品錢財,可以直接處理了。
是蘇晨德的堅持,他極力勸說李萃群同意繼續救治此二人,理由很直接:
這兩人隻要還沒死,還喘氣就要救,蓋因為這是他們手頭上僅有的上海特情組的活口!也許這兩個人身上便存在抓捕肖勉的線索!雖然希望不大,但是,萬一運氣足夠好呢?
路人甲和路人乙兩人,路人甲前天已經有了意識了,醫生說不日即可完全蘇醒,卻是沒想到路人乙先醒了。
蘇晨德搓了搓手,“曹宇,備車,去壽康醫院。”
壽康醫院是七十六號的秘密合作醫院,那兩個上海特情組的重傷員便一直在壽康醫院救治。
“是!”
……
半小時後。
壽康醫院。
“這人情況怎麽樣?可以問話了嗎?”蘇晨德問醫生。
“病人剛剛清醒,現在不適宜問話。”醫生搖搖頭說道。
“那就是可以問話了。”蘇晨德點點頭,他朝著醫生禮貌一笑,“勞煩回避一下。”
雖然蘇晨德是微笑著,但是,在醫生眼中這笑容竟有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冷之感,他推了推鏡片,一言不發的離開了病房。
“你叫什麽名字?”蘇晨德坐在病床邊,看了一眼麵色非常蒼白的傷員,問道。
傷員看了他一眼,沉默著,閉上了嘴巴。
“這種態度很不友好啊。”蘇晨德說道,“這可不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啊。”
他搖搖頭,“你可曉得,為了救你一命,光是這些藥品,營養針,我們至少在你身上花了上千大洋了。”
“俺沒讓你救。”傷員說道,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回話就好,蘇晨德大喜,他最怕的就是此人一言不發。
對於這種重傷剛剛蘇醒的重要人犯,又動刑不得,此人若是一言不發,還真的就難辦了。
隻要願意開口,就是好事。
“我也不問你別的,就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隨便問些,這總可以吧。”蘇晨德說道。
病床上的傷員閉上嘴巴。
“救了你一命,別的不說,你叫什麽,這總可以說的吧。”蘇晨德說道,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傷員表情中的那一抹猶豫和不確定,立刻說道,“你的情況,我們也是有所猜測的,你隻是一個小嘍嘍,你的名字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牽扯。”
他輕笑一聲,“一個無名小卒而已,我們也不指望從你的名字上查到什麽。”
蘇晨德拿起床頭櫃的搪瓷杯,看了看,看到是空杯子,他起身找到暖水瓶倒了水,又令曹宇去拿來一罐蜂蜜,放了些蜂蜜在搪瓷杯,他用湯匙緩慢攪動後,舀了一勺蜂蜜水送到了傷員的嘴邊。
傷員閉嘴。
“喝吧。”蘇晨德淡淡說道,“再大的恩能大過救命之恩,我們都救了你一命了,你還擔心我們這點小恩小惠嗎?”
病床上的傷員沉默了十幾秒鍾,終於緩緩張開了幹涸的嘴唇。
……
蘇晨德很細心,喂了幾口水後,又摸出自己的手絹,擦拭了傷員的嘴角。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病床上的傷員安靜的看著他,看這個胖子做這一切是那麽的自然。
“全達。”他忽而開口說道。
“什麽?”蘇晨德看了此人一眼,盡管內心非常激動,不過,他的麵上並未有太多的驚喜,他露出恍然之色,“哦,你是說,你的名字叫全達。”
全達點了點頭。
“全部的全?”蘇晨德思忖說道,“這個姓氏可是不多見,達到的達?”
“達州的達。”全達說道。
“你是四川達州人?怎麽一口皖北口音?”蘇晨德驚訝問道。
“祖上達州的。”全達說道。
“這樣啊。”蘇晨德點點頭,他放下來搪瓷杯,從身上摸出幾張照片,他沒有將照片直接拿給全達,而是說道,“倒也不是要審你,是這樣的,這裏有幾張照片。”
全達警覺的看向蘇晨德。
“不要用這種警惕的目光看著我。”蘇晨德輕笑一聲,“你們這幫人,隻逃走兩三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都死了,這照片裏的,就是那些被打死的人。”
全達的眼眸一縮,一抹悲傷之色在眼眸中流轉。
“我是想要讓你認一下人。”他看著全達,目光真誠,帶著微笑,“沒別的意思,雖然你我是敵人,不過,拋開立場不談,這些人都是好漢。”
蘇晨德看著全達,停頓一下,拿起搪瓷缸子,“我能喝口水嗎?”
全達輕輕點頭。
“多謝。”蘇晨德客氣說道,喝了一口水,然後才繼續說道,“就是想著,這些個人,就這麽死了,總歸要留下名字吧。”
他看著全達,語氣平淡,態度真誠,“你我立場不同,先不說誰對誰錯,好吧,就說萬一將來我們敗了,你們贏了,我們的檔案記錄裏有這些名字,有他們的埋在哪裏的記錄,你們要起靈厚葬,也總歸能找到誰誰埋在哪裏吧。”
全達沉默了,他閉上了眼睛。
一旁一直保持安靜的曹宇見狀,目光中露出一抹不滿和焦急之色,就要開口說話,卻是被蘇晨德用眼神製止了。
曹宇讀懂了蘇晨德眼神中要表達的意思:
稍安勿躁!
“你也覺得我們會贏?”全達忽而說道,不過,眼睛依然是閉著的。
“我當然希望贏得是我們,我剛才那隻是打個比方。”蘇晨德並未順著全達的話說,如是說道。
然後他就看到全達睜開眼看過來,目光中帶著思索和疑惑之色。
“怎麽了?”蘇晨德問道。
“你完全可以順著我的話說的。”全達說道。
“沒必要。”蘇晨德搖搖頭,“你一個小嘍囉,我不求在你身上得到什麽機密,犯不著為了某種目的委曲求全欺瞞哄騙你。”
全達深深的看了蘇晨德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曹宇看向蘇晨德,蘇晨德再次做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照片。”一個聲音低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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