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9章 營救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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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們為什麽能抓住‘小道士’麽?”蘇晨德的鼻腔緩慢的噴出煙氣,他彈了彈煙灰,語氣得意問道。
    全林皺著眉頭看他,並不言語。
    “因為你對秀珠說出了‘小道士’這個名字。”蘇晨德語調舒緩,說道。
    全林的眼珠子猛然瞪大,滿眼的不可思議。
    “因為你這句話,我們查到了蒼雲觀,發現了‘小道士’,抓到了他。”蘇晨德微笑著,說道,說著,他還將一張照片遞到了全林麵前,“不僅僅如此,還成功擊斃了一個家夥。”
    全林的目光死死地鎖定照片,這是一張仰麵躺在地上的屍體照片。
    他認出來這是自己在行動二組的同僚三楞,這個徐州府沛縣人,排行老三,在老家有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娘,整天介念叨著等抗戰勝利後要娶個大屁股、好生養的婆娘,他那瞎了一隻眼的老娘一定頂頂高興。
    “三楞哥。”全林幾乎要吼出這個名字,但是,話到了嘴邊,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他悔啊!
    他恨自己。
    蘇晨德說因為他對秀珠說出了‘小道士’這個名字,直接導致了敵人查到了蒼雲觀,抓住了組長。
    他知道蒼雲觀,卻並不知道組長在蒼雲觀,但是,全林聽得出來蘇晨德這話應該是真的,組長的被捕、三楞的殉國,都是源自於他無意間的一句話。
    自己的魯莽和愚蠢,害了組長,害死了三楞哥。
    全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錘爛自己的腦殼!
    “你看,‘小道士’之前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殺了你,因為什麽,因為他知道你是叛徒,是你出賣了他。”蘇晨德拍了拍全林的臉頰。
    他注意到此時此刻的全林目光渙散,整個人處於一種遊魂狀態,他的心中一喜,自己的此種策略是有效果的。
    對於這種沒有什麽經驗卻又是硬骨頭的愣頭青,另辟蹊徑擊垮對方的心理防線,也許有奇效。
    “知道我為什麽留你一條命麽?”蘇晨德的聲音低沉,有著異樣的蠱惑性,“全達再三表示,你會迷途知返的,我選擇相信他。”
    他塞了一支煙卷在全林的嘴巴裏,一伸手,一個手下遞過來一盒洋火,蘇晨德劃了一根洋火,靠近了,點燃了全林口中的煙卷,看著全林下意識的抽煙,蘇晨德心中暗喜。
    “事實證明,全達是了解你的。”蘇晨德繼續說道,“你下意識的言行是選擇棄暗投明的。”
    就在蘇晨德以為自己的辦法已經摧垮了這個年輕人的心理,令全林心中下意識的開始逐漸的接受和認可其本身是傾向於招供,並且真的這麽做了的時候,他看到全林抬起頭,這個小夥子貪婪的連續的抽了幾口煙,然後那咬著煙卷的嘴巴微微上揚。
    揚起了一抹弧度,眼眸似是也亮堂了。
    蘇晨德皺眉,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叔叔沒有叛變。”全林的眼眸中閃爍著光芒,說道,“是吧。”
    蘇晨德心中的得意和笑容沒了,他就那麽的看著全林。
    在這麽一刹那,他甚至有一種麵前這個年輕人很陌生的感覺。
    這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年輕人,仿若一下子成長了,成長到他不認識了。
    “我之前就覺得不對勁。”全林的嘴唇咬著煙卷,嘴角的鮮血浸濕了煙卷,煙卷已經熄滅,他就那麽繼續咬著血色的煙卷說話,“我叔叔沒有叛變,他什麽都沒說,所以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你們才會想方設法從我這裏套話。”
    “我真傻,我中了你們的奸計,以為叔叔叛變了。”全林歎息,說道,“所以我在說話的時候喪失了基本的警惕,被你們成功的套話。”
    bia!
    全林要吐出口中的煙卷,卻是沒有成功,沾了鮮血的煙卷黏在了嘴唇上。
    他就那麽用自己那黏住了血色煙卷的嘴巴說道,用非常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殺了我吧。”
    蘇晨德表情陰冷,沒有說話,他後退兩步,就那麽的看著全林。
    “從現在開始,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全林毫不畏懼的與蘇晨德對視,他昂著頭顱,“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我的愚蠢,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洗刷。”
    他的表情是那麽的認真,“殺了我,我隻是犯了錯,我不是叛徒!”
    全林的變化令蘇晨德措手不及,令他震驚,還令他惱羞成怒。
    這個年輕人那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表情,卻令他感覺到了無比堅定的內心。
    他知道,無論是再用多麽殘酷的嚴刑拷打,這個人多半都不會屈服,不會再說什麽的。
    這樣平淡卻又無比有力的表情和態度,他曾經很多次看到,從那些被他親自抓捕,親自審訊的硬骨頭的紅黨的身上看到過。
    現在,類似的一幕,出現在了這個他一度以為可以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年輕人身上。
    “用刑。”蘇晨德冷冷說道,“一刻不停的用刑。”
    他拿起皮鞭,丟給手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間刑訊室。
    他的經驗和習慣,對於硬骨頭的紅黨,用刑不再是有審訊的目的性,隻是折磨本身!
    現在他願意以同樣的方式來對待全林。
    這個年輕人的突然成長,令蘇晨德極度不滿,感覺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羞辱和挫敗感。
    好在還有‘小道士’,這個人才是審訊的重點,是大收獲的所在。
    ……
    “全林招了?”李萃群看著蘇晨德,淡淡問道。
    “沒有。”蘇晨德搖搖頭,“這是一個硬骨頭。”
    “這個人身上沒有什麽過多的價值。”李萃群說道,他表情鄭重看著蘇晨德,“美一兄,抓緊審訊‘小道士’,我們要趕在將此人移交給日本人之前,撬開他的嘴巴。”
    蘇晨德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交給我了。”
    待蘇晨德離開後,一個人悄悄來到辦公室,“主任。”
    “問清楚了?”李萃群問道。
    “是。”曹宇點點頭,“鞏炎說了,那全林好似突然開竅了,反應過來他叔叔沒有叛變,現在是打定主意不會再開口。”
    鞏炎便是蘇晨德安排對全林用刑的手下之一,這人還有一個身份,他曾經跟在曹宇手下做過事。
    “自作聰明。”李萃群冷哼一聲,蘇晨德喜歡用計,尤其喜歡攻心,且對那些小計倆頗為自得,這種手段此前可謂是多次得手,沒想到這次卻在全林這麽一個愣頭青這裏翻了車。
    曹宇表情平靜,仿若什麽都沒有聽到。
    “我記得你是紅黨出身。”李萃群忽而說道。
    “主任,錯了。”曹宇趕緊解釋,“屬下當時是被汪康年派遣打入紅黨內部的,屬下不是紅黨。”
    “你怕什麽。”李萃群冷哼一聲,他瞪了曹宇一眼。
    心中卻是嘖嘖稱奇,曹宇這個家夥的經曆,也堪稱神奇了:
    黨務調查處出身,被安排打入紅黨,並且成功的加入紅黨,卻是沒料到突然被紅黨識破了,然後被紅黨收拾了一頓後釋放,隨後又落入日本人的手裏,受刑不過招供,而正因為他的招供,黨務調查處上海站近乎被特高課一網打盡,這廝也隨之便跟隨被他招供、及後同樣招供的老長官汪康年進了偵緝隊——
    最有意思的事情出現了,汪康年竟然被日本人查出來是紅黨特科王牌特工陳州,此人被日本人逮捕審訊,此前一直關押,現在是生死不明。
    而曹宇則從偵緝隊來到了特工總部,又受到了蘇晨德這個原中統蘇滬區特派主任的信重,但是,此人實際上早就暗中投靠了他李萃群。
    李萃群搖搖頭,笑了,有意思的家夥。
    “你一會去刑訊室,幫著蘇廳長審‘小道士’。”李萃群思忖著,說道。
    曹宇的經曆非常豐富,是個全才,最重要的是,此人參與審訊不會引起蘇晨德太多的不滿和反感。
    “蘇廳長那邊……”曹宇不禁有些猶豫。
    “就說我安排的。”李萃群說道,他並不擔心蘇晨德會因此發現曹宇實際上是他的人,蘇晨德的審訊一直沒有進展,他對此不滿,安排一個人參與審訊,這本身並無問題,且這個人還是蘇晨德的親信,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照顧了蘇晨德的麵子和情緒。
    “是!”
    ……
    “趙老弟。”路大章熱情的將趙樞理迎進門,“請你老弟吃酒可是真不容易,你說說,這些天我喊了你幾次了,每次都說有事來不了。”
    “路老哥,可不敢亂講。”趙樞理笑著說道,“前幾天不是才一起吃酒,你這話說的,好似我趙樞理是負心漢。”
    路大章哈哈大笑,與趙樞理握手。
    兩人進了屋內,這是路大章在霞飛路的一個私宅,早已經擺好了酒菜。
    然後,從內間就走出了程千帆。
    “火苗同誌。”
    “算盤同誌。”
    程千帆和趙樞理重重的握手,相視一眼,都是笑了。
    兩人在同個單位工作,卻隻能以這種方式偷偷摸摸的見麵。
    ……
    “根據我所掌握的最新情報。”趙樞理說道,“那人還未開口。”
    他對程千帆說道,語氣中不乏讚歎,“這是一位硬漢子,據說蘇晨德親自用刑,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生生地扛住了。”
    程千帆表情嚴肅且沉重,點了點頭,“我了解他,這是一個硬漢。”
    說著,他遞了一支煙與趙樞理和路大章,“一二八的時候,他的師父和很多師兄弟和十九路軍一起對日作戰,都死了。”
    趙樞理和路大章皆是點頭,血海深仇,難怪了。
    “如果犯人受刑嚴重,命懸一線需要搶救,特工總部一般會把人送到哪個醫院?”程千帆問趙樞理。
    他的計劃是在‘小道士’受刑過重,命懸一線被送醫院的時候,中途攔截救人。
    那麽,要確定七十六號會把人送往哪個醫院,這是最關鍵的第一步。
    隻有先確定了敵人會將‘小道士’送往哪個醫院,他們才好提前在從極司菲爾路去醫院的路上設伏,以有心算無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一般會送往齊民醫院。”趙樞理思考說道,“還有日本陸軍醫院。”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黃浦路的那個。”
    程千帆點點頭,日軍在上海有兩個陸軍醫院,一個在黃浦路,距離極司菲爾路較近一些。
    他不禁皺眉,齊民醫院和黃浦路的日本陸軍醫院,這是一南一北兩個方向。
    特情組不可能在兩個方向都均等設伏,必須確定重點目標。
    “以你的判斷,李萃群和蘇晨德會選擇將人送到哪個醫院?”程千帆皺眉,問道。
    “不好說。”趙樞理搖搖頭,他對程千帆說道,“我畢竟不是常駐在極司菲爾路的,對於這些情況並非精確了解。”
    程千帆點點頭,趙探長的主業還是中央巡捕房的華籍探長,隻是偶或去七十六號,對那邊確實是不太熟悉。
    “李萃群和蘇晨德會選擇將犯人送到哪個醫院,我們無從知曉。”趙樞理思忖說道,“不過,有一個人卻是能決定將人送到哪個醫院。”
    “你是說七十六號的醫生?”程千帆立刻明白趙樞理的意思了。
    “蘇晨德對這位兄弟非常重視,就怕刑訊過程中人有事情,所以他安排了醫生隨時候命。”趙樞理說道。
    “是哪個醫生?”程千帆立刻問道。
    “匡富林。”趙樞理說道。
    “匡富林。”程千帆皺著眉頭,他對這個人沒有什麽印象,畢竟他接觸到的七十六號方麵的都是中高層,並不會接觸到特工總部的醫生。
    “對於匡富林這個人,你了解多少?”他問趙樞理。
    “在極司菲爾路見過兩麵,說過話,不過不熟。”趙樞理說道。
    他想了想說道,“我在七十六號有一個暗子,這個人前段時間受了傷,是匡富林幫他醫治的,兩人就此也就熟悉了。”
    “這個人?”程千帆立刻問道。
    “不是我們的同誌。”趙樞理說道,他表情嚴肅,“‘火苗’同誌你再三叮囑,不允許我們發展新同誌,我嚴格遵從組織紀律。”
    他此前曾經向程千帆提出來可以嚐試在巡捕房發展一到兩名同誌,以方便組織工作,程千帆果斷否決此提議,並且嚴肅批評了‘算盤’同誌,故而聽到程千帆這般詢問,趙樞理趕緊嚴肅解釋。
    “說說這個人。”程千帆微微頷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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