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渝城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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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工作水平如何?”戴春風問海倍特雅士利。

    “一位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他的水平距離我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戴春風與鄭衛龍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眸中都露出欣喜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害怕別人搶走他的飯碗,這種情況下,在獲得保證之後,能夠對霍恩博士如此高評價,足以說明此人確實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密碼專家。

    是的,海倍特雅士利說霍恩博士是出色的密碼專家,以戴春風對此人的那點小心思和脾性的了解,他在‘出色’這個詞語的前麵加了‘非常’修飾詞。

    戴春風隨之將任安寧的事情告知海倍特雅士利。

    ……

    “我不認識這位任同學。”海倍特雅士利皺眉思考,“不過,尼格爾是一個治學嚴謹的家夥,以我對他的了解,倘若《伊薩卡晚報》的報道是真實的,尼格爾對任同學的誇讚應該是發自內心的。”

    “尼格爾似乎對這個學生非常喜愛。”他想了想,找到了合適的表述,繼續說道,“尼格爾是一個對有色人種有一些偏見的家夥,一個中國留學生,除非真的非常優秀,不然的話,尼格爾是不會那麽誇讚,更不會真心接納、認可這個亞洲學生的。”

    ……

    戴春風大喜。

    從海倍特雅士利的口中證實了康奈爾大學教授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優秀,而雅士利對霍恩博士的了解,也佐證了任安寧的出色——

    這是一位很有才華的數學天才,一位密碼研究專家。

    對於當下的中國來說,什麽最缺?

    缺武器彈藥!

    缺藥品!

    缺糧食!

    缺汽油,缺飛機大炮,缺鋼鐵,缺工廠,什麽都缺。

    同樣,人才更是急缺。

    在海倍特雅士利到來之前,國黨的電訊事業發展尚可,也可以說是有不少的人才的,不過,電訊破譯方麵雖然不能說是一片荒蕪,但是,進展緩慢。

    最重要的是,電訊人才多不願意進入特務係統,故而在軍統體係內,除了四處處長魏大敏是電訊專家之外,可以說是人才凋敝。

    特別是全麵抗戰爆發以後,對於野心勃勃的戴春風來說,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軍統勢力急劇擴張的大好機會,在這種大好形勢下,電訊領域的薄弱立刻便體現出來,甚至因為人才缺乏,可以用處處受人製肘來形容。

    於是,當時還是力行社特務處的臨時本部從武昌西遷重慶後,戴春風開始集中手頭所能集中的所有資源,大力發展電訊工作。

    特務處電訊科也在這種形勢下,正式升格為電訊處,即為現在的軍統局四處。

    電訊處下設通訊科、機務科、工務科、考核科、電監科、人事科等。

    而為了保密需要,電訊處並未設置在羅家灣的軍統局本部,戴春風親自在羅家灣、曾家岩、磁器口、馬鞍山等地考察後,在馬鞍山征辟了地皮,秘密建設,將電訊處安置在馬鞍山辦公,自成一局。

    地皮好弄,硬件設施盡管困難,戴春風咬牙投入,但是人才難弄。

    他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決意搜尋電訊人才後,目光便放在了全世界,意圖招攬全世界頂尖電訊人才。

    也就在那個時候,海倍特雅士利在美國出版了《美國密室》。

    國府駐華盛頓助理武官蕭逩的秘密身份乃軍統局美國站負責人,他閱讀了這本書後,如獲至寶,立刻找人將《美國密室》翻譯成中文,寄送電訊處處長魏大敏。

    魏大敏隨後便向戴春風推薦了書籍作者海倍特雅士利,隨後,蕭逩與雅士利接觸,雙方討價還價,最終以一萬美元年薪保底,另有豐厚獎金的方式,招攬了這位美國最頂尖的密碼專家。

    海倍特雅士利來中國後,幫助軍統局創建‘渝城密室’,貢獻不俗。

    不過,戴春風一直信奉一個觀點,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他深知至海倍特雅士利願意來中國,除了喜歡冒險之外,他在美國軍情八處的工作,便主要是破譯日本人的密碼,現在來到抵抗日本人侵略的中國,麵對的是老對手日本人,這也令海倍特雅士利很感興趣。

    當然,戴春風更深知,對於海倍特雅士利而言,錢財也是最重要的因素,這人實際上就是一個追逐金錢的雇傭軍。

    在這樣的情況下,戴春風未雨綢繆,一直在謀求培養中國人自己的頂尖電訊人才。

    而這個經遠在上海的‘小程總’之口,由‘草帽’發來的密電所提及之任安寧,自然引起了戴春風的濃重興趣。

    而現在經海倍特雅士利之口,確認了任安寧的教授尼格爾霍恩博士確實是非常出色的密碼專家,戴春風對於霍恩博士的愛徒任安寧的求賢之心更加迫切了!

    ……

    “為了保險起見,此事是否可以請雅士利博士向康奈爾大學的霍恩博士秘密求證?”鄭衛龍開口說道。

    戴春風沒有說話,看向海倍特雅士利。

    翻譯陸熠看到局座沒有反對,這才將鄭衛龍的話翻譯給海倍特雅士利。

    “我反對。”海倍特雅士利搖搖頭說道。

    搖頭的動作乃是全世界通用的肢體語言,戴春風不需要陸熠翻譯,他的麵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海倍特雅士利又嘰裏呱啦說了一大通。

    戴春風看向陸熠。

    “雅士利博士說,他來重慶工作,為中國人抵抗日本人的侵略而工作,這是個人的事情,並且因為美利堅與日本當前是友好國家,故而,他不希望自己的個人行為被外交層麵過分解讀,所以,他在重慶的事情必須絕對保密。”陸熠翻譯說道。

    “我們可以做到保密,隻是以你的名義接近霍恩博士打聽情況,並不會透漏你現在的情況。”鄭衛龍說道。

    “不不不,我不相信。”海倍特雅士利直搖頭,然後又是一陣激動的嘰裏呱啦的話語。

    陸熠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心的看了看局座。

    “據實翻譯。”戴春風沉聲說道。

    然後,聽了陸熠的翻譯,饒是向來極能控製表情的戴春風,也是不禁露出尷尬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向戴春風控訴‘偷油賊’。

    作為戴春風十分重視的特聘專家,海倍特雅士利擁有自己的專屬座駕,此外,軍統局在汽油這種軍需物資十分緊張的情況,每個月給海倍特雅士利配給汽油。

    然後,海倍特雅士利便驚奇的發現,汽車的油耗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然後,蹲點守候的雅士利發現了偷油賊,軍統局配屬給他的司機每天用橡膠管從油箱裏麵吸汽油,然後將盜取的汽油拿到黑市上賣。

    雅士利向電訊處處長魏大敏投訴此事,偷油的司機被調離崗位,但是,海倍特雅士利發現汽車的油耗還是太高,加滿油後的行駛距離甚至不如此前司機偷油的時候,故而,他堅定認為偷油賊依然存在,隻是,無論海倍特雅士利如何蹲守,這次都沒有能夠發現偷油賊的蹤跡。

    “告訴他,這件事我會親自下令調查的。”戴春風沉聲說道,“倘若真的有人監守自盜,我會給博士一個交代。”

    “那最好不過了。”海倍特雅士利聳聳肩,說道。

    ……

    汽車在沿江大道行駛。

    戴春風一直沉默。

    “道三,去電華盛頓,請蕭逩查閱紐約州伊薩卡市的《伊薩卡晚報》,看看是否有這麽一篇采訪康奈爾大學尼格爾霍恩博士的報道。”他忽而開口說道。

    “是。”

    “另外,通過我國在紐約的留學生搜集關於任安寧的情報資料。”戴春風沉聲說道,“重點調查這個人是否真的如電報上說的那麽優秀。”

    “是。”鄭衛龍想了想,說道,“要不要讓蕭逩搞到任安寧的照片。”

    “這個可以有。”戴春風點點頭,他衝著鄭衛龍說道,“道三,此事涉及機密,你親自和蕭逩聯係,注意保密。”

    鄭衛龍推了推鏡片,點點頭。

    他以前有斜視,受了日本人電刑依然堅貞不屈,痛罵不已,甚至因為遭了電刑,鬼使神差的治好了自己的斜視。

    “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戴春風表情嚴肅,“回電‘草帽’,請程千帆幫忙打探任安寧的下落,如果找到人,還請設法暗中提供幫助。”

    “倘若情報屬實,任安寧這等人才正是我方亟需的。”鄭衛龍皺著眉頭,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局座覺得這程千帆值得信任?”

    “這個情報本就是程千帆透漏給我們的。”戴春風沉聲說道,“他沒有必要欺騙我們,這是一個聰明人,他也不敢這麽做。”

    “好。”鄭衛龍點點頭,“我隨後就回電‘草帽’,請‘折耳根’幫忙。”

    ‘折耳根’是出於保密需要,鄭衛龍特別給程千帆所起的代號。

    ……

    鄭衛龍下車,由特工人員開車護送離開。

    戴春風沒有返回戴公館,而是直接回了羅家灣十九號的軍統局本部。

    齊伍被深夜電話緊急叫起,緊急來到局本部。

    走廊裏傳來了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響,齊伍的步伐逐漸放緩,等到他來到戴春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步伐平穩,氣息也如常了。

    “局座。”

    “你先看看這份電報。”戴春風將電報遞給齊伍。

    “是。”

    齊伍很快閱覽電報,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這是‘草帽’發來的電報?”齊伍問道。

    “法租界的‘小程總’秘密見了‘草帽’,告知相關事宜。”戴春風點點頭,“‘草帽’隨後便給道三發了這份電報。”

    “電報上說的事情,康奈爾大學的那個尼格爾霍恩博士,還有這個任安寧……”齊伍問道。

    “已經找雅士利確認過了,霍恩博士確有其人,至於說任安寧其人,這個還需要證實,不過,料來應該不會有誤。”戴春風說道,“美利堅那邊,蕭逩會去調查的。”

    他看著齊伍,目光深邃,“你怎麽看這件事?”

    齊伍明白戴春風問的是什麽。

    此時最重要的不是‘草帽’給鄭衛龍的電報,而是‘青鳥’(肖勉)一直沒有來電。

    因為有程千帆這個軍統局最重要戰略級別特工之一的王牌在,麵對類似情況的時候,戴春風往往能夠掌握最確切的情況,甚至是比上海的那位對頭三本次郎所了解的還要清楚和真切。

    隻是,‘草帽’來電了,程千帆那邊的電文卻一直沒有來到,這就有些蹊蹺了。

    故而,戴春風問的就是這件事。

    “‘青鳥’那邊沒有來電,約莫是有這麽幾種可能。”齊伍說道。

    “其一,他那邊遇到了一些情況,不方便在此刻發電報。”

    戴春風微微頷首,現在是深夜,程千帆在法租界也是一方人物,行動不便,因此不方便深夜傳訊,倒也是有可能的。

    “其二,他認為現在不是來電匯報的好時機。”齊伍說道。

    戴春風明白齊伍這話的意思,對於特工而言,手頭裏有要發出的情報,但是,什麽時候送出去,這是有講究的。

    “還有一種可能性。”齊伍思忖說道,“因為某種我們暫時不知道的原因,他認為這件事無論是‘青鳥’還是‘肖勉’都不適合在此時介入,也就說不需要發電報匯報。”

    戴春風皺眉思考,他認為齊伍所分析中,後兩種的可能性較大,而後兩者中最後這種可能性最大。

    ……

    程千帆本打算從舒大明那裏回家後,就抓緊時間向重慶局本部發報,以‘青鳥’的視角向戴春風匯報此事的。

    不過,出於謹慎考慮,程千帆放棄了這個打算。

    自從得知敵人有電波信號定位儀後,程千帆便更加警惕和小心了。

    盡管根據他這段時間從特高課所掌握的情況,日本人的這個電波信號定位儀實際上並非那麽精確,隻能鎖定一定範圍,並不能專司鎖定某處。

    但是,程千帆依然非常小心。

    針對日本人的電波信號定位儀的使用,程千帆暗中研究過,該儀器最大的作用應該是多次鎖定下的交集定位。

    暨,多次鎖定某些區域,然後取這些區域的交集,正如同做數學交集那般,越多重迭的部分,越發說明有問題。

    而在一定程度上說,隻要程府開始出現在定位儀鎖定的某個範圍內,這本身就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所以,除非十萬火急的情況下,程千帆不會再在家中書房發電報。

    而很顯然,此事在程千帆看來,並非是需要深夜緊急發電報的十萬火急事務。

    此外——

    程千帆點燃了一支煙卷,他沒有抽,而是將煙卷搭在了煙灰缸內,任由煙卷慢慢陰燒。

    他眉頭微微皺起,整個人處於大腦快速運轉的思索狀態中。

    他愈發琢磨此事,愈發覺得有些地方似乎並非那般合理。

    或者說,倒也不是說不合理,隻是,就是:

    就是覺得不得勁。

    這是一種感覺,他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就是感覺不那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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