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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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島。

    啟德機場。

    一架從重慶始飛,經停桂林來香港的航班,在晚點了接近七個小時後終於安全落地。

    這也令等候多時的旅客家屬的心終於落了地。

    一個西裝革履,一臉倦色的男子正拎著小牛皮行李箱東張西望。

    “念東。”

    “大哥。”

    看到大哥帶了侄兒侄女來迎接,侯念東非常開心,招了招手。

    “怎麽晚點這麽久?”候念棋接過三弟的行李箱,關切詢問。

    “半年沒見,長成小豬嘍。”侯念東左右手分別抱起侄子侄女,又分別在兩小的臉上吧嗒親了一口,這才扭頭對大哥說道,“別提了,在重慶都要起飛了,又因為要等人,硬生生耽擱了三個半鍾頭。”

    “什麽人這麽大的麵子。”候念棋問了句。

    “不曉得。”侯念東搖搖頭,他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不過,我估摸著是大人物。”

    待幾人離開後,路旁一個靠著電線杆看報紙的男子刷拉一聲收起手中的報紙,這人和不遠處一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消失在了人從中。

    “林老板,歡迎。”廖漢勳一身得體的小西裝,迎上了一個戴了黑色禮帽,手中拎著文明棍,脖子上係著黑白相間圍巾的男子,這人身邊的隨從拎了一個桃木色箱子,箱子上把手上係了一根紅繩。

    “小廖?”齊伍微笑問道。

    “是我,一年不見了還能認出我,林老板端地好眼力。”廖漢勳高興說道。

    說著,他壓低聲音,“長官,快走,有情況。”

    齊伍神情一凜,點點頭,三人快步走向路邊早已等候的車輛,揚長而去。

    ……

    “與長官同飛機的那人應該是侯家的三少爺。”廖漢勳一邊開車,一邊解釋說道,“這人說了飛機在重慶起飛前,因為要等人所以耽擱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屬下當時就在附近,注意到有一個人聽到這話反應異常,後來侯氏兩兄弟離開後,這人也迅速離開了。”

    “這是去匯報了?”齊伍思忖說道。

    “應該是。”廖漢勳說道。

    “能判斷對方是什麽人嗎?”齊伍問道。

    “可能是漢奸,也可能是日本特務。”廖漢勳思忖說道,“不過,也可能是港島政治處的人。”

    他的表情嚴肅且凝重,繼續說道,“自從武漢淪陷,尤其是一年多前廣州淪陷後,港英當局認為我抗戰無望,敗局已定,又受到日本人的壓力,港英當局開始對我香港站動手了。”

    廖漢勳咬牙切齒,“不到一年時間,我們的電台組兩度被英國人破壞,有十幾個弟兄被抓,陸陸續續都死在了監獄裏。”

    “英國人目光短視,他們早晚付出代價的。”齊伍麵色陰沉,冷冷說道。

    軍統方麵和港英當局的關係一直很糟糕,當年局座來港島親自指揮鏟除王亞九之行動,便曾經遭遇港英當局逮捕,後來經校長親自與英國人溝通、斡旋,局座才得以被釋放。

    “現在去哪裏?”齊伍注意到廖漢勳開車一直在兜圈子,心中不禁警惕,不動聲色問道。

    “林長官,我開車載著你們再兜一圈,然後我們就回啟德機場。”廖漢勳說道,“這樣,即便是敵人有所察覺,也想不到我們繞一圈會回到機場,根本不在港島滯留。”

    “都安排好了?”齊伍高興問道。

    “有一架花旗國泛美航空的飛機,兩個小時後從港島飛往上海。”廖漢勳說道,說著他反手將一個牛皮紙袋子遞過去,“林長官,這是你和這位兄弟現在的身份。”

    他表情嚴肅,“飛機要經停廣州,日本人會嚴密排查,林長官務必小心。”

    齊伍接過牛皮紙袋子,打開來仔細查看證件,滿意的點點頭。

    “辛苦了,小廖。”他對香港區的這位情報員非常滿意。

    在來港島之前,齊伍便在極短的時間內研究了香港區的人事資料,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此刻,在齊伍的腦子裏,很快便浮現出關於廖漢勳的資料。

    廖漢勳是廣東瓊崖人,僑居港島,其人是英陶英文書院肄業,中國新聞學校畢業,現在的身份是港島中心通訊社的記者。

    這個小廖是個人才。

    齊伍不禁動了惜才之心。

    “不辛苦。”廖漢勳趕緊說道,“都是為了黨國,為了抗戰。”

    又在馬路上‘兜了好一會風’,估算了一下時間後,廖漢勳開車將齊伍兩人送回啟德機場。

    “林長官,我與機場的一個辦事員相熟,他可以帶你們先上機。”廖漢勳說道,他解釋說道,“這樣安全。”

    齊伍微微頷首。

    即便是漢奸、日本人,亦或是港英當局的人有所察覺,就此展開搜查,一開始的注意力也不會在即將起飛離開港島的飛機上,所以,飛機是當下最安全的所在。

    ……

    日本國駐港總領事館。

    中村豐一走到會客廳門口,就聽到了裏麵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豐田君,不是說你的身體好了很多了麽?”中村豐一皺眉問道。

    “天冷,容易複發。”豐田木人用手帕捂著嘴巴咳嗽,“好了,不說我的老毛病了,說正事。”

    中村豐一表情嚴肅,點點頭。

    “機場方麵的探目傳來情報,在今天上午從重慶抵達港島的飛機上,疑似有重慶方麵的重要人物。”豐田木人說道。

    “消息確切嗎?”中村豐一麵色一凝,立刻問道。

    “隻是估判。”豐田木人搖搖頭,他講述了情報來源。

    然後,他又繼續說道,“我們的人又詢問了另外一名同機抵達人員,證實了飛機在重慶起飛前,確實是突然接到命令等人。”

    “這麽看來,這個人確實有可能是重慶方麵的重要人物。”中村豐一點點頭,“你的看法呢?”

    “不可能是政府要員。”豐田木人搖搖頭,“重慶政府的官僚們惜命,輕易不會冒這個風險,且即便是有人從重慶來港島,也多會提前準備,而今天這個人明顯是臨時決定行程的。”

    他看著中村豐一,“按照我的判斷,最可能的是軍統或者是中統方麵的重要人員來港。”

    中村豐一聽了豐田木人的分析,微微頷首。

    “不管這個人是什麽身份,找到這個人,抓起來一審就什麽都知道了。”中村豐一說道,“這件事就拜托豐田君你來負責,我會安排安倍信一協助你,如果有什麽需要你盡管吩咐安倍。”

    “多謝。”豐田木人滿意的點點頭,“我會親自揪出這個人,將他帶到您麵前的。”

    一個小時後,當日本人在港島的人手開始秘密搜查的時候,一架從港島出發、經停廣州的花旗國泛美航空的航班,在飛機馬達巨大的轟鳴聲中從港島啟德機場緩緩起飛……

    ……

    “天太冷了。”路大章縮了縮脖子,抱怨說道,“你說這大冷天的來江邊釣魚,虧你想得出來。”

    “誰能想到今天起風了。”程千帆摸出手帕擤了一下鼻涕,然後他衝著躲在汽車裏抽煙看過來的蘇稚康喊道,“稚康兄,你倒是藏得好。”

    蘇稚康哈哈大笑。

    他與程千帆吃茶閑聊,不知道怎麽就聊到了釣魚,兩人便來了興致,興衝衝的來江邊釣魚。

    正巧路大章一個電話打到麥蘭捕房,得知程千帆和蘇稚康來江邊釣魚,也來了興致,便興衝衝趕來。

    然後路大章一來,蘇稚康便將魚竿讓出去,自己忙不迭的躲回了汽車裏。

    ……

    “你這個電話來的及時。”程千帆摸出打火機,點燃了煙卷,輕輕抽了一口說道,“我正想著明天聯係你呢。”

    “有事?”路大章立刻問道。

    程千帆便簡明扼要的講述了‘任安寧’之事。

    “你懷疑這個任安寧早已經落入日本人手裏了?”路大章思索問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我了解三本次郎,這個人做事情素來是非常嚴謹的。”

    他彈了彈碳灰,看了一眼浮漂,繼續說道,“抓到任安寧,就地處決,這個命令是有問題的,當然,還有我剛才說的其他一些細節,我傾向於認為任安寧已經在他們的手裏了。”

    程千帆將煙卷放進嘴巴裏,他騰出手來豎起了風衣領子,“不過,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並沒有證據。”

    “於我們而言,很多事都是沒有證據的,這才是常態。”路大章哈了哈氣,說道。

    “現在已經有關於任安寧的消息傳出來了。”程千帆繼續說道,“我懷疑這正是日本人放出來的風聲,這邊也已經安排手下去調查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如我不出所料的話,很快就會有更進一步的消息反饋回來。”

    “按照你的分析,如果真的都是日本人在幕後導演這一切,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路大章思忖說道,“倘若果然順藤摸瓜抓到這個任安寧,你該怎麽做?真的就地處決?”

    “你是懷疑日本人交出來的這個任安寧是真身?”程千帆思忖著,問道。

    “我傾向於可能性不小。”路大章說道,“尋找任安寧的過程,在三本次郎的那個‘鐮刀計劃’內,這本身便是取信於軍統的過程,所以,這個過程最好是真實的,最起碼是接近真實的,所以,任安寧最好是真實本人。”

    “是的,尋找過程中,人是本人。”程千帆若有所思,“隻不過,抓到人便就此處決,然後轉頭即刻移交給軍統的,已經是假的任安寧了。”

    他仔細思忖,覺得‘飛魚’同誌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

    “對了,你找我做什麽?”路大章問道。

    “我同意你的分析,這也更加堅定了我之前所思考的方案。”他對路大章說道,“現在日本人已經放出關於任安寧的消息了,我這邊也是大張旗鼓的安排人尋找,我的意思是,七十六號那邊是不是也該有所警覺?”

    “你是想讓‘算盤’同誌介入進來?”路大章立刻明白‘火苗’同誌的意思了。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我仔細思考了。”

    他對路大章說道,“必須承認,背後下棋的這個敵人是有水平的。”

    程千帆將煙蒂直接扔進了江麵,“不過,這人太貪婪了,或者說是醉心於設計複雜的計謀。”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這盤棋很高深,錯綜複雜,有點亂,我有一種能看透,卻又似乎有些地方沒看透的感覺。”

    他對路大章說道,“我仔細琢磨了,想要捋一捋,卻似乎總有那麽幾根線是亂的,捋不清楚。”

    “既然如此。”程千帆接過路大章遞過來的煙卷,咬在了嘴巴裏,摸出打火機點燃後抽了兩口後,呸呸呸吐掉煙卷,指著路大章,“你路老哥也是法租界有頭有臉的人了,這什麽雜牌煙?”

    路大章哈哈大笑,一幅奸計得逞的樣子。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到一位江邊散步的人走開了,程千帆這才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讓這盤棋更亂一些。”

    他咬著牙,眼眸中滿是譏誚之意,“越亂越好!”

    說著,程千帆起身,一把抄起魚竿,笑道,“上魚了!”

    說著,他得意的衝著還一無所獲的路大章擠眉弄眼,然後還衝著車子裏的蘇稚康炫耀,“稚康兄,大魚!”

    果然是大魚。

    程千帆隻覺得入手的魚竿被拖拽的厲害,他趕緊雙手攥緊魚竿,同時衝著路大章喊道,“幫忙啊!”

    路大章冷笑,不理會。

    然後看到程副總急的哇哇大叫,這才忙不迭的抄起撈網兜來幫忙。

    半個小時後,釣魚三人組不歡而散。

    小程總開車離開的時候,嘴巴裏還罵罵咧咧的。

    遛了那條大魚小半個小時,終於將魚撈上岸了:

    先是用撈網撈住魚,程千帆去摘下魚鉤,最後由跑過來幫忙的蘇稚康摁住大魚,路大章將大魚從撈網裏抓出來放進鐵皮桶。

    就在大魚即將入桶的關鍵時刻,大魚的尾巴對著路巡長的臉頰連續扇了幾個巴掌,路大章驟然遇襲,竟然沒有抓住,三人手忙腳亂的去抓魚,卻是都沒有摁住,一條大魚就此落入江中,逃走了。

    三人互相埋怨,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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