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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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正國雙手插在褲兜,看著麵前這個被折磨的皮開肉綻的男子。

    他本以為這個爛賭鬼是很容易撬開嘴巴的,卻是沒想到是一塊硬骨頭。

    不過,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快就要開口了。

    帶著鼻哨的燒水壺發出悠長的尖叫聲,水開了。

    一個特務就要去將煤火上的燒水壺拎起來,董正國搖搖頭製止了。

    他任憑那令人煩躁的哨聲繼續響著。

    “水開了。”他對夏侯崇義說道,“知道那是做什用的?”

    夏侯崇義耷拉著腦袋,不說話,他的眼睛也是閉著的。

    董正國笑了笑,眼睛閉著,耳朵可沒法捂住。

    “接下來是一道名菜,叫爪犁白肉。”他笑著說道,手中的皮鞭鞭梢戳在了夏侯崇義的大腿上,“刺啦一聲,就那澆下來,然後這啊,這啊,那啊,瞬間就燙熟了。”

    “這肉啊,燙熟了後就好剝骨了。”董正國的聲音低沉,好似來自地獄的惡魔,“然後用那小爪犁隻需要輕輕一扒,這肉啊,就一塊一塊的掉下來了。”

    輕笑一聲,董正國又嘖的一聲,“我聽說,日本人那,有喜歡吃這口的,剛剛爪下來的白肉,蘸了醬油,對了,日本人喜歡加點芥末,芥末你知道?不知道啊,你就想象成辣椒油啊,然後就那放進嘴巴,嘎香……”

    季有勝守著哨響不停的燒水壺,而聽得董組長說話,此時此刻,他就覺得那哨音是那的令人煩躁不安,覺得董組長的聲音是那的可怕。

    咕咚。

    季有勝咽了口唾沫。

    董正國扭頭看了手下一眼,“你怕什,日本人又不吃你。”

    季有勝隻覺得膀胱發緊,似是要尿出來了。

    “是個硬漢。”董正國用鞭梢戳了戳夏侯崇義的腦袋,“移送日本憲兵司令部吧。”

    說著,他搖搖頭,“我不好這一口,那邊的森田曹長喜歡吃白肉。”

    “組長,真,真要送過去啊。”季有勝聲音顫抖說道。

    “這位夏侯兄弟既然有心成仁,我便成全他。”董正國說道,然後轉身作勢要離開。

    ……

    “等,等一下。”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

    董正國心中一喜,轉過身來看著夏侯崇義。

    “我,我說。”夏侯崇義艱難抬起頭,看了董正國一眼,說完這句話,似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整個人都仿若散發著死氣。

    他不怕死,他本以為自己能承受這折磨,八個小時不間斷的受刑,夏侯崇義體會到了什叫做度日如年,他告訴自己,挺著吧,挺著吧,也許下一秒鍾自己就受刑不過暴斃了呢,那就解脫了。

    然而,董正國的那些話,那魔鬼一般的語調,徹底擊垮了夏侯崇義最後的抵抗。

    “你的名字。”董正國立刻趁熱打鐵問道,“真名叫什?”

    “曲平郡。”夏侯崇義說道,“夏侯崇義是我的化名。”

    “很好。”董正國點點頭,“你的身份,職務。”

    “軍統上海區情報科情報一組組員。”

    “你在滄州飯店當服務生,是長期工作掩護,還是任務需要?”

    “是任務需要,也是工作掩護。”

    “什任務?”

    “組長有時候會在滄州飯店與人秘密接頭。”

    “你的組長是誰?叫什名字?”

    “畢組長。”

    “全名。”

    “畢先登。”

    “真名?化名?”

    “不知道,應該是化名。”

    “畢先登,這三個字怎寫的?”

    “畢其功於一役的畢,先登死士的先登。”

    “很好,這一次是也是畢先登在飯店與人秘會?”

    “是。”

    “三零二房間?”

    “是。”

    “那個女人是誰?”

    “不知道。”

    “嗯?”

    “我聽到組長喊那女的,陳小姐。”

    “確定是‘陳小姐’?”董正國立刻問道。

    “是。”

    “這兩個人,哪個?”董正國將王沐與陳明初的照片拿過來,讓曲平郡辨認。

    “左邊那個。”

    董正國點點頭,可以確認了,與上海區情報科情報

    一組組長畢先登秘密會麵之人,正是陳明初。

    至於說那名女子,董正國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

    “說出……你所知道的同夥名字,住址。”董正國說道,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曲平郡。

    “我不知道,我是單線聯係,我和其他人沒有聯係。”曲平郡說道。

    “畢先登在哪?”董正國猛然提高聲音,喝問道。

    他注意到自己剛才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曲平郡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這說明此人確實是與同組其他組員並無聯係。

    但是,這並未讓董正國失望,反而心中大喜,這反而說明了曲平郡的重要價值——

    此人必然是能夠與畢先登直接聯係的。

    果然,他問出這個問題後,曲平郡沉默了。

    董正國一把手,季有勝便將方才從煤火上拎下來的燒水壺放上去,刺耳的哨音又響起來。

    這哨音仿佛有魔鬼的力量,立刻便摧垮了曲平郡此時那已經非常薄弱的抵抗意誌。

    “我說。”

    董正國一擺手,季有勝便將燒水壺拎起來。

    “組長,組長在滬西大旅社。”曲平郡幾乎是帶著哭腔咬牙吼出來的。

    ……

    辣斐德路。

    程公館的大門打開。

    李浩開著車駛進了院子。

    正在院子修剪花草的小栗子見狀,連忙放下了手中的修剪刀迎了上去。

    她機靈的打開車門。

    程千帆下車,他的手中拎著公文包。

    小栗子看了一眼公文包,不過,她很守規矩,並未試圖去接公文包。

    “太太沒在家?”程千帆問道。

    “淩太太約了太太去逛街。”小栗子說道,“寶姑娘和小少爺也一同去了。”

    程千帆點點頭。

    這個淩太太,便是淩選義的太太。

    他幫這位此前瀕臨失勢的大道市政府民政廳的官員牽線搭橋,淩選義送出的純金打造的太極球,楚銘宇很喜歡,他也很喜歡。

    有了楚銘宇的發話,淩選義那搖搖欲墜的位子保住了,甚至不僅僅是保住了現有的位子,還有望在新政權成立後更進一步。

    “有我的書信嗎?”程千帆來到客廳,他隨手將公文包放在沙發上,然後在小栗子的伺候下脫掉外套,舒服的朝著沙發上一坐,隨口問道。

    “有的。”小栗子點點頭,“太太將書信都拿到先生書房去了。”

    “唔。”程千帆點點頭。

    女傭端上來茶水,又按照程千帆的吩咐去煮醒酒茶。

    “一會把醒酒茶給我端到樓上去。”程千帆翻了翻茶幾上的報紙,然後將報紙隨手一卷,夾在了胳肢窩,右手拎起了公文包起身上樓,說道。

    “是,先生。”

    ……

    程千帆上了樓,進了書房,他從公文包中取出了票證,檢查了一番後,鎖進了保險箱。

    “先生,醒酒茶。”小栗子在門外喊道。

    程千帆快速鎖好了保險櫃,打開書房門,示意小栗子將醒酒茶遞給他。

    看到還是無法進書房半步,小栗子心中失望,不過麵色上卻並無異常,提醒了程千帆小心燙嘴,便乖乖下樓。

    程千帆揉了揉太陽穴,

    他在晚間與路大章一起吃酒,‘難免’多吃了兩杯。

    路大章對於那個疑似是特科同誌‘竹葉青’的背影念念不忘,他請求對此就進行調查。

    程千帆經過深思熟慮後,製止了路大章。

    他嚴令路大章將此事放下,沒有他的命令,絕對不可再關注此事:

    不管那個引起路大章注意的背影是不是‘竹葉青’同誌,是不是己方的同誌,除非組織上安排他們建立聯係,或者,組織上安排他們尋找失聯的同誌,否則的話,絕對不可再在此事上表現出任何多餘的興趣。

    程千帆一邊喝著醒酒茶,一邊繼續翻閱報紙。

    驀然,一份報紙的某個版麵上的內容,令程千帆陡然坐直了腰杆。

    他站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著報紙版麵。

    ……

    滬西大旅社。

    二零四號房間。

    畢先登回到房間,疲憊不堪的他將鞋子蹬掉,然後直接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盡管很疲倦,不過他強迫

    自己保持清醒。

    他在回憶今天去憶定盤路取情報的時候,所遇到的突發情況的應對有無紕漏。

    在取情報回來的路上,他遇到巡捕盤查。

    本來已經順利過關卡了,巡視街道的法租界工部局警政督辦杜衡忽然喊住了他,並且下令巡捕再度對他進行了搜身,確認並無攜帶異常物品後,又盤問了他好一番,這才將他放離。

    此時此刻,畢先登也是一陣後怕,好在他素來謹慎,在取到情報後,及時將情報分發給手下了,不然的話就要出大事了。

    畢先登現在在琢磨杜衡。

    此人經常幫助敵偽勢力破壞抗日活動,尤其是搜捕重慶分子和紅黨之事上非常用心,可謂是惡貫滿盈,最重要的是,這一個手握權力的法租界巡捕房漢奸,對於潛伏在法租界的所有抗日力量來說,都是不小的安全隱患。

    畢先登在考慮要不要向區座建議,對杜衡展開製裁。

    區座受到了來自重慶總部的那封電報的刺激,近些天,整個上海區都處於亢奮活動狀態下,對上海灘的漢奸展開大點名運動,隻要上了區座的點名名單之人,很快便遭到了該有的報應。

    畢先登琢磨了一番,他認為這個杜衡無論是從哪方麵來說,都是配得上上海區的一次製裁行動的。

    就這想著,困意襲來,畢先登很快便閉上了雙眼,漸漸地一震鼾聲響起。

    ……

    “回來了嗎?”

    “確認是畢先登嗎?”

    董正國問身旁的曲平郡。

    “是。”曲平郡麵色灰暗,點了點頭,“正是畢組長。”

    “他有槍嗎?”董正國問道。

    “不曉得。”曲平郡搖搖頭。

    這個時候,有特工過來向董正國匯報,“組長,屋有鼾聲了。”

    “打鼾多久了?”董正國立刻問道。

    “有五六分鍾了。”手下匯報說道。

    “再等等。”董正國看了下腕表的時間,沉聲說道。

    他以前還是中統的王牌特工‘大副’的時候,就非常小心,會在回到房間後,假模假樣的收拾一下,然後上床睡覺後又會先假裝打鼾,並且這個時候,他的精神是高度緊張的,手槍就放在枕頭邊,隨時可以拔槍擊斃任何來犯之敵。

    董正國不確定對方是否如此機警,不過,以他對曲平郡的審訊過程來看,這位軍統上海區情報科情報一組組長應該並非易於之輩。

    所以,一切小心為妙。

    “關於畢先登,你再說一說這個人。”董正國問曲平郡。

    他還是覺得不把握,決定在行動前再深挖一下畢先登的情況。

    或者,直白的說,董正國對於能否成功抓獲畢先登是有疑慮的:

    他不怕畢先登跑了,整個滬西大旅社都處於圍獵之下,畢先登縱使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離。

    他擔心的是畢先登自殺。

    此人是軍統上海區情報科情報一組組長,這種人的腦子是掌握了很多軍統內部機密的,換而言之,這種人是不能夠被敵人活捉的。

    曲平郡雖然開口招供,似是貪生怕死,不過,在董正國看來,此人已經堪稱得上是一名硬漢了。

    都說什樣的將官,便有什樣的兵。

    曲平郡如此硬氣,董正國推測畢先登應該並非軟柿子。

    他要防備畢先登在他們破門進入之前,就果斷的了結自己。

    有些情況下,殺傷對手不容易,殺死自己就相對容易一些的。

    當然,這首先需要的是自己解決自己性命的勇氣。

    哪怕隻是瞬間的勇氣,這也足夠了。

    ……

    畢先登覺得區座近來的膽氣頗大。

    甚至有些令他擔心的苗頭:

    區座下令上海區動起來,發起一場針對日偽漢奸的大掃除行動,以茲向重慶方麵展示(示威)。

    畢先登支持對日偽漢奸動手,但是,情報人員的習慣告訴他,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小心謹慎,不能浪殺。

    尤其是要避免類似於‘一日兩殺’、‘兩日三殺’這等競賽一般的刺殺行為。

    想著,想著,畢先登確認沒有異常,沒有危險後,真的睡著了。

    吧嗒一聲,房門的門閂被從外麵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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