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X次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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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

    辦公房裏四名師爺,全都騰身站起。大家無一例外,關注著那個文弱書生。

    梁文清沒說錯,此刻送來四份謄寫的卷宗,分別放在四名師爺的辦公桌。不用爭不用搶,每個人都有權利及義務,對文弱書生的案件進行分析。

    ——類似這種重大案件,就不能簡簡單單在卷宗上打個勾,隨便應付了。

    緊張……

    雖然那文弱書生與自己素不相識,但許硯兩側太陽穴突突直跳。翻開卷宗,許硯將會看到什麽呢?

    是那種大義凜然的視死如歸,還是恨鐵不成鋼的破口大罵?抑或捱不住審訊,將耀夜的秘密和盤托出?

    嗡嗡嗡~

    許硯腦海塞進一團亂麻,聒噪的鳴響縈繞耳畔。他抬手連番拍打額頭,製止無邊無際的瞎猜與幻想。

    定了定神,許硯挺直腰板,翻開文弱書生的審訊卷宗。

    ……

    案犯薛銀河,男,二十二歲,北陵國寶芩郡人氏,龍曆1835年5月4日晚,未央國新平郡被捕。

    情報顯示,薛銀河乃耀夜組織成員,為組織重要參謀人員,或許掌握機密。

    5月4日淩晨三點五十分,第一次審訊。

    問:薛銀河,你來新平郡做什麽?

    答:路過此處而已。

    問:同行是否還有其他人?

    答:沒有。

    問: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其他耀夜組織成員嗎?

    答:沒有。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己倒黴,不帶其他人。

    問: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去某個地方。老實交代吧,你在新平郡約了什麽人,隻要說出此人名字,就能讓你少受一些痛苦。

    答:我喜歡隨遇而安,還真是無緣無故來的新平郡。

    ——因案犯薛銀河態度傲慢,上老虎凳、搓衣板、潑冰水等懲罰。

    5月4日淩晨五點十五分,第二次審訊。

    問:痛不痛?覺得痛可以喊出來。

    答:也就給我撓癢癢,比這厲害十倍百倍的爺都見過。

    問:聽說你乃耀夜組織骨幹,現在耀夜有多少人?

    答:不記得了。

    問:年紀輕輕記性這麽差,我不信。或者這樣,給你紙和筆,想起誰寫下誰。

    答:我隻記得連阡陌,其他那些一概不知。

    問:連阡陌如今在什麽地方?

    答:他啊,可是出了名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在北陵國,明日在未央國。

    問:能不能說個準確地點?

    答:能。連阡陌,恰恰在你背後,隨時可以給你一刀。

    問:死到臨頭還敢胡扯?

    答:生活在焦土大陸如此辛苦,不胡扯幾下,日子可怎麽熬。

    ——因嫌犯薛銀河嘴硬,上倒吊、鞭撻、蹲豬籠等懲罰。

    5月4日早上七點四十分,第三次審訊。

    問:你乃耀夜組織骨幹參謀人員,接下來耀夜準備做些什麽?

    答:我不知道,我就是一個打醬油的。

    問:打醬油的不會被砍頭,但你肯定會掉腦袋,明白吧?

    答:明白。被你們抓住那一刻,我就做好赴死準備。

    問:既然說到抓捕,當時你躲藏的那戶人家,應該跟你很熟吧。

    答:完全無關,不要傷及平民百姓。還有昨夜你們一次性抓了很多平民百姓,現在太陽早就已經出來,該放他們回家吃早餐。

    問:難道昨夜抓了你的同黨,你害怕同黨招供,所以急著叫我們放入?

    答:呸,思想齷齪,焦土大陸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官差太多,所以生靈塗炭!

    ——因嫌犯薛銀河口吐芬芳,上十字簽、金雞獨立、砸下身懲罰。

    5月4日上午九點八分,第四次審訊。

    ……

    許硯手抖。

    這個平行宇宙,有著將審訊過程記錄的慣例。通過事實記錄,能夠抽絲剝繭。

    身為新平郡府衙的師爺,許硯不僅要詳細閱讀重大案件的審訊卷宗,還要經常性地做一些批注,提出自己的見解,以及卷宗裏可能蘊含的線索、破綻。

    哎!

    拿著桌案上的毛筆,許硯不曉得寫什麽好。事實上,到現在他一個字都沒寫。

    抬起眼睛,許硯看到梁文清和其他兩位師爺聚精會神,特別認真地進行查閱。對他們來說這是立功的好機會,假若從卷宗裏發現某個突破口,就能擊潰薛銀河。

    悲哀!

    許硯差點豁出去,在卷宗封麵寫下悲哀兩個字。

    無法想象,獄中薛銀河受過多少折磨。看上去他身子骨比較弱,即便有修為,也應該跟許硯這一星天元不相上下,肯定捱不住嚴刑拷打。

    但願他能熬過來。

    許硯回頭將卷宗翻到第一頁,穩定情緒,提出某些比較膚淺的見解。總之,他不可能深入挖掘,讓捕快們找到對付薛銀河的方法。

    ——雖然無論什麽方法,或許都是徒勞。

    下午兩點,負責傳遞卷宗的工作人員走進師爺辦公房,將薛銀河的卷宗收走。許硯等師爺寫在卷宗內的建議,將成為接下來審訊之重要參考方向。

    “倒看他能撐到幾時。”梁文清不屑地撇撇嘴。

    “或許,本次案件將成為持久戰。”師爺殷廣進捋著胡子道。他乃資深師爺,已經快到退休年紀,蓄起來的山羊胡都變成花白顏色。

    “殷師爺提出何種建議,說來參考參考?”第四位師爺屈亞笑問。他長著方臉鷹鉤鼻子,人到中年卻依然有些浮躁。

    “按規矩現在不能說,更何況我的建議估計比不上許師爺。再怎麽講,薛銀河那個耀夜逆賊,可是許師爺親自逮到的。”殷廣進將包袱丟給了許硯。

    “我的建議都寫在卷宗裏,其他沒什麽好講。”許硯隨口接茬。總不能明言,其實他心底更想建議,將薛銀河給放了。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硯心猿意馬丟出來的話,傳入梁文清、屈亞、殷廣進耳中卻像擺譜。他們三個都認為,許硯飄了,因為逮住薛銀河所以他飄了。

    但,唯獨許硯曉得,自己不僅沒有飄,反而感覺很內疚。如果重來一次,許硯絕不會踏進那個漆黑的院落,也絕不會逮捕薛銀河,將他投入監牢。

    這件事情,真是作孽!

    許硯咬了咬牙齒,在心中長籲短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