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此生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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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來的總會來。

    許硯朝公堂上端的桌椅瞄了眼,接著慢動作走到薛銀河可能受審的地方。他放低眼睛,朝汪欣位置,也就是上端的桌椅看去。

    ——正大光明。

    不知哪位書法家題寫的牌匾,筆墨端正,雄渾有力,但此刻,卻顯得諷刺。

    “許師爺,準備準備,今天將要開堂審理大案。”負責打掃的衙役走來說。

    “所有人都必須參加嗎?”許硯扭頭。其實他想問自己能不能請假,可那樣又顯得過於刻意了。

    “當然,都必須參加。新平郡多少年以來,何曾辦過如此意義重大的案件。至少我從來不知,而且也從來沒聽說過。”衙役鏗鏘道。看得出,他非常自豪。

    許硯禮貌地朝衙役笑了笑,然後繞過衙役,心懷忐忑走進師爺房。

    就這樣待著,直到梁文清呼喚他,方才稍加整理,來到精心布置的公堂。

    新平郡捕快六十九人,全部著正式差服,整整齊齊站成四排,旁邊還有同樣站成排的衙役,再加許硯四名師爺,以及太守汪欣、通判董傑,端的好生威武。

    有時候公堂審案會打開門,平民百姓聚集門外圍觀,但這次公堂大門緊閉,防止意外事件爆發。

    “升堂!”

    太守汪欣扯著喉嚨道。兩側衙役紛紛敲響木棍,那棍子聲音整齊雄渾有力,同時衙役們沉聲低吼——“威武~”

    這局麵,膽子小的犯人都要嚇出尿來。

    這時側旁通道傳來響聲,許硯和其他師爺循聲看去。師爺不需要整齊排隊,但也沒有座位,公堂內能坐的隻有汪欣與董傑。

    多日不見的薛銀河,出現了。

    他披頭散發,後邊跟著兩名衙役。衙役耀武揚威,薛銀河抬頭挺胸不卑不亢。看得出他身體狀況已經很不好,精神狀態也欠佳,但那股氣勢,依然還在。

    很快,薛銀河走到受審的位置,抬起頭,恰好看見正大光明的牌匾。

    “跪下跪下!”兩名衙役催促。

    “膝蓋傷得比較重,跪起來很麻煩。”薛銀河輕描淡寫道。

    “跪下!”身後衙役爆喝,一腳踹在薛銀河膝蓋後麵的膕窩。

    薛銀河雙手被縛,雙腳也綁著厚重鐵鏈,這一踹,身體便朝下倒去。他的膝蓋骨確實傷重,將要倒下時,發出難以控製的慘叫。

    “啊!”

    聲音極度刺耳,鑽進許硯鼓膜。

    薛銀河以奇怪姿勢,在地麵上扭曲,他膝蓋那兒滲出血水,染紅半條褲管。

    “算了算了,不用跪了。”汪欣厭煩地甩手。

    兩個衙役同時用力,將薛銀河扶起來,薛銀河撇嘴一笑,像是不在乎。

    “堂下可是北陵國寶芩郡人氏,姓薛名銀河?”汪欣按慣例問。

    “對,我已經知道結局,就將本次審判的過程略掉吧,麻煩大人喊聲退堂。”薛銀河直視汪欣。

    “你就那麽想死?不,我偏要繼續審,讓你痛恨時間為何過得如此之慢!”汪欣單手左右一掃,示意堂上衙役打嘴。

    如今已不能再對薛銀河動大刑,再動他就死了。而汪欣還要正常審判,將薛銀河當眾斬首,以儆效尤。

    “啪啪啪~”

    掌嘴用的木板毫不留情打在薛銀河嘴巴,瞬間,嘴巴就腫了。

    汪欣得意道:“嘴巴腫成那樣,你不會繼續再撒謊吧。那麽我問你,到新平郡有何目的,到底要找誰?”

    “我自己瞎晃,不小心晃到了新平郡。”薛銀河甕聲甕氣道。

    這個問題實在問過太多遍,汪欣其實已經猜到答案。但此刻仍然不肯死心,他選擇繼續盤問。

    但薛銀河的回答,跟以前沒有區別。他很冷靜,連番交鋒過後,仿佛痛恨時間過得太慢那個,不是他卻是汪欣。

    最後汪欣主動放棄了,盡管在他意料之中。

    “叭!”

    驚堂木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汪太守高聲道:“薛銀河,加入耀夜,你可知罪?”

    “耀夜以蒼生為己任,以複興焦土大陸為己任,何罪之有?”薛銀河反問。

    言畢,公堂內忽然變得異常安靜。許硯手指頭抖了抖,臉上沒有表情。

    幸好今日關門審案……

    汪太守在心底暗暗佩服自己做出的英明決策。他停頓片刻,忽然高舉驚堂木,驚堂木落下的同時,汪欣怒道:“你在北陵國搶劫庫銀,殺害縣令,你可知罪?”

    聞言,薛銀河字字鏗鏘:“那算什麽庫銀,那全是縣令搜刮的民脂民膏。他準備進貢給仙靈魔界,給自己換取積分。殺他叫做罪有應得。”

    “你這混蛋還真是不知悔改。倘若照你所說,那些被搶走的全是些民脂民膏,可最終民脂民膏,豈非全都落於你手?”汪欣質問。

    薛銀河冷冷笑道:“錯,那些錢我都分給縣城的百姓。在你眼中那是罪,但在我眼中,此為薛某二十二年,最值得驕傲之事。倘若重來,我一樣殺人分錢。”

    這……

    他的話好像鋼針,深深刺向在場每個人的心坎。許硯低下眼睛,此刻甚至不敢看向薛銀河。

    說來說去終究又是那個問題,為什麽,偏偏許硯親手逮住了薛銀河?假若換做其他人,許硯必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地自容。

    然而更加讓他羞愧的事情發生了,隻見汪欣抬手一指,指向人群中的許硯。爾後陰惻惻道:“你認識他嗎?”

    薛銀河輕蔑地瞟一眼:“抓我之人當然認識。”

    哢~

    這一眼,仿佛世上最鋒利的劍,刺入許硯心坎。他忽然感覺到靈魂上的卑微,可卑微不該用來形容許硯啊!

    “薛銀河,你自以為做得正確,可又得到什麽?看看他,新平郡府衙不起眼的師爺,在你看來或許隻算地上的小螻蟻。”

    汪欣譏笑著諷刺,“可好巧不巧他抓住你了,過後肯定會獎賞錢財,而且還會獲取積分,數目非常可觀的固定積分。哈哈,兩人命運超級大反轉,你後悔嗎?”

    薛銀河挑眉:“薛某此生無怨無悔,那帶血的齷齪的積分,誰願意要,誰就盡管拿走。”

    他與汪欣爭鋒相對,可受打擊的卻是許硯,堂堂許硯,今日卻被如此奚落,偌大的公堂,對許硯來說就像火爐,沒有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