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借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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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瓶寺。

    方丈禪室內。

    小沙彌把煮好的茶水,端到每個人麵前。

    法澄方丈白眉低垂,盤坐在蒲團上,眼光打量這三位不速之客。

    王鐧戈氣質壯實,額有凸起,表麵看似粗豪,但隱有內蘊之氣,落入法澄方丈眼中,不禁暗暗點頭。

    再看向吳倫,應該是個出身不錯的年輕人,隻是氣息不夠沉穩,顯得欠缺曆練。

    法澄方丈緩緩轉動目光,瞧向徐昊。

    “好俊美的外貌,和神秀師兄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更難得的是目光清澈,內蘊凝藏,根基打得不錯。”

    法澄方丈默默收回目光,端起麵前的茶盞,輕酌一口,老成持重的語氣說道:

    “三位官差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王鐧戈拱拱手:

    “王某是奉仙司的輪值司卿,這兩位是我的手足。今夜前來打擾方丈,是有一事相求。”

    “哦?奉仙司?”

    近些年來,奉仙司的名聲逐漸傳開。洛州是最近兩年,才有奉仙司的官差出沒,與寶瓶寺並未打過交道。

    此次,是法澄方丈第一次接待奉仙司的人。

    “王司卿請說。”法澄方丈微微點頭。

    王鐧戈繼續說道:

    “想請問,當年白馬寺傳說的‘雄雞’,是否還在?”

    法澄方丈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隨即臉色如常,淡然道:

    “王司卿為何問這個?”

    王鐧戈笑了笑:“方丈先說‘雄雞’還有沒有,在不在。咱們再往下談!”

    法澄方丈不打誑語,點頭道:“還有,正在寺中。”

    王鐧戈、吳倫、徐昊,聽到頓時大喜。

    “哈哈哈......果然是有運氣!”王鐧戈拱手致禮,笑道:

    “方丈,我此次前來,是想找貴寺,借雞!”

    “借雞?”

    法澄方丈再次皺眉,不置可否,說道:

    “當年‘雄雞司晨’,助我寶瓶寺渡過一段艱難歲月。後來寺內恢複,重新可以敲鍾報曉,‘雄雞’就被妥善收養。”

    “經過這些年,當年‘雄雞’的後代也有不少。”

    說到這裏,法澄方丈話鋒一轉:

    “隻不過,由於這些雄雞是有功之臣,而且收養的方式也是我寺獨門之秘。所以,極其珍貴!不可外傳!”

    他這話的意思已是拒絕。

    王鐧戈仍是嗬嗬笑道:

    “我也知道雄雞珍貴,乃是寶瓶寺的寶貝。如果方丈能夠開恩,借雞一用。我奉仙司必定重謝!”

    “將來寶瓶寺有用得著奉仙司的地方,盡管開口。王某隻要在洛州一天,就傾力相助,絕不推辭!”

    法澄方丈頓時沉吟不語。

    一位洛州奉仙司的司卿,聽著地位不算太高。但實際上在洛州來說,權勢比留守都督也差不了多少。

    況且奉仙司處置的是妖魔鬼神之事,暗藏的權力更是難以想像。

    王鐧戈做出如此承諾,確實是有份量。

    法澄方丈想了想,卻還是微微搖頭:

    “不是謝不謝的問題。如今寺中的雄雞,全都收養在寺後塔林,每日聽經參禪。”

    “即便老僧是方丈,也不可視之如禽鳥,任意調動。所以此事,老僧也做不了主。”

    王鐧戈三人聽了,同感詫異。

    且不說大公雞聽經參禪是什麽鬼?難道成精了?

    單說法澄方丈都做不了主,那寶瓶寺誰還能做主?

    “老方丈!”吳倫忍不住說道,“你老人家是寶瓶寺方丈,怎麽就做不了主?難道還有比你更大的不成?”

    法澄方丈搖搖頭,麵帶歉意,又看向王鐧戈,問道:

    “王司卿,你們借雞?所為何事?”

    王鐧戈沉聲道:

    “除妖!”

    法澄方丈微微點頭,似乎也是猜到緣由,淡然道:

    “老僧確實做不了主。況且你們借雞是去除妖,又有凶險,難上加難。”

    徐昊接口說道:

    “佛門以慈悲為懷,渡厄消災。如今洛州城內妖邪肆虐,已經傷害了數十條人命。隻有貴寺的雄雞,可以消彌妖患!”

    “難道方丈明知有妖,卻要座視不理?”

    吳倫聽了,趕緊接著助陣,大聲道:

    “咱們回去之後,那些苦主們問起,為何不抓妖怪啊?那我隻能說,是因為寶瓶寺不願施援手,才讓妖怪逃了!”

    王鐧戈摸著下巴,也是認真點頭說道:

    “嗯,兩位都督問起,我也隻能如此說。並不是妖怪太狠,而是寶瓶寺管得嚴,不願借雞,耽誤了除妖。”

    法澄方丈聽著這三人,一唱一合,臉色極不自然。饒是養氣功夫好,此刻又怎能做到唾麵自幹......

    “唉......你們誤會老僧,確實是......唉!”法澄方丈長歎,苦笑,無可奈何。

    駁駁駁......

    忽然,方丈禪室門被敲響。

    然後侍立門後的小沙彌,躬身恭敬地打開門。

    一身淺白僧袍,遍體整潔,氣質靈秀勝過女子的年輕僧人,緩步而入。

    “神秀師兄!”

    法澄方丈立即起身施禮,讓開位置。

    “神秀?師兄??”王鐧戈震驚無言。

    吳倫和徐昊也是聽得一愣。

    “法澄確實做不了主,並非推辭。寺中的雄雞已經通神,不再是平常禽鳥。”

    神秀坐到蒲團上,秀氣悅耳的聲音,淡淡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禪室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凝固。

    王鐧戈、吳倫、徐昊,不知如何稱呼這位年輕的僧人,隻得拱手致禮。

    神秀的目光逐一在麵前的三人身上掠過。

    當他看向徐昊,不禁微微一怔。

    宛若平湖明鏡的心態,仿佛生起了一絲細微漣漪。

    此時此刻。

    徐昊也在看著這個年輕秀美的和尚。

    這位神秀師兄的頭頂上,浮現著一個碧綠色,標準的問號。

    仿佛觸手可及,又仿佛非常遙遠。

    “原來是他!法號神秀,輩份居然比法澄方丈還高?究竟是什麽來頭?”

    徐昊臉色如常,麵對一個碧綠色問號的誘惑,卻並不是接觸的時機,隻能暫時無視。

    神秀的目光在徐昊身上停留一瞬,又再移開。看向王鐧戈,平靜的聲音說道:

    “而且你們來得也不巧,寺中所有雄雞,已被武貴妃選中,即將送往伊水河。”

    王鐧戈聽到“武貴妃”、“伊水河”,頓時臉色一僵。

    吳倫似乎也是知道些什麽,垂首惋惜。

    “所以......此事已經不可商榷麽?”王鐧戈艱澀聲音問。

    神秀搖搖頭,不再多說。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

    王鐧戈使個眼色。

    三人一同起身。

    “告辭!”

    ......

    ......

    離開寶瓶寺後。

    徐昊回望身後關閉的寺門,轉過頭,忍不住問道:

    “咱們拿道理壓他,仍是可以商量,為何要走?”

    王鐧戈捏了捏額前的凸起,望著遠空夜色,歎了口氣:

    “皇帝陛下即將壽辰大典,武貴妃為了給陛下延壽祈福,發了宏願。在伊水河上的伊闕龍門,建立佛台。”

    “寶瓶寺的雄雞,既是被選中,送往伊水河,必然是與即將竣工的延壽佛台有關......”

    “天大的事,也大不過皇帝的壽辰重要......”

    徐昊默默無言,也不知怎麽說。

    吳倫撓了撓頭:“怎麽辦?咱們再上哪去找通神的大公雞?”

    王鐧戈沉吟道:

    “隻有等雪琴回來,咱們再商量......她有飛翔神通,可以逐家逐戶的搜尋,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大公雞......”

    吳倫歎氣道:“那豈不是要把琴姐累死......況且翟娘的‘琵琶會’就要召開,咱們恐怕來不及了。”

    三人邊走邊說,也是沒什麽更好的法子。

    忽然。

    身後傳來小沙彌的呼喊:

    “三位官差,稍等!”

    小沙彌喊著,氣喘籲籲奔跑過來,合掌施禮:

    “師祖說,可以酌情暫借雄雞......”

    “真的?”

    “好啊!!”

    王鐧戈和吳倫大喜過望,沒想到山窮水盡又有轉機。

    小沙彌卻又接著說道:

    “師祖還說,想要暫借,必須請這位施主一人,獨自回寺商議!”

    說著,指向徐昊。

    “啊?”

    “這?”

    王鐧戈和吳倫,又再轉頭看向徐昊,詫異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