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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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老,自從《論語別裁》成書以後我發現自己再也寫不出新的東西。不管從那個角度出發,最後寫出來的東西都擺脫不出這本書的窠臼。甚至很多時候我都有一種文思枯竭的感覺。”朱子清苦惱的向陳啟明請教道。

    到首都後他並沒有直接去央視錄節目,而是先來拜訪了陳啟明大師,向他請教遇到的困難。

    “哈哈……是不是很懊惱。”陳啟明笑著不急不緩的道:“別急,這種情況當年我也遇到過。不隻是我,我相信大多數走出自己道路的人都遇到過。”

    長歎一聲,陳啟明感慨萬千的說道:“想超脫前人的窠臼難,想超脫自己劃下的窠臼更難。”

    戰勝別人不容易,戰勝自己更難。

    陳啟明的態度也感染了朱子清,讓他沒有那麽焦躁的心平靜了一些,“您當年是怎麽度過這一關的呢?”

    這就是朱子清來找陳啟明的原因。《論語別裁》成書之後他發現自己怎麽都無法擺脫它的影響,所思所想都被限定在了這部書的範圍之內。

    賈其功給他的建議是不要隻專注於論語,四書五經就是一個整體,佛道等文化也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研究一下這些書籍有助於更深的了解華夏傳統文化。

    但回去之後試了一段時間,不知道是時間太短對那些書籍的了解不夠深還是藥不對方,並沒有什麽效果。

    第一次遇到這種超出掌控範圍的事情,讓他心中很沒底。加上《論語別裁》是在前世著作的基礎上整合而來,並不全是他本人的成績。讓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開始變得不自信起來。

    這種自我懷疑使他焦躁不安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學習。糟糕的心理狀態讓他看不到任何進步,於是就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

    想到陳啟明作為傳統文學大師,對這種狀況應該有所了解,就一直想來找他求教。所以就算沒有孫守青的請求,他也會來首都一行的。答應去孫芸的節目,隻是順道而為。

    有人要說了,你一個文抄公有哪門子的文思枯竭,這不是搞笑嗎?這麽說對朱子清有些苛責了。

    看過《論語別裁》和《於丹講論語》原著的人都知道,這兩本書雖然都帶有‘論語’二字,但內容真的是天差地別。想把這兩樣東西糅合到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融合的過程中,他還把這個世界的一些知識添加了進去。使得難度更大。

    為了把兩部作品融合到一起,他不但深入研究《論語》原著,還涉獵了史上其他《論語》名家的著作,還抽空跟著陳啟明學習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麽多前人著作的基礎上,用了兩年時間才完稿。期間的付出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這樣說並不是說朱子清的文學修養已經達到了這種高度,比起真正的學者他還差的遠。如果沒有前世的兩本著作為骨架,靠他可能一輩子都寫不出這本書。

    這麽說的目的是為了說明,朱子清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文抄公。通過學習他也在不停進步,正逐漸向一個真正的文人靠攏。

    當然,他並不是一個完人,對當文抄公沒有什麽偏見,相反還樂此不疲。把前世經典著作搬過來是一種樂趣,寫一寫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是一種樂趣。

    兩種樂趣他都很享受。

    “我把我的經曆講給你聽,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隻是咱們的經曆不同,我的經驗不一定就適合你,所以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

    事關一個人的前途未來,連陳啟明大師都變得慎重起來。不厭其煩的提醒朱子清要做好心理準備。見朱子清鄭重點頭才繼續降了下去。

    “我沒有你這麽有天賦。我六歲入學,十五歲拜在郭師門下,直到三十歲還一無所成。”

    陳啟明大師的恩師是清末民初著名學者郭忠恕先生,標準的名師高徒。

    雖然被無數人誇過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但被一個真正的大師這麽誇,朱子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的這種羞澀在陳啟明大師看來就是謙虛的表現,這種誤會使得陳啟明對他的印象更好。

    “到三十三歲時候才動筆寫論語,六年才初步定稿,又一年才成書,前前後後用了七年時間。”

    “成書之後我也遭遇了和你一樣的境況,陷入了第一部書的窠臼裏無法自拔,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成功。

    當時郭師已經仙逝,我也因埋頭寫書和其他朋友疏於交流,無人可以請教隻能閉門造車。就這樣過了三年我還是沒有走出來。”

    提起這段日子,陳啟明大師依然唏噓不已。顯然這幾年的記憶是多麽深刻。對於一個文人來說,不能創作無異於要了他的命。

    “後來呢,您是怎麽走出來的?”朱子清追問道。

    “後來國內就發生了那一場政治運動,我被當做封建殘餘發配到邊疆農場接受勞動改造。”

    曆史對普通人來說總是遮著一層麵紗的,對那場運動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朱子清不清楚,所以也不予以評價。隻要知道那是一場浩劫,後人當引以為戒就好。

    老人的經曆和那個時代千千萬萬的學者是一樣的,被發配勞改。勞改的過程沒有什麽好說的,並沒有如小說裏描述的那樣,和紅小兵鬥智鬥勇偷偷搞創作什麽的。

    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體力勞動,還要是不是被拖出去批鬥。任何和書籍有關的東西都被收走。根本沒有精力也沒有條件去思考太多的東西。

    直到運動結束被平反返回城市,才有機會接觸書籍,接觸外麵的世界,才重新拾筆創作。

    “……在這種生活壓力下,第一部論語正義的內容在我的腦海裏逐漸變淡,我都要仔細回想才能隱約記起都寫了些什麽。就這樣不知不覺就脫出了窠臼。”提起這個過程,陳啟明大師神色複雜。

    這是一場人類的浩劫,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但也正因為這一場浩劫,成就了現在的陳啟明大師。相信他對這一段經曆的感情也一定是最複雜的。

    感慨過後,老人對朱子清說道:“我的經曆是時代造就的,你沒辦法學習,所以我的經驗你也沒辦法學習。告訴你這些隻是希望能給你一點借鑒一點啟發。”

    末了又鼓勵道:“你是我們最看好的孩子,也沒有讓我們失望。希望你能早日走出困境,創作出更好的作品。”

    從陳啟明大師家裏出來,朱子清就一直在回憶老人的故事,意圖從中找到自己突破的辦法。

    無疑,老人能擺脫窠臼就是因為那一段特殊的經曆。可那是曆史的偶然沒有辦法複製,再說他也不能為了突破就真的把自己送進勞改場吧。

    而且這是老人的經曆,用在他身上管不管用還兩說。

    透過表象看本質,到底是什麽讓老人走出窠臼的?勞動改造隻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時間。幾年時間不思不想不聞不問,再深的記憶都會變淡。

    如果再加上高強度的體力勞動和時不時的人格侮辱,肯定會加快這個過程。

    朱子清沒有受虐傾向,體力勞動和人格侮辱什麽的他自己不會去嚐試。把《論語別裁》放下倒是可以嚐試一下,就算不行也沒什麽損失。

    那麽問題又來了,要怎麽放下?之前他也不是沒有嚐試過放下,可卵用沒有。

    人的思想是最難以控製的,記憶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越深刻的記憶就越難以放下。看到任何書籍任何知識點,都會和《論語別裁》裏的內容對照一下。

    哪怕不看書隻是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句廣告詞都會忍不住用書裏的內容詮釋這句廣告詞的‘深層含義’。在這種情況下,怎麽忘記?

    盡管事情沒有解決,但老人的經曆還是給了他信心。至少讓他明白這種狀態別人也遇到過,自己不是‘江郎才盡’。信心回來了,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就不一樣了。

    難怪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人確實是個寶啊。朱子清笑著想到。

    按照手機上搜索到的路線,朱子清乘坐地鐵來到了位於央視旁邊不遠處的國貿酒店。

    他很不喜歡事到臨頭著急忙慌的趕路,路上要是遇到個塞車什麽的情況太耽誤事兒。就算乘坐地鐵,他也不想和上下班的大軍擠地鐵。在首都擠過地鐵的都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所以提前一天到酒店住下,第二天有充分的時間做準備。

    到了下班時間,孫芸夫妻兩個邀請他一起出去吃飯。這都是應有之意,朱子清是看在孫守青的麵子上來給孫芸撐麵子的,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至於孫芸的丈夫過來,則純粹是因為朱子清的身份,兩口子也是想趁此機會和他交好。

    雙方一個是看到了走出困境的可能,一個蓄意結交,雙方吃的都很開心,可謂是賓主盡歡。

    大家畢竟還不是特別熟,所以並沒有去過什麽夜生活。吃過飯在某口告別就各自忙活自己的去了。

    朱子清在大街上逛了一圈,發現很無聊,所有的城市其實都一個樣。就返回了酒店準備休息,明天還要錄節目,要保持良好的狀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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