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到了無上宗師之境，才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顧朝夕也是在這一刻，方才明白，為什麽無上宗師可以淩駕於皇權與律法之上，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說無上宗師是人盡敵國。

    因為即便是三境大宗師，也終究還是在人的範疇之內，而當突破至無上宗師，那是從肉身到靈魂深處的一個提升，已經褪卻了凡俗之身，晉升為天人！

    雖依舊也是人，卻已經是人的巔峰狀態。

    窗外，能夠看到飛舞的飄雪，

    一棵枯老的桃樹，有一條枝丫探進了牢房裏，枝丫上，掛著一片片白雪，偶有風來，吹拂起一兩片，轉眼又落下了一兩片。

    顧朝夕緩緩起身，

    身上的金光漸漸散去，回歸了本質，唯有那一雙眼睛裏，依舊還帶有微弱的光澤，

    他靜靜地望著那根枯枝，

    緩緩伸手一點，

    那幹枯的桃枝，居然在那刹那之間煥發新生，綠意開始勃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新葉，在白雪彌漫之中，那一點點綠色顯得格外的妖異，然後緩緩的結了花骨朵，

    再然後，

    一瓣兩瓣緩緩伸展，嬌嫩的花瓣在風中微微顫抖，上麵竟隱隱可以看到露珠幾滴。

    桃花已經開了四瓣，第五瓣正在緩慢而堅定地向空中展開，花瓣之中卻裝滿了白色的雪花，

    這一幕，

    竟然是春冬相融！

    “無上天人！”

    顧朝夕微微笑了笑，收回了手指，

    就在那一瞬間，桃花迅速開始凋謝，然後掉落，淹沒在漫漫風雪之中，那綠意盎然的枝丫也瞬息之間變得幹枯，樹葉，依舊殘留在寒風之中堅持不落。

    就在這時候，

    門外突然想起了李四的驚訝聲：“殿下，您醒了？”

    顧朝夕轉過身，微微點了點頭。

    李四急忙道：“殿下，您終於醒了，要是再晚兩天，恐怕就來不及了，您的那個老管家，李長生，李老爺子已經不行了，前幾天就已經病倒了，已經回天乏力了。”

    “前幾天您一直沒醒，我也不敢打擾您，今天早上我去他倆去看了，恐怕，已經撐不過今晚了，您，要不要想辦法去見他最後一麵？”

    顧朝夕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我記得李長生身體挺好”

    說到這裏，顧朝夕才突然想起，

    自己已經在天牢裏十幾年了，

    李長生已經老了十幾歲，當初李長生就已經是六七十歲，如今，十多年過去，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人生的盡頭了。

    “唉！”

    顧朝夕歎了口氣，

    李長生是在他五歲建府的時候來到他府上當管家的，一直都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而且，對於顧朝夕也是十分忠心，從他這十多年來，冒著誅九族的風險，十多年如一日的為他找尋各種東西和書籍送進天牢，就足以證明其忠心耿耿。

    “去看一看吧！”

    顧朝夕一念直此，輕輕抬手摸了一下那扇大鐵門。

    “哢嚓”

    一聲輕響，門鎖就直接開了。

    李四大驚：“殿下，您”

    “不必擔心。”

    顧朝夕擺了擺手，說道：“把門鎖好，沒人會發現我離開了！”

    說罷，

    顧朝夕身上隱隱約約的浮現出一縷金黃色聖潔的光澤，轉瞬即逝，然後他就徑直走在那幽深狹窄的天牢通道之中。

    詭異的就是，他那麽大一個人，走在狹小的通道裏，不論是執勤的獄卒還是牢房裏關押的犯人，甚至於一路走出，碰到了一隊又一隊巡邏的士兵，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都仿佛看不到他一般。

    京城，下著大雪，

    漫天飛舞著雪花，白茫茫一片。

    天氣嚴寒，可城中依然是人聲鼎沸，人來人往。

    顧朝夕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出天牢，然後憑借著記憶朝著李長生家裏走去。

    很快，來到一處巷子裏，

    一直走到盡頭，那裏是一座關著門的小院，門前的積雪已經被踏平，顯然這兩天來往的人比較多。

    遠遠的，顧朝夕就聽到了一陣一陣的哭聲，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一步踏出，瞬間就來到了院子裏，然後順著哭聲，進了一間臥室。

    床上，

    躺著一個遲暮老者，已經頭發全白，臉上擠滿了皺紋，沒有了多少生機。

    已經變形了很多，可顧朝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老者就是他的老管家李長生，因為，雖然變形了很多，可那慈眉善目還是一模一樣。

    房間裏擠滿了人，

    卻依舊沒有人看到顧朝夕。

    李長生已經是不行了，正在囑咐著一些身後事兒，斷斷續續的說了好一陣，終於停了下來。

    “爹，您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李長生的兒子跪在床邊，緊緊的握住李長生的手，眼淚止不住的流。

    李長生看著他的兒子，微微一笑，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你記住了，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以後，每月十五十五那天，會有一個叫李四的牢頭來取書，你一定要記得，”

    “每次都不要同樣的書如果他讓你找什麽東西，你你也一定要找每個月十五，一定記得準備好，另外，你別管是為什麽，不要問，不要想，也不要打探”

    李長生的兒子不停地點頭，說道：“爹，您放心吧，我記得了，我記得了，我不會忘的，我一定照辦！”

    李長生聞言，微微笑了笑，突然，他眼中出現了一縷不應該出現的神色，那是驚喜和突然的表情，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

    他輕輕的拍了拍兒子的手，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爹，您”

    “出去！”李長生直接了當道。

    按道理來說，送終之時，李長生的兒子是不應該離開的，可李長生太過於堅持，他兒子也沒有辦法，隻好招呼著眾人離開了，全都退了出去，輕輕關上門。

    待到眾人都退出了房間，

    李長生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居然強撐著直起了身子，雙眼泛著淚光，哆哆嗦嗦道：“殿殿下是您嗎？您，您出來了，您來看老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