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鳳仙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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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蹬子踩的翻飛,靈車風馳電掣。

    林九爺的大三輪,哢哢的騎進了八大胡同,車後鬥坐一大胖子,車上漆著殯儀。

    周圍人看著都害怕,心說這是收屍來了是怎麽著,這晦氣呢。

    嘎吱一個漂亮的甩尾捏閘,林壽拉閘下車,也不用鎖,有那禦前灰仙給看著呢,

    糊圖捂著屁股從車上下來,現在可還沒有那個平整的柏油路呢,這一道兒過來屁股都顛的不行了。

    糊圖疼的呲牙咧嘴,看著林壽一臉沒事的樣子,直納悶兒道:

    “九爺,您這不顛的慌麽。”

    “顛?有避震啊。”

    林壽貓腰往車底下一看。

    “哦,後座的避震器忘開了,開了就不顛了,你肉厚不知道疼嗎?咋不喊呢?”

    “……”

    糊圖哭喪臉,心說我哪懂你這玩意兒。

    倆人把車停好了,往八大胡同裏走。

    煙花柳巷之地,尋歡作樂之所。

    林壽不是頭回來,之前麻風病一事他就來過一次了,當了一回“熱心朝陽群眾”,報官端掉了紅人堂窩點。

    白蓮教京城分壇為什麽現在窮到吃土啊,就是因為他們經費來源的紅人堂沒了。

    那之後,八大胡同因為疫情封了好些日子,如今疫情也過去了,人們也都淡忘了,八大胡同重回往日熱鬧。

    夜幕下,華燈初上,胭脂紅粉,弄堂裏若隱若現的許多鶯鶯雀雀,往來的嫖……不是,往來的風流人士,達官顯貴,看戲的看戲,聽曲兒的聽曲兒。

    上回是有事來,林壽倒是沒什麽感覺,這回可不一樣,不定什麽心思來的呢,跟背著家裏逛窯子一樣,家裏有人,心裏有鬼,左瞅右瞅,胳膊肘撞撞糊圖:

    “安全吧?咱不會被掃黃抓吧。”

    “……”

    糊圖無語的直瞅他,認真的?您連鬼都不怕怎麽還怕掃黃?

    上好的月色裏,倆人溜溜達達,進了春秀堂的大院,這裏邊兒搭著戲班兒台子,上麵有那個唱戲的。

    前邊兒咱說過,京城的梨園行是打這八大胡同出來的,早年乾皇過壽愛請戲班,好些徽班來了在八大胡同落腳紮根,達官顯貴養班養人,這些年有本事能耐大的老板走出去了,搭起了京城梨園行的台子,從晚上黑燈瞎火的胡同裏走到了白天園子裏唱戲。

    曲藝行本事吃飯,有成的就有不成的,有光鮮亮麗的就有暗地裏醃臢的,這八大胡同就是梨園行的影子,達官顯貴的私圈。

    這年頭也說不上好壞,你說這是權貴的私人玩樂場,玩弄人權,但還有人願意感謝有這才有自己一口飯吃,不然得餓死。

    看那掛紅燈籠的,基本都是明著招嫖。

    林壽他們來的春秀堂這院裏,算清點幹淨的,老板據說是外邊正經梨行名角兒的哥們兒兄弟,圈子裏有點地位,是八大胡同有名的大堂口,堂裏隻唱戲賣座,但就如此,私底下哪個角兒自願和哪個爺有什麽來往,春秀堂也不會管。

    沒爺喜歡,哪來的角兒?

    藝人行就是這樣,捧你你是玻璃盞子,撒手你是一地玻璃渣子。

    ……

    春秀院裏,夥計迎上來。

    “唷,糊小爺來了。”

    林壽一瞅糊圖,感情你還是個常客,那可不,咱糊圖也是京城的大頑主,夥計知道他認識咱家老板。

    “今兒咱給你這帶了九爺來,你可別給怠慢了,好座好茶。”

    夥計拿眼一打林壽,觀人識麵。

    這主乍一看穿著打扮實在算不上好,擱在春秀堂見過的主顧裏,中人都不到,就一窮老百姓的穿著。

    但是,若看他這眉宇氣色,泰然自若,不似窮人顯菜色,不似商賈顯世故,不似書生顯文氣,而像是有身份的貴人,才有這個見什麽都不怵頭的神態。

    再看他肩頭落的這岔色八哥,不說鳥貴不貴,這看不出來,淨有窮的喝棒子麵粥了還要豬皮抹嘴的好麵兒八旗子弟,沒了家財都要養隻好鳥出來遛。

    看鳥不行,得看毛。

    再好再貴的鳥養在窮家裏都得成了雜毛雞,但看這八哥的羽毛油光水滑有亮色,這就不是吃麩皮能吃出來的,這得頓頓吃細糧吃肉,才能養成這樣。

    鳥都講究,那人能差了麽?

    “好嘞!爺您上座!”

    要麽得說是大地方的小夥計,沒點看人的本事是待不住的,一行人會一行手藝,皇上不一定比他會看人,人家這看錯了人就得餓死,那是吃飯逼出來的本事。

    林壽和糊圖落了個好座,正對著戲台,台上正唱著一出《女駙馬》,一口清脆悠揚有活力的徽調兒彩腔,和正經梨園裏聽到的大相徑庭。

    不是正經的京戲流派,而是糅合地方戲種的新鮮玩意兒,雖不成熟,但聽個新奇有趣,人各有好,梨園裏的京戲多是打磨成熟之作,雖名角好腔,但有的人偏好那成熟作品,有的人還就淨愛聽新鮮的小調。

    這種青澀卻有靈氣的實驗作,還真就隻能上八大胡同才能聽見。

    “這是咱家老板新編排的,用咱家那地方的采茶山歌搭著懷腔做的,咱老板在梨園的哥們兄弟說了,再打磨打磨能請進園子裏去,取名黃梅。”

    夥計上茶時,給在旁邊說道。

    糊圖點頭,望了望戲台上,好生俊俏的旦行不少,但沒最好的那個,問道:

    “小鳳仙兒呢,今兒怎麽沒上來唱呢?”

    夥計一擺手,小聲道:

    “嗨,咱家鳳仙兒君鬧脾氣呢。”

    “怎麽著?誰給氣著了?”

    “昨天來個爺,估計咱這逛的少,以前淨逛紅倌的,不懂規矩,看見咱鳳仙兒好看,張嘴就要買他梳攏。”

    什麽叫梳攏?就是初夜。

    紅倌才做皮肉生意,春秀堂是清倌隻賣唱的,雖然你可以跟人私底下說,但明麵上不好壞人規矩,不然都亂來這行沒法幹了。

    “然後呢?”

    “然後?鳳仙兒那脾氣,爺您又不是不知道,當場把人爺的桌子給掀了。”

    “哈哈哈!”

    糊圖看熱鬧可不嫌事兒大。

    “那後來呢?”

    “後來咱梅老板給賠禮道歉唄,送了好些東西到那位爺府上,那可不是一般人,找了好些關係疏通……”

    “得罪誰了呀?”

    “九門提督家的大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