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嘩嘩的北風，猶如鋒利的鋼刀，在大地上肆意刮過，無情地侵襲著每一個生靈，帶來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都凍結。
    一片被冰雪覆蓋的廢墟城市內，蘇摩漫無目的的走著，眼神有些迷離。
    不時地，他停下腳步，愣愣地打量著周圍。
    很是神奇的一幕發生，著他抬頭打量，周圍的冰雪，廢墟，所有的破敗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霓虹閃爍，人來人往，一片繁華的都市景象。
    沙縣快餐。
    藤野TY連鎖造型。
    網魚電競旗艦店。
    天天好水果...
    一塊塊閃爍的招牌散發出溫暖的明黃色光芒，與本來的冰雪廢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這繁華之中卻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透過用來防止冷氣外泄的空調簾，雖然能看到每個小店幾乎都是爆滿，但店內的人們卻都麵無表情，如同被某種力量操控的傀儡。
    所有人的眼神空洞，動作機械，仿佛隻是這座城市中的一道道影子。
    耳邊響起的那些嘈雜聲音，仔細一聽，也能發現那些聲音都是重複的、機械的，沒有絲毫的曲調變化。
    "今天是個好日子..."
    "今天是個..."
    水果店門口的喇叭發出刺耳的歌聲，不斷重複著一句歌詞。
    包括在街邊垃圾桶裏覓食的流浪貓，動作也同樣刻板，一下低頭，一下抬頭。
    行走其中，蘇摩的動作也變得異常機械。
    就像是一個被凍僵硬的大冰棍，隻能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動。
    穿過熱鬧繁華的小吃街，很快，蘇摩的身影停在了一座公寓樓前。
    他抬起頭，招牌上刻著一道熟悉的名字。
    "陽光公寓"。
    大城市的陽光總是很奢侈，尤其是在魔都這樣的頂流城市內。
    很多普通人能夠享受的陽光，也就隻有在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辦公室以及趕往上班地點的路上。
    而陽光公寓的賣點便是"給你一場完美的日出"，這裏的每個屋子光都異常不錯，深得不少小資年輕人的喜歡。
    蘇摩機械性的走入公寓，管理員也機械性的揮了揮手，似乎打了個招呼。
    叮咚。
    電梯門打開，有好幾個女性低著頭僵硬走過。
    所有人就像是被設定了好運轉程序的電梯一樣，在默默按照程序規定執行每一個動作。
    進入電梯，蘇摩抬起手，按下十三樓。
    今天的運氣似乎不錯，電梯裏隻有蘇摩一個人，很快便讓他去到了十三樓。
    電梯門打開，外麵整潔的過道，散發著獨特的木香。
    一整排明亮的無主白熾燈，印出山巒狀的暈影，驅散了夜晚的黑暗。
    迎麵撞上一個帶著兜帽的男人，蘇摩抬手揮了揮，對方也揮了揮。
    接著大家就又各自低下頭，往目的地走去。
    1319。
    站在房門前，蘇摩將手指搭在指紋鎖上。
    著一聲歡快的滴滴聲，房門打開，從中傳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一瞬間，所有僵硬全都消失，變得鮮活起來。
    "歡迎主人回家！"
    擺放在入戶玄關的小愛同學，麵板上印出一個淺淺笑臉。
    客廳亮著燈，廚房也亮著暖色燈光，些許飯菜香味從中飄出。
    "老公，你怎麽這麽早就下班了！"廚房內閃出一道人影，手中拿著鍋鏟，俏麗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笑容。
    "最近公司不景氣，業務比以前少多了，我們也就隻用加班一個小時。"
    蘇摩回答道，語氣有些苦悶，不過依舊擠出一絲微笑："清淑，今天做的什麽菜啊，這麽香？"
    "你喜歡的尖椒土豆絲，麻婆豆腐，小炒黃牛肉，對了，尖椒買多了，我還給你準備了一道下酒菜，尖椒花生！"一身居家裝的女人揮了揮鍋鏟，眼神滿是愛意。
    鍾清淑是他在大學裏就找到的女朋友，兩人談了七年時間，去年剛結婚。
    買的新房子快要交了，兩人都在期待著快搬離這座公寓，住進新家。
    "你最好了，我這就去衝個涼。"
    蘇摩寵溺的笑了笑，走進浴室，很快響起唰唰的水聲。
    衝完涼，鍾清淑已經將飯菜擺在了飯桌上，滿滿四大盤異常豐盛，還有兩罐冰涼的雪花啤酒。
    "嘿嘿，你都不奇怪今天為什麽要做這麽多菜嗎？"
    "？"蘇摩掰開拉環，喝了口放下。
    "是...我想想。"
    排除了生日，排除了紀念日，排除了升職加薪，蘇摩的腦子裏快速將有可能的選擇全都過濾了一遍。
    "傻子，明天就是我們新房交房的時候了！"
    看到蘇摩想的出神，鍾清淑咯咯笑著，如水一般的眼神充滿希望。
    被他這麽一說，蘇摩頓時有點懵了。
    他下意識的拿出手機，進入，隻見手機置頂第一條就是物業發來的消息，邀請他們明天去新小區交房。
    置頂第二條是鍾清淑，囑咐他早點回家，有驚喜告訴他。
    置頂第三條...
    還沒等蘇摩看清，一雙蔥白的小手伸了過來，將手機搶走反扣在桌麵上。
    "吃飯了，別等下看著看著，又要去忙工作！"
    "好好，吃飯吃飯，我不看了。"蘇摩本能的點頭，他隻是個普通的社畜，能在大學裏找到貌美如花的鍾清淑，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為此，他畢業後勤勤懇懇，一天也不敢休息，就是害怕不能給她一個好的生活。
    好在現在生活過得還算不錯，兩人之間的感情不僅沒有變淡，而是著結婚日漸熾烈。
    吃完飯，蘇摩主動承擔了洗鍋的責任，鍾清淑則哼哼唧唧的前去洗澡。
    站在灶台前看著水花流動，莫名其妙的，蘇摩心頭湧起一抹幸福感。
    這樣的生活，真好。
    他這麽想，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慢，很快便將乾淨的盤子放進消毒櫃裏。
    回到餐廳拿起桌上的手機，蘇摩去沙發坐著，開始漫無目的的打開各種軟體。
    先是。
    原來第三條置頂是工作群信息，怪不得鍾清淑不讓他那會查看。
    蘇摩快速翻閱，原來是主管說了句明天要開個會，研究如何開拓業務，接著便是二十多條重複信息，大家機械性的回覆著"收到"。
    不用加班，蘇摩心情略微舒暢幾分，也緊跟著回了收到。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就在他發出收到的一瞬間，一條新的信息出現在上方。
    是主管。
    "現在誰有空，馬上回來一個人加班，有新的單子，提成按兩倍算！"
    兩條消息一前一後發出，主管剛說完，旅婢褪撬漳Φ氖盞健?
    能夠想像這個瞬間有多麽窒息，蘇摩無奈的苦笑，剛剛的好心情全都消失。
    還好有兩倍提成，蘇摩也隻能暗罵運氣不好，從沙發上站起身。
    "清淑，公司又有單子了，我現在要緊急過去一趟。"
    "啊，這麽晚了？"
    "沒辦法，有兩倍提成也不虧，等我回來和你說。"
    蘇摩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鞋櫃取出鞋子。
    等到他匆匆忙忙的跑出公寓，不遠處的街道盡頭閃過一輛黃色計程車。
    蘇摩趕緊招手，卻不料那黃色計程車像是沒看到他似的，徑直加速開了過來。
    轟。
    著一聲巨響，蘇摩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他耳邊開始有各種零碎的聲音響起，一會是路人的驚呼聲，一會是救護車的聲音，一會是急促的滴滴聲。
    等到他再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了一個十多平的小病房裏。
    鍾清淑正坐在他身旁，眼睛紅腫，看樣子應該是哭了很長時間。
    "清..清淑..."
    蘇摩費勁的想要抬手，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知覺，像消失了似的。
    但好在鍾清淑一直觀察著他，發現他眼睛能動，連忙對著外麵驚喜喊道："醫生，醫生，能動了，他醒了，他醒了！"
    在蘇摩的餘光中，幾個白大褂衝了進來，對著他就是一頓摸索。
    沒有任何知覺，聽覺也不完善，蘇摩也不知道這些人在幹嘛。
    但幾個關鍵詞卻被他捕捉到。
    植物人，永久性，持續治療，昂貴，回家修養...
    "我被黃色法拉利撞成植物人了？"
    蘇摩心底暗罵，不過他也有些奇怪，自己的腦子為什麽比之前還要清醒。
    難道這就是植物人的特殊體驗？
    想著想著，蘇摩睡著了，等到他再醒來，身邊隻有一個陌生的護工，鍾清淑不知道去了哪裏。
    沒辦法，蘇摩隻能繼續胡思亂想，他發現越是思考，腦子越是清明。
    而且還多了很多奇怪的記憶。
    "摩天柱...這是什麽東西？"
    一種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特殊結構出現在蘇摩腦海裏，且越來越清楚，就好像他自己一步一步研究出來似的。
    而且跟這種特殊結構一起出現的，還有大量他從來沒接觸過的知識。
    有趣！
    橫豎動不了，蘇摩也躺平了，開始冥想學習，接收這些記憶。
    時間持續了兩個多月，期間病房來了很多人，有父母，有親戚，也有一些大學同學，職場同事。
    所有人對他的遭遇都感到可惜，認為一個努力的小夥子不該如此。
    順帶著，黃色法拉利司機也被抓了。
    是個疲勞駕駛十八小時的中年人，撞人後也沒跑，當時就叫了救護車，後麵靠著保險也支付了不少醫療費。
    但可惜植物人這個病僅僅是醫療費完全不夠，重頭戲還是在修養上。
    強如車王舒馬赫植物人後，也得傾家蕩。
    對於普通家庭而言，這就是一筆完全無法想像的富支出。
    等人走後，病房裏剩下蘇爸，蘇媽，以及鍾清淑。
    蘇爸是個明事理的人，認兩個月過去蘇摩的病沒有任何進展後，沉吟著道："清淑，我看還是把蘇摩接回家休養吧，你放心，蘇摩自己攢的你們賺的我們一分不要，另外還會給你一些.."
    "爸，你這什麽意思？"
    鍾清淑麵色一變，"我把新房子都已經賣了，為的就是給蘇摩治病，你現在讓我走，他怎麽辦？"
    "你還年輕，是個好孩子，沒必要..."蘇媽了口氣："實話實說，我們老兩口手裏也有不少錢，以前想著鍛鏈你們，扣扣的，現在後悔啊。"
    他們是富一代，總是對打拚有種迷之信仰。
    這也導致蘇摩成年以後就被斷了經濟來源，隻能靠自己的努力打拚。
    "沒什麽後悔的，你們的錢自己拿著，我用我的錢救他。"
    鍾清淑冷冷道，那清冷如月眼神讓蘇摩頗為熟悉。
    然而下一秒，她的話卻讓蘇摩心底猛地一怔："而且我還懷了他的孩子，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以後沒有爸爸。"
    什麽？
    蘇爸蘇媽一怔，卻見鍾清淑從床底抽出一個病袋。
    兩人仔細翻看，半天才抬起頭，眼神無比的複雜。
    孩子隻有三個月，算算時間剛好是蘇摩出事的時候，其實現在打掉還來得及。
    不過看鍾清淑那倔強的模樣，兩人隻能息一聲，閉口不提。
    而躺在床上的蘇摩更是忍不住的想要流淚，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鍾清淑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的。
    隻是他上班太累沒有追問，原來不止是搬家，還有...希望！
    點點清淚順著蘇摩眼角流下，第一時間被鍾清淑捕捉到。
    著一陣興奮的呼喊，幾名白大褂又衝了進來，一番檢查後笑著道："幹得好，這種病就需要你們狠狠地刺激病人神經，現在總算有恢的趨勢了！"
    恢！
    這兩個字頓時讓一家人都驚喜萬分。
    當晚，蘇爸和蘇媽便果斷套現了全部公司股份，直接拿出一筆巨額數目。
    三個億！
    如果放在以前，小兩口估計會高興的飛起來。
    但如今放在植物人病前，這三個億似乎不太夠。
    春去秋來，一個平凡的晌午，鍾清淑消失了一天時間。
    等到她再回來時，蘇摩看到了一個發紅的醜陋小孩被醫生抱了進來。
    管全身依舊不能動彈，但那種血濃於水的親近感讓蘇摩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忍不住的想要抬手撫摸嬰兒，換來的卻是對眼皮的控製權。
    眼皮能動了！
    兩天後，一家人在病房裏舉行了簡單的慶祝儀式。
    女兒"蘇心"是主角。
    蘇摩也分到了一小口蛋糕，隻可惜他品嚐不到味道，隻能動動眼皮示意。
    轉眼間，又是五年時間過去。
    著日子推移，蘇摩的病情也在快速好轉，當然這個快速是相較其他植物人而言。
    脖子以下雖然依舊不能動彈，但蘇摩已經能控製著聲帶發出微弱聲音。
    隻是這五年時間，也基本耗空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手頭隻剩三千萬。
    "鍾小姐，這五年多時間以來，你們用的都是最好的營養液，最好的治療品，參加的更是頂尖院士組織的試驗，尤其是接下來要參加最新的試驗，光報名費就是一千萬，恕我直言..."白大褂沉默了下："不如讓病人回家好好修養，保持心理健康或許更重要。"
    心理健康！
    鍾清淑麵色複雜的轉過頭看了眼，但很快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心裏很健康，我知道的，你相信我，我最懂他了。"
    醫生無奈，隻能退去。
    這麽長的時間，換做一般人早就妻離子散，這蘇摩不知道哪裏修來的福氣，竟然能讓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為他這麽付出。
    兩個月後，一期試驗開展，效果很差。
    蘇摩發現自己反倒喪失了說話能力，且對頭部其他地方的控製也在減弱。
    他暗暗用最壞的想法去猜測，這一現象和試驗總共有五期有關，要是第一期就把人治好，後麵怎麽收錢？
    果不其然，第二期這些症狀開始消失，聲帶控製又回來了。
    第三期，各方麵控製略有上升，幅度還是不盡人意。
    三期試驗一共三千萬用完了所有積蓄，後續試驗還有兩期，蘇爸和蘇媽咬咬牙，變賣了所有家，還在親戚朋友周圍借了一圈，鍾清淑也將自己所有能試的渠道全都試了一遍，這才勉強湊上。
    這次效果很好，兩期試驗結束後，蘇摩徹底恢了說話能力。
    "清淑，辛苦你了，這一天來的太晚了。"
    看著蘇摩露出略顯疲的表情，撕扯著嘴角說道，鍾清淑破泣為笑，"不晚，不晚，什麽時候都不晚！"
    她勸慰的說道："人生就像是一顆彈球，你被飛來橫禍一下打落到了穀底，隻要不放棄，總會有反彈起來的那一天！"
    "爸爸，不放棄，反彈！"女兒蘇心也在旁邊揮手喊著。
    "是的，我相信！"
    病床上，蘇摩笑道，睿智的目光讓周邊一群白大褂都有些驚奇。
    植物人恢的也有，甚至有人全部恢，但他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和蘇摩一樣，心理比健康人還健康，沒有半點對人生的抱怨。
    隻可惜白大褂們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在無聊的日子裏一天一天發呆，蘇摩卻是在無比充實的課堂，不斷學習著新的知識。
    整整七年時間過去，如今的他已經在建築學上登峰造極，不亞於地球上任何一個建築學科院士。
    且在他的腦子裏，還裝著不少地球沒有出現過的新型物。
    已經在穀底沉淪這麽長時間，否極泰來的時刻也該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