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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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若是他這一開門,怕是要壞!公子昏迷不醒,簡言又大著肚子,雖有他與衛英這兩個漢子,但萬一人眾多,進去一陣亂打,後果怕是不堪設想!他可不敢說,那於扶陽是存了什麽心思。

    千鈞一發之間,衛真急撲上前,將衛英拉住。

    衛英緊緊捏著大海碗,差些沒捏碎了。他轉頭朝衛真吼“別攔我,讓我將那廝砸死了!”

    他這一聲,倒是嚷得高。

    外頭的人聽見了,又叫嚷起來“有人在裏麵!開門!開門!”

    “莫不是心虛,做錯了事卻不敢當。”

    衛真緊緊拉著衛英“別魯莽。”

    二人卻是沒注意到,縮在後頭的張伯年神情猶豫,緊緊握著拳頭。

    忽而外頭有人斥道“在做什麽?打家劫舍?”那人聲如洪鍾,嚴正言辭。

    有人呼道“是巡邏護衛隊!”

    衛真與衛英相互看了一眼“咦?”

    離顧宅不遠的地方,一輛馬車停著,車轅上的李遙正快速向車廂裏頭報告著“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人要砸門的當兒,巡邏隊一行數人猶如天兵天將一般來到了。那些烏合之眾嚇得頓時散了好幾個。”

    正在裏頭揉著腳踝的蘇雲落“……”李遙不去說書,真真是可惜了。什麽天兵天將,還不是他差了人叫巡邏隊過來的。

    說來也巧,她們從顧宅出來,才上得馬車,她的腳踝就鑽心般地疼了起來。除了羅襪一看,比之前卻是腫得更高了。原來李遙想將她拉回家去擦藥油,卻不知怎地,她冷汗頻流,隻窩在一處咬緊牙關不動彈。嚇得詠雪直流眼淚“娘子,娘子,俱是詠雪的錯。”若她不為張伯年求情,娘子定然不會氣成這樣。

    蘇雲落本來是想懲罰詠雪一二的。詠雪現在與張伯年無名無份的,卻跪在她這個主子麵前求她。若是以後張伯年高中,沒將她迎進門,今日此事若傳出去,詠雪怕是不用嫁人了!

    隻是還來不及訓斥,腳踝就疼了起來。附近倒是有一家醫館,李遙腳程快,去買了一瓶藥油,讓詠雪輕輕揉搓著疼處,如此二刻的功夫,蘇雲落才將將緩過來。緩過來後,她卻是吩咐詠雪不用幫她搓了,隻自己輕輕揉著。

    詠雪也知娘子生自己的氣,隻垂著頭,哀哀地坐在一旁,也不敢吭聲。

    蘇雲落以前便與她說過這樣的道理,年少的情感的確純真,不可多得,但張伯年的娘親,是個貪圖榮華富貴的。以後便是她作為她的大丫鬟,得了她一些陪嫁,也難以討得餘氏的歡心。

    蘇雲落心中思慮了又思慮,最後還是開口“詠雪……”她才開了個口,就聞得李遙在外頭道“那群人來勢洶洶,怕不是來尋顧老師的罷?”

    她撩簾一看,果然,前麵兩個打扮得甚是富貴的公子領著一群人湧向顧宅的大門。細細看去,裏頭有兩個著素衫的,可不正是雷春與雷大姑娘。

    倘若雷春與雷大姑娘沒在人群裏頭,她便放下簾子叫李遙駕車回去了。但他們若在裏頭……她雖然不錙銖必較,但卻有仇必報。當下沉了臉,與李遙道“那兩位帶孝的,瞧見沒?”

    因戴著孝,雷春與雷大姑娘在一群人中倒是顯眼。

    李遙點點頭。

    這對姊弟可真是有趣,不是攀誣她,便是來賴顧聞白。她若不替自己收拾了他們,以後說不定還是個什麽禍害。

    她知道李遙有的是法子。

    是以她吩咐李遙“我不想再在靈石鎮看到他們。”

    這句話的意思是……李遙側頭看她。

    她無奈道“將他們趕出靈石鎮便可。”她是那麽蛇蠍心腸的女人嗎?

    李遙應下,左右看了看,尋了個倚在路邊的普通人,對他使了個眼神,那人便恭敬地走過來“李管事。”李遙低聲吩咐他幾句,那人便飛快地消失在街上。

    李遙倚在車壁上,悠悠地想,幸得他機智,早早在顧老師家附近安了人,這才不至於手忙腳亂,才能好好地坐在車轅上看戲。

    街道也不長,巡邏護衛隊很快便過來了,正巧那幫滋事的要舉起斧頭砍門,被抓了個正著。

    賀過燕可不怕這明為巡邏護衛隊,暗裏卻是蘇家鞋襪鋪的人。

    他整一整衣衫,上前道“清官還不管家務事,你們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護衛隊,別管這麽寬。”

    方才出聲阻止他們的,是小隊長劉六。他人長得高大,滿臉絡腮胡子,穿著粗裘,背後別著一根大木棒,聞言大眼一瞪“老子管的不是家務事,但若你們用斧子砍別人家的門,便是破壞他人財物;若是你們沒有主人應答,便闖進門去,便是私闖民宅;若是你們進得門去,將人打傷或致死,那便是犯了人命官司。”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那些湊熱鬧的人。

    方才還跟著起哄的人,頓時都垂著頭,連借口都沒找,便自顧自地離去了。

    賀過燕氣得發暈,這些人可是他花了不少銀兩雇來的。雖然花的不是他的錢,但他也氣憤!果然是小地方的人,欺軟怕硬。

    最後,門前隻剩下於扶陽、賀過燕、雷大姑娘以及雷春四人。

    巡邏隊來了六人,比他們還多兩個。而且一個個長得又高又壯,於扶陽在心裏悄悄比劃了下,怕是打不過人家。

    隻是,太不甘心了,他們這般聲勢浩大的來,卻以頹勢收場。便是像於扶陽這種沒有自尊心的人,都覺得太不甘心。

    雷春輕輕推了推賀過燕,轉頭卻在大門外跪下“老師,學生不怪您,您若是不想迎長姐進門,便不迎罷。隻是,長姐腹中已有您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學生隻盼您給長姐腹中的外甥一口飯吃。”

    裏頭的衛英幾乎氣得要炸了,他捏著的大海碗,幾乎碎成了粉粒。

    “他口口聲聲稱恩師,卻刀刀刺在公子的身上。我怎能讓這樣的人,在公子麵前放肆?若是出了事,一切往我身上推。”衛英看向一直拉著他的衛真,一字一頓地說。

    衛真自然是熟悉雷春的。當初雷春從靈石鎮到府城裏讀書,便是他接的人,他安頓的。初初的時候,公子還吩咐了,讓他時不時去照應雷春。公子對雷春,可謂是拳拳愛心。黃家雖然資助他,可府城的開支那麽大,最後還不是公子出的資銀?但這一切,公子沒讓他透露半分,隻怕雷春心中有負擔。可萬萬沒想到,公子竟然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他放開緊緊拉著衛英的手。

    衛英決絕般地打開門扇,迎上雷春。

    白眼狼的眼神竟透著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譏諷。衛英卻是不懼他,衝上來便道“我們公子何時碰過雷姑娘了?你莫要以怨報德!血口噴人!”

    於扶陽在一旁勸道“衛英,快快叫四表弟出來,將雷姨娘扶進去。雷姨娘在我麵前發過誓了,若是她以後誕下的是兒子,也絕不會與主母爭寵的。”

    “你莫血口噴人!”衛英盡管很想大罵於扶陽,但他吵架的實戰經驗少,翻來覆去隻得這一句話。

    此時簡言牽著衛香從灶房裏走出來。她以前在顧家灶房裏待,顧家雖然隻得二房人,但同樣鬥得腥風血雨。她在灶房裏跟著她老娘,可是親眼見慣了那些婆子為了三兩個銅板便罵得非常難聽的。見衛英隻懂翻來覆去罵那一句話,她實在坐不住了。

    簡言走到衛真身後,瞧見於扶陽的穿著仍舊如往常那般富貴,隻是好幾年不見,他這樣沉浸在酒色中的人,那雙鳳眼下可見顯眼浮腫。

    她看一眼哀哀地站在一旁的雷大姑娘,倒是有幾分姿色,可惜,吃相太差。她再瞧瞧跪在地上的雷春,不緊不慢道“若是要讓我們公子將這位姑娘納進門,倒也不難。”

    衛真嚇了一跳,回頭看見簡言牽著衛香,不由蹙眉,低聲道“沒有你的事,趕緊回去。”

    於扶陽不識得簡言,但他曾聽說過顧聞白身邊的衛真娶了一個廚娘的女兒的。如今見簡言打扮樸素,又牽著一個胖嘟嘟的小女孩,衛真又與她那般親密,便曉得簡言是誰了。當下狂妄道“你一個廚娘之女,也配在這裏說話?”

    簡言不卑不亢“我既不是顧家的奴仆,更不是於家的下人,為何不說得話?倒是你,身為顧公子的表哥,卻時時刻刻想著陷害公子,好得了公子母親的錢財,可真真是卑鄙無恥。”

    還沒有人這般直白地罵過他,於扶陽一下子惱了“賤婢,速速滾到一旁,我若心情好,便饒你一命;若是不好,我瞧你便是一屍兩命。”

    “你!”衛真攔在簡言麵前,“表公子,快將你的人帶走,不然我們可不客氣了!”他說著,雙目露出精光來。

    於扶陽知曉顧聞白身邊的兩個護衛,俱是習過武的。顧聞白將衛真衛英撿回來兩年後,他在外頭就沒能成功欺負顧聞白,是以他心中對衛真衛英還是有些忌憚的,如今見衛真眼露精光,不由得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賀過燕用折扇輕輕在他後麵抵住,低聲道“不過是兩個奴仆,於兄還怕他們了?”

    對,不過是兩個奴仆。於扶陽當下挺直身子“快喚四表弟出來,若不然,他的名聲便盡毀了。”

    難不成,他不是奔著毀了公子的名聲而來的嗎?衛真衛英恨恨地看著於扶陽。公子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出來!

    於扶陽自然是知曉顧聞白出不來,今兒賀過燕可是親自去打聽了,盡管回春堂的那個沈老頭沒說實話,但卻有旁人看見了,顧聞白是被衛英背著回家的。

    再說了,黃三請的那個殺手尤雙雙,托人捎口信回來,說是她昨晚將那個書生傷得極重,雖然沒殺死,但跟死也差不多,希望黃三能結五百兩白銀與她。

    他們便是要趁著顧聞白重傷,將他的名譽掃地。當然了,死了更好。不過黃三擔心,那尤雙雙是誇大其詞。以防萬一,最好做兩手準備。

    簡言一拉衛真,朝於扶陽道“我們公子有重要的事情出去了,尚未回來。方才我不是說了,若是讓那雷姑娘進門也容易,便是待她十月懷胎,瓜熟蒂落之際,便是將她迎進門之時。”

    她說話的時候,瞟了一眼雷大姑娘“敢問雷大姑娘,你是什麽時候有的身子?”

    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哪裏知道什麽時候懷的身子?!更何況,這話是雷春不按商量好的說的,可與她無關!雷大姑娘如是想,隻能掩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雷春的確有備而來。他抬頭望向簡言高高挺起的肚子,不慌不忙道“長姐麵皮薄,不好意思說,我便替她說了。她如今,不過一個多月的身孕。她的肚子等倒是能等得起,卻不知以後,待我這小外甥長大成人,若是知曉今天這一幕,還不知是如何的心酸。”

    蘇雲落在馬車中聽得他這番話,不由與李遙道“可見這讀書人算計起別人來,竟是這般的狠毒。”

    簾外李遙默了一默,問她“你怎知顧老師是清白的呢?這姑娘竟不顧自己的名聲,在眾人麵前將這事揭露出來,約是無路可走罷。”

    怎麽會!那顧聞白這段日子,總糾纏著她,哪來的空閑去應付那雷大姑娘!她剛要出聲反駁,忽而想到若是男人要偷腥,無論多忙,總能抽出時間來的。

    不過,她到底還是不喜那雷大姑娘“那雷大姑娘,能狠下心將自己父親拖死了,再攀汙與我,她若要攀汙蔑別人,也不奇怪。”

    隔了一道簾子,她沒看到李遙在外頭幾乎掩不住的笑容,但他還是假模假樣道“如此看來,這雷大姑娘是要斷了自己的後路來博前程了。”啊哈,真難得蘇雲落將別的女子貶得一無是處,維護一個男子了。果真是年年人心各不同啊!

    隻聽那頭簡言也不慌“姑娘肚子裏的孩子,還不曉得是不是我們公子的呢?以後心酸不心酸的,可是另說。”她輕輕撫著肚子,緊緊地盯著雷大姑娘。

    雷大姑娘壓根不敢看她,一直掩著麵。

    “這位嫂子好一張利嘴,我卻是敢打包票的,那位姑娘肚子裏的孩子,便是顧老師的。”隻聽一道鶯歌燕語遠遠道來,一頂暖轎停下,兩個貌美的大丫鬟撩簾,從裏頭鑽出一位極俊俏的姑娘來。

    她的桃花臉豔豔笑著,披著紅狐裘,款款走過來,一雙桃花眼將簡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嬌笑著“雷春本是顧老師的門生,又是雷大姑娘的親弟弟,他說話,或許是有了那麽幾分向著自己的長姐。不過,我卻是無意中聽得,知曉這件事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賀過燕自然是配合“不知那人是誰?”

    黃三輕輕一笑,柔聲道“自然是顧老師另一位得意門生,張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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