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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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暗影幽幽,一張雪白的臉在暗黑的巷子遊蕩。風從四麵八方刮來,那張臉晃蕩著,晃蕩著,下半截仿若沒有身子。

    車夫驚恐萬分,下意識將韁繩一勒。馬兒嘶啼一聲,受驚地將前蹄揚起。車廂內的朱蓁蓁沒坐穩,竟朝衛英跌過去。

    衛英下意識地將朱蓁蓁一攬,朱蓁蓁剛跌在他懷中,巨大的衝力便連帶著她一起將衛英壓在車壁。

    衛英悶哼一聲,還來不及感受溫香軟玉在懷,便聽得外頭車夫驚恐地喊道“白無常,白無常!”

    他話音才落,衛英與朱蓁蓁便同時聽到有人在唱歌。那人嗓子半男半女,幽幽唱道

    “災年現難兮難兮難兮教人擇之賣兒弻女難兮難兮難兮大刀何相向……”

    正值夜深,那人的嗓子幽幽地飄著,半隱半現。

    車夫還在驚恐地叫著“白無常,白無常……”

    衛英將朱蓁蓁扶起來“朱先生,你可要緊?”

    其實方才她衝向衛英時,手撞傷了,此時隱隱的疼,但朱蓁蓁仍舊搖頭“我無事。你快去瞧那賊人。這唱歌的,怕是那賊人的同夥。”

    衛英又是意外。這朱先生竟然與旁的女子不一般。

    他沉聲道“那賊人如何不打緊,要緊的是朱先生你。”

    朱蓁蓁亦是意外,衛英看著挺糙的,但竟而這般會說話。她臉微微紅了“我真的不打緊,你快去瞧那賊人。”

    既然朱先生如是說了,衛英便恭敬不如從命,翻身欲從車窗出去。卻不料車窗有些狹小,他的身量卻有些寬——好似出不去。

    他老臉一紅,訕訕地將頭縮回來,改而從車門出。

    外頭的車夫倒是個奇異的,雖然嘴上喊著白無常,手上卻緊緊拉著韁繩。衛英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老兄勿怕,我們鬼來斬鬼,人來斬人。”

    他說完,便看到了浮在半空中的那張白臉。

    謔!說實話,是挺唬人的。

    那張白臉見他出來,竟而咧嘴笑了,露出黑漆漆的牙齒來。

    衛英顧不上他,轉身往車廂後麵走。

    不出所料,方才還被五花大綁在馬車後頭的賊人不見了。

    車夫忽而又喊了起來“白無常,白無常,不見了!”

    果然,幽暗的巷子中,哪裏還有那張白臉的影子?衛英站在春風漸暖的夜巷中,心頭惆悵。爺交待他的事,他竟然沒辦好,讓那賊人溜了。

    朱蓁蓁吃力地從車上下來“衛英,此事定有蹊蹺。”

    無緣無故出現的賊人,無緣無故出現的白無常將賊人救走,這是衛英待在靈石鎮五年不曾見過的事。靈石鎮交通便利,雖然時有外地商人與當地人發生糾紛,但像今兒這般蹊蹺的、莫名的,還是頭一回。

    是衝自家爺來的?想起那於扶陽,喻明周,衛英不敢怠慢,欲轉身家去稟告大爺。

    目光一晃,卻瞧見朱蓁蓁正垂著頭,似是吃力地用自己的左手扶著自己的右手。

    衛英素日裏是個糙漢子,但今晚可不是。他急急走到朱蓁蓁麵前,關心地問“方才可是撞傷了?”

    朱蓁蓁也不忸怩“方才不小心撞了一下。”

    “我帶你去醫館。”

    朱蓁蓁搖頭“我時常練箭,有時候不慎受傷,家中有略懂醫術的嬸子,家去讓她處理一下便好。”

    也好。今兒醫館的夥計瞧了大半天的流民,還是不打擾他們了。衛英聽話地將朱蓁蓁扶上車,又叮囑驚魂未定的車夫“走慢一些。”

    二人坐在慢得像蝸牛速度般的馬車上,坐了一會,尷尬再起。

    不過這回朱蓁蓁自若了許多“那賊人功夫不淺,救他的人又這般神秘,靈石鎮怕是不安寧了。”

    衛英也在思慮這個問題“那白無常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的將人救走,功夫深不可測。”

    朱蓁蓁想得很樂觀“那賊人中了箭,定然要醫治,這幾日你多注意一下醫館,說不定能擒住他。”

    “萬一,他們身旁亦有略通醫術之人,便不好尋了。”衛英今兒的腦子十分靈光。

    朱蓁蓁附和地點點頭“衛壯士說得也對。”

    衛英不適應極了。方才還叫他衛英呢,如今又叫他衛壯士了。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張三娘來。張三娘入了折園做廚娘,素日裏匆匆見過幾回。見麵時張三娘的臉上總是噙著不遠不近的微笑,也總喚他衛壯士。他便省得,那張三娘是實實在在的不喜歡他。

    不過……

    這回,衛英大著膽子,衝口而出“叫我衛英便好。總叫衛壯士,怪生疏的。”倘若朱蓁蓁拒絕,那他,那他便死皮賴臉……

    卻見朱蓁蓁宛然一笑“好呀。你也別總叫我朱先生,我……你叫我蓁蓁便好。”她說到後麵那一句,聲音便低了下去。

    一股歡喜便在衛英的腦中炸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先生,竟然讓他喚她的閨名?像朱先生這般的女子,閨名可是家中親友才能喚的。而他竟然獲得了這個權利?他結結巴巴“這,這,這樣好嗎?”

    朱蓁蓁的臉早就紅得像天邊的晚霞。她聲如蚊呐“自是,好的。”

    春風和煦,溫柔地吹過了整個靈石鎮。

    當房門再度被敲響時,顧聞白猛然醒來。蘇雲落這回沒再抱著他,隻乖乖地蜷縮成一團,安安靜靜地睡著。

    他方才想假寐片刻,卻不小心睡了過去。

    敲門聲極輕,但顧聞白還是醒了。

    門外站著衛英“爺,那賊人在半道上,被他的同夥劫走了。”

    顧聞白盯著衛英,納悶地想,賊人被人劫走,這臭小子的臉上,怎地還笑得如此開心?聽著衛英描述賊人被劫走的經過,顧聞白的眉峰緊緊擰著。故弄玄虛的白臉,悄無聲息地人劫走,莫名其妙的歌聲……那人武功高深莫測,完全可以不動聲色便將人擄走,卻偏生還要唱那莫名其妙的歌……

    到底是為了什麽?

    瞧那被抓住的賊人,麵無二兩肉,眉峰帶凶,是個狠人。他背後的同夥,狠辣程度定然不亞於他。

    倘若是衝著他們來的,那麽堪折兩園,危險至極。

    是吳王的人?還是衛蒼的人?抑或,是太子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