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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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辛嫂子急急起身,要去抓那些豆子。便是她再良善,也在心中埋怨,張三娘這兩日到底咋了,毛毛躁躁的。
小瓜小果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辛,辛,辛嫂子,不好了!”
張三娘先是假裝慌慌張張地撿那些豆子,一邊自我批評“唉,我,我這是怎麽了?”
辛嫂子顧不上理她,急急問小瓜小果“可是出了什麽事?”
小瓜小果麵露哀色,甚至小瓜還哭出聲來。
辛嫂子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妙。
張三娘也直起身子,緊緊地盯著小瓜。快,快說那大美人死了啊。
果然,小瓜哽咽道“嗚嗚,許婆婆,許婆婆去了……”
辛嫂子吃了一驚,愣住了。
張三娘也愣住了。那大美人竟然沒有被毒死?
小瓜小果道“李大管事吩咐我們,讓辛嫂子尋幾個手腳麻利的婆子,幫著許婆婆洗身、穿壽衣。”
辛嫂子應了。張三娘沒有成親,這種事情自然是不會叫她的。是以辛嫂子囑咐張三娘道“你且在灶房中守著,別個吩咐作甚,你便作甚。”
張三娘垂下眼“是。”
許婆婆身子已經虛弱許久,盡管大家心中都明白她去了是遲早的事,但如此突然,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尤其是何悠然。
明明她昏睡過去前許婆婆身子還十分健壯,怎地如今她瞧著許婆婆,身子竟然這般形銷骨立,頭發雪白,麵前皺紋,比她昏睡過去前,似是老了十多歲。
眼淚簌簌地從她眼中流出,何悠然撲在許婆婆身上“媽媽……”許媽媽跟著她這麽些年,卻是受苦了!她醒來之後,竟然不曾想起過許媽媽!
蓉蓉與唐阿布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淚水直流。
唐阿布喃喃道“婆婆聞得姑姑醒來,分外高興,還吃多了兩碗粥……婆婆說,姑姑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再也沒有牽掛了……”
蓉蓉年紀小,不會說話,隻嗚嗚哭著。
辛嫂子領著閔婆子等人進來,見狀也唏噓不已。
李遙輕輕跪下來,鄭重地、恭恭敬敬地給許媽媽磕了三個頭。倘若沒有許媽媽,他這輩子便不能再見到悠然。
何悠然哭得成了淚人。
李遙默默地攬著她,柔聲道“然然,且讓辛嫂子們替許媽媽洗身子罷。”
何悠然這才強忍著悲傷,由著李遙扶著她站起來。
辛嫂子早就聽聞,堪園裏住著一位容貌舉世無雙的美人,但她從來沒有見過。在她心中,自己的東家蘇娘子已經是十分好看了,難不成堪園的美人比蘇娘子還好看?此時她瞧見何悠然,隻見如瀑的發絲鬆鬆綰成髻,一張瑩瑩雪白的臉兒瘦小,遠山眉,秋水美目染了傷悲,一方素白的帕子掩著口鼻,低低地哭泣著,不勝嬌弱地靠在李大管事身上。
李大管事一向溫潤如玉的麵容亦染了無盡的傷悲,他輕輕攬著何悠然,二人相互依偎著,好一對金童玉女的神仙眷侶!辛嫂子曾私底下嘀咕過,像李大管事這金童一般的男子,得什麽樣的姑娘才配得上喲。如今一看,原來與李管事相配的女子,竟是這般的仙女似的人物。
如今仙女悲泣,讓她情不自禁也淌下淚水,悲傷不已。
辛嫂子等人才幫許媽媽擦完身子,穿好壽衣,外頭的烏雲不勝墜壓,嘩啦一聲下起豆大的雨點來。這場雨來勢洶洶,不過一瞬,院子裏就泡了水。
許媽媽之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早早便讓唐阿布買好了壽衣,但棺材卻是沒有準備的。如今已是春末夏初,天氣還不算太熱,但許媽媽躺久了,屍身亦會散發出臭味。
他們必須盡快買到棺材,將許媽媽入殮。
聞訊而來的顧聞白與李遙商量片刻,李遙決定親自帶著毛瑟瑟毛茸茸去購置棺材。
張三娘打著傘,拎著茶水送來堪園,正巧看到李遙帶著毛瑟瑟與毛茸茸穿著蓑衣出了門。
她站在台階上,看著她心儀的男人穿著蓑衣,挺拔的身子似勁鬆一般,淌著水出了門。
她心中閃過一抹酸意,轉頭將銅壺拎進臨時布置好的靈堂。
靈堂內焚著香,有低低的哭泣聲。她掃了一眼,發現了哀哀坐在一旁的何悠然。何悠然的旁側,站著辛嫂子,辛嫂子彎腰,柔聲細語的,似是正在低聲勸解她。
何悠然還如之前一般她見的貌美。隻不過那時,何悠然是躺著床上昏睡的畫中人,如今醒過來,成了一舉一動俱讓人矚目的仙子。
張三娘心中再度閃過一抹酸意。
她換了空的銅壺,照舊淌著水,回到折園的灶房。
何悠然吃了那毒藥,竟然沒死!她呆呆地坐在長條凳上,發了一會兒愣,忽而想到什麽,急急地出門去。
許婆婆急逝,流民又暴動,堪折兩園人手不足,柴房中的陳樓無人看守。
張三娘推開虛掩的門,走進狹窄的柴房。許是氣息、腳步聲不同,陳樓假寐的雙眼沒有睜開,而是輕輕地笑了“你來了?”
他沒有開眼,竟然省得是她來了?
張三娘走到陳樓麵前,俯看著他。
被二衛兄弟揍了一頓的陳樓麵皮除了有些青紫外,並沒有受很重的傷。被五花大綁的他怡然自得地坐在地上,仿佛柴房是世外桃源一般。
張三娘斟酌了一眼語言,才道“今兒有人過世,他們很忙,顧不上你。”
陳樓的唇角輕輕上揚,仍舊不言。
張三娘不得不自己說“你救我一命,我放你走。隻不過,你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
陳樓又是一笑“外頭的神勇將軍你可聽說過,他手眼通天,不管我走到哪裏,他都能將我捉回來。”
張三娘抿了抿嘴“你拿了我的信物,去尋我阿爹,你藏在我阿爹那裏,有他替你掩護,不會有事的。隻要你不輕舉妄動,便能安全地待到這場風頭過去。”
陳樓猛然睜開眼,直直看到張三娘的眼中去“你阿爹竟然有這等本事?”
張三娘輕輕地嗯了一聲。
陳樓又笑了“讓我走可以,但是你必須替我辦一件事。”
這人怎地這般得寸進尺?!
陳樓死死盯著張三娘,看著她的麵色變得有些蒼白。但最後她還是道“什麽事?”
“你……替我傳話與神勇將軍,便說,邪毒未解。”
邪毒未解?張三娘咀嚼著這四個字,有些茫然。
但……她還是用小刀將捆著陳樓手腳的繩索割斷了。
陳樓拿了她的信物,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張三娘,若是我再遇上你,不會再放過你。”
陳樓走了。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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