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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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才變天,那婦人便裹得這般嚴嚴實實的了,可真是嬌氣。

    餘曜曜麵無表情地站在街角,看著蘇雲落一行人熱熱鬧鬧的上了車,搬行李又耽誤了半響,車隊才緩緩啟程。

    後頭照樣跟著一群人。

    李有悔從她背後出來“教主,那群人全是練家子,我們的人,恐怕不敵。”雖然善心教裏也有好手,但寥寥可數。還都是些野路子。

    餘曜曜也沒想到蘇雲落身邊竟然有這麽多武夫護著。

    但,她勢在必得。

    盡管功力會受損,但是美貌會在別的地方一一彌補的。

    比如像如今的蘇雲落,身邊圍繞的俱是好手,若是要殺一個人,哪裏用得她動手?不過是櫻唇微啟,便殺人於千裏之外。

    她淡淡的麵容盛著笑容,瞬間變得明亮“哪又如何?我餘曜曜要做的事,還沒有不成功的。”

    李有悔默了一默。上次擄了顧聞白,不就讓人跑了。

    餘曜曜很快部署任務“李堂主,你且飛鴿傳書,讓蒙大明糾集三百教徒,讓他們在洛陽府城外五十裏茶鋪中埋伏等候。”蒙大明前陣子,已經到了汴京城郊外。

    李有悔領命“屬下謹遵教主令。”他說完,抬腳便要走。

    他一向穿得樸素,今兒變天,仍舊是一身短褐。一陣秋風卷來,吹起衣角,露出裏頭的補丁。

    餘曜曜不知怎地,喚住他“待此次事成了,你到成衣鋪子裏去買上幾身衣衫。堂堂善心教的堂主,竟然穿得這般寒酸。”她頓了一頓,露出一個關懷的笑容,“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尋一個娘子,安定下來。”

    李有悔聞言,憨厚一笑“屬下謝教主關懷。”他轉頭,踏著秋風去了。

    顧聞白等人的車隊緩緩路過天下居時,顧長鳴也剛好要啟程回京。瞧見顧聞白招搖而過,他的臉色倒是沒有那般難看了,隻淡淡地看著策馬而過的林統領。

    於海恭敬地候在一旁“老爺?”

    顧長鳴卻是道“我們抄小道回京。”他自是省得白樂不死心,說不定在路上有什麽動作。既然那不肖子這般忤逆,那他便眼不見為淨。假若不肖子與那妖女安然無恙到了汴京,他倒還是高看他三分。嗬,此時的汴京,可是兵荒馬亂呢。

    “是。”

    結賬的時候,於海的臉皮差些沒從麵上剝落。天下居的二掌櫃恭敬地舉著薄薄的賬單,一張臉笑成了麻花。雲溪間的客人一向非富即貴,但像這位客人這般豪氣的,洛陽府的天下居還是頭一回。這個月的賞金,應該是很可觀,嗬嗬……

    於海顫抖著結了帳,荷包中的那幾張薄薄的銀票,堪堪夠付。這一路回京,還有一百裏的路程,可如何是好?不省得在路上隨便吃些冷食饅頭,老爺會願意嗎?

    白樂係著一件小女兒親手做的披風,站在欄杆處,眼皮斂著,看著顧聞白一行人的車隊緩緩過了天下居。

    秋風帶著冷意撲來,他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姚掌櫃。”

    旁邊候著的一人可不就是姚掌櫃。

    他恭敬地道“東家。”

    “人手可糾集好了?”

    “東家請放心,一切在昨晚便已經備好。離府城二十五裏處有一個茶鋪子,規模不小,最是適合行人下車歇息,添些熱茶水。老奴這次,派了阿遲去。倘若他們不下車歇息,阿遲便會用些手段。”

    阿遲是洛陽府天下居打手的頭目,若是論起武藝來,是一等一的好手。若是論起狠辣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白樂眯著眼“這事很重要,若是成功,你親自將人押到老宅去。”

    “是。”姚掌櫃應了,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喻道長那邊……”他可是聽說,喻雄昌要親自宰了顧聞白的。

    白樂的臉迎著秋風,冷冷的“他一個裝神弄鬼的牛鼻子老道,憑什麽與我交易?老子想要的人,他敢叫囂?”

    那是。白家雖然是商賈,素日裏也低調,但想要辦的事還沒有不成功的。以前隻有老東家一人撐著,可東家生了六個兒子,四個女兒,個個都是老奸巨猾……啊不,聰慧過人,短短十來年的時光,便將白家的商業更上一層樓。素日裏那些商賈之間的敬重便不提了,便是當今的官家奪位時,也借助了白家的財力。如今的白家傍上了大樹,越發的雄心壯誌了。老東家曾有過這樣的計劃,收買所有國內的客棧,成為國內首富。

    洛陽府城偌大,從客棧出發,緩緩走了兩炷香的功夫,車隊才出了府城。

    出了城,卻是覺得秋風刮得越發的厲害了。

    蘇雲落係了一件藕荷色的披風,手上拈了一枚白棋,舉棋不定。

    顧聞白閑閑地吃著點心,看著蘇雲落動搖不已,細白的手指上拈著的棋子,就是遲遲沒落下來。

    倒是意外中的驚喜,他的小女人,竟然還學會悔棋了。

    顧聞白自是不急,這下棋嘛,乃是夫妻間的小情趣,哪能當真。若是當了真,晚上可得睡地板。

    蘇雲落遲疑地,將白棋落下。

    顧聞白驚歎一聲“落兒好思慮。”唇邊卻是噙了一絲壞笑,抓了黑棋便要落下。

    蘇雲落沒出聲,一雙美目隻瀲了水光看著他。

    顧聞白卻毫不遲疑地落下黑棋。

    蘇雲落“……”這赤//裸//裸/的自尋死路也太過明顯了罷。

    她懨懨地“你又讓著我,沒意思。”

    顧聞白“……”方才他明明要贏她,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又是什麽意思?

    蘇雲落狡點一笑“自是你不著痕跡地讓著我,又不著痕跡地輸給我,才算是好。”

    顧聞白“……難不成為夫方才輸得太明顯?”這閨房中哄妻子,果然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二人在馬車內打打鬧鬧,卿卿我我,從外頭看,因為天色突然變冷,馬車所有的簾子都遮得嚴嚴實實,生怕一絲寒風吹進了馬車,吹壞了嬌弱的娘子。

    似是越往汴京城去,天兒越發的冷。

    下了兩盤,二人收了棋盤。

    其實二人都沒什麽心思。

    昨晚回去得晚,收拾一通便歇下了,今兒又早早起床啟程,卻是還沒有深入地說過雲溪間中的事。

    馬車做了特殊處理,一道簾子隔開裏外,詠春詠梅坐在外頭,蘇雲落可以光明正大地偎進顧聞白的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邊說著悄悄話。

    蘇雲落卻是才偎進去,二人雙手才交握在一起,就聽得外麵駕車的毛瑟瑟籲了一聲,車停了。

    她趕緊從顧聞白懷中鑽出來,正兒八經的坐好。

    顧聞白“……”

    毛瑟瑟在外頭道“東家,前麵是茶鋪,人太多了,車馬竟是阻攔了官道,一時動彈不得。”

    顧聞白撩開簾子的一角,朝前麵看去,卻見前麵赫然是一個熱鬧熱鬧的,占地甚為廣闊的茶鋪。幾棵槐樹下,低矮的房屋錯落有致,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幾隻雞並不避人,在悠閑地覓食。

    這哪裏是個茶鋪,分明是個頗有規模的小村落。

    應是在官道上擺茶賣,路過吃茶歇息的人甚多,是以便漸漸成了規模。若是要住宿打尖,也是可以的。隻不過條件有些簡陋便是。或者,早起醒來的時候,還有特別的驚喜。顧聞白曾住過這麽一間茶鋪,晨起時,從無遮無擋的窗戶中竟鑽進一隻母雞來咯咯直叫。彼時衛英還笑成了一個傻子……

    此時的茶鋪,炊煙嫋嫋,各式的車輛放在道路邊上,許是主人到茶鋪用飯了,有幾輛驢車大搖大擺地橫在道上,嘴裏還嚼著幹草。幾個暗衛上前去,欲將驢車牽走,卻是不知從何處躥出幾個老頭來,對著暗衛便怒罵起來。卻是罵暗衛們是偷驢賊,暗衛們自是不甘被罵,與那幾個老頭對罵起來。

    一時仍舊動彈不得。

    顧聞白的目光微沉,繼續掃視著茶鋪。

    整座茶鋪十分熱鬧,好幾間屋子都坐滿了人。熱鬧的茶鋪並不奇怪,但熱鬧到連缺了一條腿的小凳子都拿出來給客人用的茶鋪,便有些奇怪了。

    而那些吃食,像是不要錢似的,在打尖的客人麵前堆得滿滿的。長得心寬體胖的茶鋪大嫂頭上包著青色的帕子,一張臉笑成了菊花,扭著屁股,端著放得滿滿當當的托盤,在矮桌前不斷地走動。

    顧聞白再掃了一遍,那些客人,俱是長得三大五粗的漢子,身邊,竟是沒有什麽多餘的行李。

    不對勁。

    這茶鋪距離洛陽府城不遠不近,像他們這般起得早的人趕路,也是先囫圇墊了些東西在肚子裏才上路。便是到了這茶鋪,也沒有多餓的感覺。而他們乘坐的還是馬車,而用兩條腿趕路的人,此時還在路上埋頭走著呢。

    像此時坐在茶鋪中吃得正歡的人,怎麽看都像是剛剛起來,還沒有用早食的。

    若說是附近的人家特地來茶鋪過早,也太牽強了。

    他的目光恰恰與一個滋溜著湯麵的漢子對上了。

    漢子的眼中,淬著算計,凶狠,蔑視。

    表現得如此赤//裸//裸//。卻是不過須臾,那漢子轉過頭去,繼續呲溜他的湯麵,與同伴說笑。那同伴的神情,雖然也在說笑,卻是帶了些許恭敬。

    看來,這吃麵的漢子,是個頭目。

    他放下簾子,看向蘇雲落,輕聲道“有埋伏。”

    蘇雲落一直看著他,見他麵上表情變幻,也猜到了一些。

    她歎了口氣,握緊他的手“倘若沒有埋伏,才是更擔心,不知從何處躥出一條毒蛇來。如今他們主動出擊,倒是放心許多。”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雖然做了許多準備,但畢竟是在明麵上。唉,她也好想做一回暗箭,好叫那些人吃吃虧。

    顧聞白“……”他該不該讚歎落兒倒是個想得開的?

    隻是,這敵人也太多了罷。

    蘇雲落又悄聲道“會不會是他惱羞成怒……”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顧長鳴。畢竟昨晚才拂了臉麵,又被敲了一回竹杠,估計老臉要翻。

    顧聞白雙目沉沉“若是他,回汴京後定然不叫他好過。”

    蘇雲落心中卻是打定了主意,顧長鳴這般喜歡做長輩的作派,待到了汴京之後,她便讓他做個夠。恭順長輩,誰不會。但卻不是哪個長輩都能承受得起的。

    最後一根湯麵被刨進漢子的嘴中,漢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他一雙三角眼露出些狠辣來,右手一抽,卻是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來。

    茶鋪大嫂正要給他續茶水呢,忽而見一把大刀橫在她麵前,不禁驚懼地叫了起來!

    “啊!”茶鋪大嫂中氣十足,這一聲叫喚,生生將附近覓食的母雞嚇得一激靈,生生下了一個雞蛋來。

    這一聲卻是成了茶鋪大嫂最後的絕響,三角眼漢子手起刀落,茶鋪大嫂滾在地上,手上提著的茶壺跟著她胖胖的身體滾落在一旁。茶鋪大嫂睜著眼,望著天,死不瞑目。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茶鋪像是被人扼住了嗓子一般,忽而止住了呼吸。

    須臾,茶鋪大嫂的丈夫,一個幹瘦的老頭,驚懼地喊了起來“殺人啦!”

    方才還強著脖子與暗衛們爭個你死我活的幾個老頭也紛紛拔出刀來,毫無章法地砍向暗衛。

    暗衛“……”這些老頭莫不是從田裏臨時拉過來做打手的莊稼漢罷?

    砍了茶鋪大嫂的漢子不是旁人,正是名喚阿遲的天下居打手。他砍了茶鋪大嫂,還兀自悠哉悠哉地從地上拔了一根草,咬在嘴中,而後才朝顧聞白的車隊衝了過來。他的後頭,方才還吃著東西的那些人紛紛扔了碗,拔刀跟在後麵。這猛然一看,烏泱泱的,竟然也有上百人。

    看來對方,對他們的人數了如指掌。

    林統領拉著韁繩,滿臉黑線。

    這些人明晃晃的在他麵前殺人,官家的麵子何在?

    偏生平安還湊上前來,道“林統領,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竟是不將林統領您放在眼中。要不要,全殺了?”平安很是擔心,這般血腥的場麵,嚇壞了他的小丫鬟。

    林統領咬牙“先擒了那個頭目!爺爺我要將他千刀萬剮!”這回他可不管是誰的人,也要殺雞儆猴了!

    顧聞白眯著眼,看著嘴裏咬著一根草的漢子直奔他們的馬車而來。

    他正欲起身躥出去,忽而見蘇雲落摸啊摸,從車廂的暗格裏摸出一支弓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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