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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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全怎麽配?!
她家的素兒,不僅長得國色天香,更是性情高雅,多才多藝。大哥原來是想要在素兒及笈時,展現才藝,轟動汴京城的。可沒成想,素兒及笈前兩日,先帝崩了,滿城盡孝素,大哥哪裏還敢搞什麽才藝展現。
湯盈盈麵上不露,嘴中溫柔道“全兒性情溫和,待妾身回了娘家,再問問大哥的意思。”
素兒定然是要許給有功名且盛名在外的公子的,這向來是大哥的意思。湯家從來不做無用功,更不會白白將精心培養的女兒嫁給沒有功名的小子。她當年是如此嫁給韓元的,如今素兒的條件更好,自然不能委屈。
韓元素來不知變通,湯盈盈才懶得告訴他。
韓元點頭,婚姻大事,還得問過父母。
湯盈盈放下心來。
看來韓元並不省得那勞什子起居錄的事。
但那人想要做什麽?朝她威脅,索要銀錢?
湯盈盈還是不放心,朝韓元身邊的長隨使了個眼色。
韓元喝了湯,歇下了。
長隨恭敬地與湯盈盈說了近來老爺所有的事,湯盈盈沉下臉“顧家三郎得聖上重用,將他千裏迢迢從鄉野之地召回來,聖上的寵愛顧家三郎路人皆知,老爺偏生要與聖上作對。你為何不攔著老爺?”
她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來,訓斥得長隨垂下頭來不敢言。雖然他的俸祿是朝廷所發,但他在那一瞬,也懼怕起湯盈盈來。不過,湯盈盈不省得嗎,老爺那樣固執的人,豈是他能攔得住的?
“從今日起,老爺染了風寒,身體不適,不要出門。”
湯盈盈說完,忽而問長隨“那顧家三郎,如今可成親了?”
秋風強勁,正是溫酒圍爐辯論的好時機。
遊家冷清了幾年的屋子,忽而又熱鬧起來。
韓全含笑坐在矮椅上,腳上頭貼心地蓋了一張毛毯。他的腳斷過,在秋冬刮風的時候,最容易隱隱作痛。
遊天明也將一張毛毯嚴嚴實實地蓋到顧聞白腳上,顧聞白與韓全道“天明兄最是貼心。”
明風正在炙烤鹿肉,發出滋滋的響聲與散發出絕妙的香味,聞言道“此言差矣。”
遊天明的大掌打在他的腦後“怎地,明小子又想霸占大哥的位置?”
眾人都笑了起來。
遊天明起身,望著屋中其他九人,麵容大多變得堅毅,不禁道“竟是一晃五六年了。”
他們汴京十才子,又聚集在一起了圍爐夜話了。
遊家的忠仆在外頭拭著淚,他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呢。
汴京十才子,時隔多年,竟然又再度聚集起來了。
雖然這汴京十才子,咳,不過是公子他們自封的。便拿自家公子來說罷,一出生遊家便沒落了。盡管自家老爺滿腹才華,也沒能被先帝再起用。公子自小學會的先是變賣家產,換取米糧衣帛等物。還有顧三公子,自小便是爹不疼娘不愛的,自小飽讀詩書也永遠被壓在他爹的盛名之下。韓家大公子少時被繼母設計弄斷了腳,性情鬱鬱,更沒有前途可說;還有房家的房山、唐家的七公子,朱家的庶子朱六,李家的李萬,鍾家的鍾意,衛家的雙生庶子,明家的明風……
這汴京十才子,或多或少都是家中極其不受重視的,當年一並被送到長善坊的青雲學堂裏開蒙讀書,艱苦卓絕的日子,倒讓這十位失意的孩子抱團取暖成長,友情曆經將近二十年的歲月洗禮,越發的曆久彌新。
他們雖然都是權貴圈子中望族世家的公子,卻都是家族中可有可無的,或是被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或是不祥之人,又怎會捧他們的場,發現他們的才華呢?
是以他們在一個寒風肆虐的冬夜,圍爐夜話時,遊天明借著酒意,自稱為汴京十才子之一。
豈料眾人紛紛高舉酒杯,亦自稱自己為汴京十才子之一。
才子,自然得有幾分本事,才能叫才子。
遊天明擅罵,顧聞白善辯,韓全擅臨摹,明風擅追蹤,房山最是聞香識人,唐七過目不忘,朱六擅用人,李萬擅編纂,朱六衛家雙生庶子擅打聽……
呃,橫豎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本事。
不管怎麽說,也算擠進了才子的行列中。
旁的老酸儒大約不屑一顧,嗤之以鼻,遊天明的父親卻很感興趣,也十分讚賞他們。
遊天明也說了,若是遊家還興旺,估計他也是個有錢的紈絝子弟。如今沒有錢,那隻能自稱為才子了。畢竟窮困潦倒的才子比比皆是,但落魄的紈絝卻很少見。
這次十才子再度相聚,自是為了顧聞白。
明風呷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鹿肉“想不到朝廷上的那些老酸儒,一個個都是牆頭草。”
韓全讚同地點點頭。他爹韓元可不就是最茂盛的牆頭草。自從他被湯盈盈設計謀害弄斷了腿,而韓元仍舊無條件信任湯盈盈,他就對親爹徹底寒了心。如今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功課平平,卻是被韓元寄予厚望,住的院子,所請的老師俱是最好的。可爛泥怎能扶得上牆呢?韓全心想。有他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爹做禮部尚書,朝野能好得了嗎?
遊天明執著酒壺,在顧聞白與韓全中間擠進去“聆羽說如何做,我們便如何做。”
眾人都點點頭。他們雖然能貢獻的是微不足道的力量,但萬一能撼動根基雄厚的大樹呢?
人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
顧聞白俊朗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目光緩緩掠過他們躍躍欲試的臉龐。他就省得,這些人哪能安分呢,巴不得將根基早就腐爛的朝野攪得天翻地覆。
他的聲音極緩“諸位可聽說過太祖薑定為執印人相助,才得以登大寶之事?”
除了遊天明,其他人都搖搖頭。
遊家,竟然也是落選的執印者之一。
彼時競選執印人之位的人有四位,除了他所知道的黃、柳、遊家,最後一個竟然是喻家。
黃、柳、遊家皆沒落,如今崛起的,隻有喻家。
若不是落兒的運氣不錯,又一直沒有用自己執印人的身份行事,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真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通順錢莊的職責並不是保護執印人,而是讓執印人悄無聲息的死去。這樣世上知道通順錢莊秘密的人,便會越來越少。
可這次,竟然有人留下了神秘的羊皮紙。
真相便浮在那裏,卻是看得見的不寒而栗。
臨近百年,新的執印人即將誕生,誰又會成為新的替罪羊呢?
顧聞白懷疑,如今汴京城中發生的事,穆宣可能是推波助瀾的幕後黑手。
他如今是將計就計,假裝穆宣是一心助他的,配合著穆宣的舉動。
比如,《某家生活起居錄》,便是穆宣交給他的。平安記錄的,與通順錢莊所記錄的,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有誰能想到,自家的後宅生活竟然被一個錢莊給監視著呢?
一本厚厚的《某家生活起居錄》,悄無聲息地將朝廷大員的後宅弄得雞飛狗跳。
不過,有的官員乃是性情中人,當下便夾著那本厚厚的冊子火速進了皇宮,要找弘帝算賬。
人非聖人,孰能無過?而且這本就是官員自家後宅的一些私事,也無傷大雅,也沒有危及天下老百姓,怎地就不能做了?
皇帝才是可惡。上朝盯著他們的言行舉止不放,回到自家還不能放鬆放鬆,還被監視著,做什麽官員,還不如回家種田。
這怒氣衝衝的,便是刑部尚書房衍。
他本是推官出身,從滿頭青絲一步一步地做成白發蒼蒼的刑部尚書,脾氣早就大不如前。
在他眼中,弘帝還是個孩子。
前陣子弘帝動過讓他致仕的心思,房衍不高興極了。他覺得他還能再幹三十年,到時候鐵打的官員流水的皇帝,說不定弘帝崩了他還在勤勤懇懇地做著刑部尚書。
房衍還沒進得含元殿,就被人攔住了。
是禁軍統領明星。
房衍怒氣衝衝,厚重的冊子朝明星擲去,明星身手敏捷,閃過厚厚的冊子。裝訂馬馬虎虎的冊子便隨著強勁的秋風散落在白玉磚上,有些還晃晃悠悠,隨著風飄啊飄,落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偏殿外。
有一雙纖纖玉手將紙張拾起來,認真地看起來。
原來看起來十分霸道的刑部尚書房衍,竟是懼妻啊。
弘帝煩死了。
他不過才在皇後的慈元殿歇了一晚的功夫,整個汴京城就亂得像一鍋粥。那些大臣要員的後宅,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
可他明明沒有做這件事。
他是讓暗衛監視過一些官員,但是沒有讓暗衛們記下什麽勞什子的《某家生活起居錄》啊。他看那玩意幹甚?上朝的時候麵對百官,淨想著官員們的家長裏短嗎?他自己的三宮六院還管不過來呢,管官員們的糟糠之妻作甚?他又沒有好人/妻的嗜好。
正心煩著呢,有宮婢端著熱茶過來,身段婀娜,走起路來很是好看。
弘帝也不省得自己是怎麽了,以前清心寡欲的,一心隻想著如何弄到皇位,如今得了手,明明寶座未能坐穩,他的心就不一樣了。如今的他,隻要見到了美麗的女子便心神蕩漾。
他正要站起來,企圖展現自己的魅力。
忽而寒光一閃,一把匕首朝他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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