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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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鳴的棺材被何六郎掀翻在地,他的屍體從棺中滾出來,嚇得顧長生的幾個孫子孫女哇哇的哭。
何六郎竟然還從袖中抽出一根鞭子來,嘶聲喊道“顧長鳴,你這沽名釣譽的狗賊,還我祖母性命來!”
於海紅了眼睛,正要去製止何六郎,跟在何六郎後麵麵容幹瘦的人也動手了。
他一腳踹翻案桌,案桌上的蠟燭掉下來,落在幡布上,頓時躥起火苗來。那人是存了心要搗亂的,又去將顧家小廝心中攥著的黃紙一把扯過,扔在那團火上。
方古怒吼一聲“賊人,你想作甚!”說著一手揚起鞭子,朝那人揮了過去。
那人悶不吭聲,堪堪躲過他那一鞭,又低頭扯起來一塊布扔在那團火上。
火勢越來越大了。
靈堂裏亂糟糟一片,顧長生躲在一旁,腿都嚇軟了。天哪,大哥都惹了些什麽人!
於海與何六郎撕打成一團。
方大俠,諸不宜與麵具人緩緩站起來,左看看,右看看,不省得幫那一邊。
從偏廳裏忽而跑出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嫗來,嘶聲裂肺地喊道“你們要尋仇,去找明宗啊!當年的事,若是那狗皇帝指使,我兒怎麽會殺了何家老太!”
明宗即是先帝,新帝登基後追封的諡號。
顧長生渾身一顫。他的親娘竟然怒罵先帝,這是要將全家架在火上烤嗎!
顧家老太顫著手,指著麵具人“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狗皇帝的走狗嗎?怎地,那狗皇帝死了,你又做了誰的走狗!”
麵具人不出聲。
若是論走狗,在場的於海、方古、方大俠、諸不宜,通通是明宗的走狗。當年明宗,可是在顧長鳴身邊安插了不少人。
顧長鳴替明宗做事,平衡朝堂各方勢力,身邊怎能少得了明宗的心腹。
於海與方古是如影隨形的長隨,麵具人是中間傳話的人,方大俠、諸不宜是刺殺何六郎祖母的殺手。
他們,都出自大內高手。
顧長鳴與衛碧娥的那檔子事,不過是明宗不想望族衛家再度出一個太子妃。恰好顧長鳴喜歡,他便成全他罷了。倒是一箭雙雕,既能安撫自己的寵臣,又能打擊衛家。
何六郎到底隻有一身蠻力,很快被於海狠狠擊倒在地上,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怒目而視顧家老太“你敢不敢到官家麵前對質,還我祖母被害真相!”
顧家老太忽而嚎啕大哭,猛然跪在地上“可誰又能還我兒性命來!”
何六郎冷笑“你如今倒是惺惺作態,若不是顧長鳴為了他那一點兒女情長,又怎會害了那麽多無辜的性命!”
於海摸出一把刀子。何六郎的話太多了。
方才放火那人冷冷地看著他,朝他做的一個口型。
“殺無赦!”
於海一愣。
這人是……
他的意思是,顧家上下,都要死。
於海的目光緩緩掃過顧家老太,顧家其他的人。
顧家老太往日因為爭奪執印人之位而散發出來的活力此時已然消失得一幹二淨,她坐在那裏,像一個無助的老母親。顧長鳴一死,顧家的天已經塌了。
那人才不管於海的怔愣,隻管又去扯靈堂內的一切可以快速燃燒的東西。
有人臉色沉沉地擋在他麵前“高歡,住手!”
是方大俠。
那人睨了他一眼,緩緩道“方大俠,你雖然沒有家人,可你還有諸不宜。”因為沒有家人,與諸不宜相依為命的方大俠,早就有了致命的弱點。
諸不宜卻拉著麵具人一起走過來,沉聲道“明宗已亡,收手罷!”
那人詫異地冷笑一聲“怎地,往日殺人如麻的殺手,如今竟是勸人向善了。”
他們哪裏是勸人向善,不過是受了別人威脅而已。
比如他們被送來顧家之前,人家就說了,須得保證顧家安全無虞,好讓顧侍郎安心剿滅喻家軍。
說話間靈堂的火卻是熊熊燃燒起來。
顧家老太渾渾噩噩,爬向顧長鳴的屍體“鳴兒,鳴兒……”
顧長生清醒過來,上前去一把摟住顧家老太“母親,您還有孩兒啊!”二人摟住,一起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這幫土匪,竟然沒將他放在眼裏,兀自在自家靈堂打個不停,實在是,實在是欺人太甚啊!顧長鳴此時,巴不得自己的大哥詐個屍,或者自家的侄子,啊不,侄媳也行,回來將這場麵穩住啊……
方大俠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高歡,得罪了。”說著卻是朝高歡撲了過去。
諸不宜與麵具人也撲了過去,四人撕打成一團。
何六郎又爬起來,要繼續與於海纏鬥。
方古愣愣地看著高歡,忽而也加入了四人的戰鬥。他雖然是出自大內,但跟了顧長鳴這麽些年,一顆心早就向著顧長鳴了。老爺都已經不爭不搶了,竟是還不能保全他的家人嗎?
忽而有人抬了一個巨大的木桶過來,嘩的一聲將熊熊的火焰給澆滅了。
眾人停止打鬥,愣愣地看著那壯得像熊的人。
還是個老熟人。蘇雲落身邊的毛瑟瑟。
顧長生嚎了一聲“好侄媳,你可來了!”他竟是想不到有這麽一日,會如此期盼蘇雲落的到來。
卻見那人背後,緩緩走出一位身著銀白狐毛披風的年輕俏婦人。她眉毛素淡,似夏日裏悄然開放的蓮花。旁邊攙著她的,是身穿孝衣、紅著眼睛的顧盼寧。一個月內父母親先後離去,她是個良善之人,自然是不會不來奔喪的。
年輕俏婦人歎了一聲“靈堂鬧成這樣,是當顧家無人了嗎?”雖然她不喜歡顧長鳴,但她卻是極其護短的人。顧家的人,可以內訌,但外麵的人,休想欺負!
在場的人隻有高歡不識得她。
四個人打他一個,高歡早就落了下風,這小婦人一來,他倒是能喘了一口氣“你是誰!”
是索命的黑羅刹,是你惹不起的人。方大俠在心中誹腹。
卻是又聽得有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朗聲道“怎地,這顧太傅的靈堂,竟然這般狼狽不堪。”
蘇雲落聞言,嘴角微微一笑。這話說得,倒是叫人辨不清說話的人側重在哪一邊。
大理寺卿明風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朝蘇雲落輕輕頷首“顧三太太。”
對了,明麵上,大理寺卿明風與顧聞白是不熟的。
蘇雲落看向明風,在他的臉上隻看到坦坦蕩蕩的神情。
顧聞白曾說過,汴京城裏的人,似是人人都戴了幾副麵具。他可省得,他的好友明風,也戴著麵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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