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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年,就憑千玥那個本該不諳世事的年紀能一刀廢了千銘,就該知道她絕非柔弱之輩。

    可是,當時千銘的所作所為,蘇采微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氣憤,而且也因那一眼的驚豔,他想到了日後這個女兒能帶來的利益。

    現在回想起來,他以為一切都在控製之中,卻不曾想,他卻成了千玥手中的棋子!

    千相宇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身形不穩的退後幾步,勉強穩住身形。曾經,他以為可以引以為傲的家室,突然變得這麽的不堪。就像是一堵堅實的牆猝然被無情的摧毀!

    一瞬間,千相宇仿佛蒼老了十歲。

    可是,就算是他明白了,又如何?

    事又至此,他也不得不這麽做,從知道蘇采微有奸情的那天,他就容不得她!倘若千靈當了太子妃,以蘇采微的行事風格,對他沒有一點益處。

    他很快恢複冷靜,朝中的爭鬥比這要血腥不知道多少倍。他能勝任內閣重臣,自然有一番手段。

    哪怕,這一切都是千玥所安排的,他又能責怪她什麽?這個世界,向來都是成王敗寇,弱肉強食。

    “府內的事情讓爹來安排,明日你去宮中請罪,然後回來安葬你的母親,我會讓她入千氏宗祠。”千相宇說罷,拂袖離去。

    千靈看著父親遠的背影,癱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個時候,她該去恨誰?讓太醫來府上的事情,她也參於其中。

    從今天往後,她的路隻有她一人堅定的走下去,她一定要成為太子妃,將來母儀天下!

    讓所有得罪過她的人,全都踩在腳下!要讓她們痛不欲生!

    “千玥,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

    ……

    一夜之間,千府紅幡換白幡,紅事接白事。

    重臣之妻身亡應先呈報,朝中會有撫恤,更有一些會追賜一些封賞,更何況這人還是準太子妃的嫡母。

    千相宇為避免此事走露風聲,上下打點總算是漫天過海。

    皇上感念太子妃孝心,蘇氏教女有方堪為楷模,追賜蘇氏為一等誥命夫人,風光下葬。

    太子與太子妃的婚期,由國師重新推算過後,推遲到三年後深秋,這期間,太子妃在千府為嫡母守孝。

    千靈跪在靈前,雙目呆滯,口中不斷的呢喃著,“三年,三年……”

    ……

    清晨,第一縷陽光緩緩升起,投射在窗前,光暈燦目。

    逾年曆歲,時間在無極宮內仿佛隻是石圭上的一道光影。

    一道雪色的身影緩步來到窗前,入目是一片霜色,隆冬的腳步已經來臨。

    不遠處的桌上,龜甲旋轉,已經一個時辰,旋轉的速度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白子陌緩緩回眸,目光落在旋轉的龜甲上,究竟是他的占卜之術不精,還是他所占卜的事情,自身就沒有一個結果?

    “國師大人,太子殿下在殿外等候。”

    白子陌素袖一揮,旋轉的龜甲緩緩停了下來,起身朝殿外走去。

    無極宮門處,一身暗紫華服的軒轅承正負手而立,看著高聳的殿宇下皚皚霜色。

    “太子殿下。”

    “國師。”

    寒暄一聲,兩人並肩而立。

    “九皇子已上表父皇,三日後起程回落啼城。”軒轅承緩緩道。

    白子陌原本沒有一絲情緒的眼底,閃起了絲絲波動。九皇子離宮,也就意味著,千玥的也會隨之離去。

    “這一次會不會又像上次那般?”軒轅承今天來到無極宮,就是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他沒有白子陌那種仙人多姿,仿佛不識人間煙火,他所要的,是這天下大權,是主宰一切的帝王之位。

    “隻要七絕咒在,他便難逃此劫。”白子陌淡漠道。

    軒轅承看著遠方,似乎想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夜……

    那個時候,他也不過七歲而已,而軒轅傾還要小他兩歲。

    往事回首,不禁他緊了眉宇,似乎有一絲愁緒,緩緩道:“他可有天寂護體。”

    “太子殿下放心,我會親自前去。”白子陌的聲音依如既往的平淡。

    “國師前去,我自然放心,但那件事情,國師可曾安排妥當?”軒轅承再次詢問。

    “自然。”

    “這大胤遼闊的疆土,未來將屬於我們。”軒轅承華袖一揮,似要攬盡天地。

    白子陌眉宇微擰,緩緩邁開步伐朝無極宮而去。

    獨留軒轅承貯立在原處巋然不動。

    無極宮位置極高,站在殿前,便可以俯覽整個大胤的皇宮。

    軒轅承的目光落到琉華宮的方向,曾經多到的輝煌,住在琉華宮的那位絕代佳人,北漠女王,是多麽的榮耀,曾極一時,甚至差點翻了這大胤的天!

    紫皇星亂,孤星帶煞,若留之,傾皇權,覆河山……

    “天命?何為天命?!”軒轅承心中矛盾姿生,迷茫而又堅定。

    再轉身看到無極二字,思緒悠長。

    ……

    大胤帝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初雪,零星的雪花從子夜開始悄然飄落,天色微亮時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

    琉華宮內,五更起宮人就在忙碌著,九皇子與九皇妃今日便要出發回落啼城。

    這一行有上千裏路,眾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不斷的掃著馬車上落下積雪。

    千玥披著一件貂皮抱著暖爐站在宮門前,看著昏暗的天空,暗咒了一聲:這見鬼的天氣,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個時候下。側身看了一眼她身旁的軒轅傾,隻見他的臉色比雪還白了幾分。

    “你還好吧?”就他這身子骨,真怕他在路上就撐不住了。

    “無礙。”軒轅傾淡淡回應一聲,執起傘將千玥送到馬車前。

    “咱們不坐一輛車?”千玥凝眉,朝前方準備的另一輛馬車望去。

    軒轅傾抬眸,微有情緒閃過,那道墨色的身影在這蒼茫天地間,越發顯得奪目,一身清貴。

    見他不語,千玥暗暗握了握拳頭,“如此更好,要是你準備一輛車,我也決不和你同乘!”說罷,迅速的轉身上了馬車。

    軒轅傾看著那道酷酷的背影,默然轉身。

    夾雜著雪花的冷風迎麵吹來,千玥冷的直發抖,習秋立即將一個暖爐換過塞到她的手裏。雖然已經放了足夠多被褥毛毯,可是馬車內跟本就不比的宮內暖和,

    “沒用,一會就涼了。”

    “總比沒有強。”習秋也無奈。

    千玥抱著暖爐貪戀那一點點溫暖,車身一震,緩緩向前駛去,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麵的景色,目光落到無極宮的方向,蒼茫的世界裏,一抹白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

    “白子陌,後會有期。”輕語一句,放下車簾,隔絕了那道身影。

    從百花宴那晚,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白子陌。

    畢竟,三年前的那一次偶遇,他們共同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不管是捉弄他,奴役他,還是他呆萌呆萌的樣子,都給她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一股寒風鑽進車內,讓人全身一寒,千玥裹緊了身上的貂皮。

    軒轅傾這個悶**,從千府回來後,似乎又開始刻意的躲避著她。

    這也正中她的下懷,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有太多的交集!

    前麵的馬車內,顯得有些空曠,隻是鋪了一條探子子和一個靠墊,車內放置最多就是書籍。

    修長的手指翻著麵前泛黃的書頁,眉宇緩緩擰緊,心情莫名的有些浮躁。耳邊傳來車輪轉動的聲音,已經出了宮門。一些思緒湧上心頭,那些他從不願回想的過往,也隨之浮現。

    那也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不似此時這般……

    那晚,燈火通明,母親脅迫軒轅天逼宮而出,為的就是將他送出大胤皇宮。

    那晚,屍骨累累,血流成河,也是這樣的雪,但卻是豔紅的顏色!

    那晚,他親眼見,母親站在城樓憤然躍下,淒美絕然。

    他的耳邊,狂風淒厲的怒吼,冰冷的雪打在身上,猶如刀割,撕心裂肺!

    而他隻能哽咽無聲,越行越遠……

    “主上。”青龍緩緩的跟在馬上一旁,神色比起以往更加凝重幾分。

    軒轅傾從思緒中抽離,緩緩道:“都安排好了?”

    “出帝都一百裏之外,朱雀帶人接應,玄武與白虎隱匿青城,漬城,隻要與三人匯合,可保無虞。”青龍一一回應。

    軒轅傾放下手中的書緩緩撥開車簾,大胤皇宮已經在風雪中變得模糊不清,而他的目光,也漸漸晦暗不明。

    “通知暗衛,保護皇妃安全。”

    “主上!沒有與大軍匯合之前,暗衛抽不出那麽多。”青龍詫異的回應了一句。

    “我說的是全部調去保護皇妃!”軒轅傾再次的出聲,絲毫不容質疑。

    青龍麵色一寒,馬上閉嘴不敢再多說什麽,策馬離去,按著主上的吩咐暗中重新做了部署。

    軒轅傾放下車簾,目光微垂,他應該和她共乘。終究,是他的自製力太差,到了她的麵前,隻怕一切又會功虧一簣。

    紛紛揚揚的雪花漸漸變得稀零,從無盡的蒼穹無聲緩緩飄落,馬車緩緩前行,漸漸駛離大胤的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