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將來會有一段日子，我隻會是一個家主

    或許，未來，我隻會是……！

    楚皓放下筷子，看向自己的父親，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心情難以言說，有些欣慰，還有些難受，更多的卻是惘然。楚穆的話，他懂，也非常理解，同樣也有些難受，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便是這樣的人，一個若是冷酷起來比誰都冷酷的人。

    若是在楚家和兒子的生命真正做一個選擇的話，楚皓完全不懷疑楚穆的選擇會是楚家。

    就像是上次在宗祠，父子之間第一次產生裂痕的時候，楚穆便曾言：“你是我兒子，更是楚家子孫，我是你父親，但也是楚家族長，以後如何發生何事，還望你以楚家為重，哪怕是我危在旦夕，隻要有利楚家，你休要管我，但若你做出危害楚家的事，就休怪，休怪……就休怪為父無情。”

    當日的話，還猶言在耳，也是這話，不斷的提醒著楚皓如何去做人做事，告訴他要擔當的責任，所以不得不說，那話雖狠，卻也是一個父親以身作則告訴自己兒子的話。

    楚皓也從不懷疑，楚穆對自己的感情，就像是若是在自己給兒子的生命做一個選擇的話，楚皓也完全相信，楚穆選擇的會是自己的死亡，來換取兒子的生命。

    上一世，便是如此。

    而也便是這樣，楚皓驟然覺得惘然，甚至有一絲內疚，他常常覺得自己責任和擔子已然很多，但是若是真比起眼前這個男人，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那些，充其量不過叫做兒女私情罷了。

    比起自己，楚穆的一生，是真正為家族，為王城的人族，也為自己的兒子活著，重傷十幾年的他，其實早可以退下家主之位，離開此州去找尋恢複的機會，但是他卻一直坐在那個位置上，操心又操勞。

    若不是操心操勞，隻是四十幾的他，怎會雙鬢發白，要知道，這個年紀，就像是五城試煉裏說的，五十之前，不過是修者的起步時間，正當青年罷了。

    而若說他是貪戀權位，享受用楚家家主之位在王城呼風喚雨的話，那麽恐怕打死楚皓，楚皓也不會相信，因為他知道，前世在楚家長老團幾乎一致的建議下，楚穆卻是沒有做任何動作，本著相信新任家主的想法，悠悠然的便是退位了下來。

    所以綜合種種，隻能說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傻，也很苦，是一個從不為自己，卻在竭力費盡心思去做事的人。

    想到這裏，楚皓看向楚穆，臉色俱是認真，說道：“父親，若有什麽需要孩兒的，父親盡管吩咐。”

    因楚皓的行事作風跟楚穆差不多，也是同樣的癡和傻，所以在這一刻，想到眼前男人的苦，楚皓頓時惘然，心裏皆是想著怎麽去分擔，或應該怎麽去做，才能讓眼前的男人，可以得到一絲的輕鬆。

    “好。”楚穆點點頭，旋即看著一臉認真之色的楚皓，伸手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說道：“先吃吧，然後再談事，正好為父也有……”

    頓了頓，他笑道：“好啦，不廢話了，再說下去，就真的要喝冷粥了。”

    楚皓一愣，旋即一笑，在心道自己笑點是不是有些低的同時，他伸手給楚穆夾了一筷子菜，旋即便是低頭吃了起來。

    楚穆微怔，然後也是同樣低頭吃了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碩大的大廳，有些安靜，唯有偶爾響起的喝粥之聲，

    這種氣氛，很安靜，也同樣很和諧，但是喝粥的兩人卻都知道，未來的氣氛，就像屋外的那場秋雨一樣，將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壓抑，若是不想辦法的話，引來的將會是滔天洪水。

    接下去的氣氛，不知道父子兩人是刻意還是無意，俱是沒有再說任何事情，隻是偶爾為對方夾上一筷子的小菜，然後相視一笑後，繼續解決著早餐。

    不過很快，這種氣氛也沒有持續多久，畢竟終究隻是清粥小菜，哪怕再刻意去挽留這個氣氛，還是很快便是結束了。

    楚穆沒有叫人來消收拾，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腦海中不由浮現幾月之前的情景。

    幾月之前，那還是一個不知什麽原因而不叫自己父親的叛逆少年，而幾月之後，竟能讓自己難得的，也是奢侈的享受了一次父子的感情。

    隻是……

    窗外的秋雨已然很大，就像前些日子突兀而來的大雪，完全就不像是此刻時節應表現出來的天氣。

    此時的那雨，倒像是一場暴風雨一樣。

    不過雖不符合時節，倒也是跟那雪一樣，符合了眼下的氣氛。

    “你對眼前的事怎麽看？”楚穆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看向楚皓問道。

    “比如？”楚皓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知道楚穆口中的眼前是指哪些？

    楚穆笑了笑，淡淡言道：“比如五城試煉，比如州主的想法，亦或是五城的命運。”

    楚皓一愣，心中凜然，他知道，這是楚穆在考他來著。

    雖不知楚穆為何先不問自己怎麽恢複的事情，卻是先突然考他，但楚皓還是想了想言道：“依孩兒看，五城試煉不過是個幌子，實則是個陰謀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提起心神，看著楚穆的眼睛，絲毫不放過他眼睛中眼神的每一個變化，這是很快，他便是失望。

    楚穆的眼神竟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般的平淡無波。

    不過雖失望，卻也給了楚皓希望，他再次組織了語言，試探道：“孩兒覺得，說是試煉，不過是個殺戮場，更是個耗盡五城年輕一輩精英的做法。”

    “哦？！”

    楚穆終於微微驚訝，眼神中更是閃過一絲曆芒，旋即微微眯眼，看向楚皓，問道：“此話怎講？”

    “你要知道，作為州主，作為人族的守護者，他的職責便是守護人族。”

    “若你這話說出來，恐怕不止是為父保不了你，就連楚家也是會有大難。”

    說著話的時候，楚穆眼神之中，曆芒繚繞，一副隨時都可以溢出來的樣子。

    顯然，對於楚皓的話，楚穆還是極為認同的。

    隻是同樣的，他也有一絲疑惑，那便是堂堂州主蕭曆，為何要這樣做？

    不知為何，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兒子，這個十六的少年，仿佛是知道了真相。

    “父親……”

    楚皓起身，旋即臉色變的十分認真，又是看了看周圍，見大門緊閉，窗戶雖是半開，但是那雨的聲音，已然可以完全足夠遮蓋屋內的聲音時，他看向楚穆，低聲言道：“孩兒隻是說個假設，若是說錯，還請父親勿要怪罪孩兒。”

    “說吧。”楚穆點點頭，臉色也是十分的認真。

    顯然，不知何時，那心目中的孩子已然長大，已到了可以跟自己討論事情，也可以讓自己認真去聽取的地步了。

    隻是下一刻，當聽到楚皓口中的話時，哪怕有了心理準備，他也是臉色大變。

    “父親，若是蕭曆已然成為了人族叛徒，然後用這個機會將人族精英一網打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