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抵荼州初見馮睿,刺史府得遇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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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輔大人是細作!
    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馬車便吱呀呀動了起來。
    行至黃昏,總算到了荼州城門。
    我掀開簾向前望,薛沛林從包中拿出通行文書,守城的侍衛放行。馬車繼續前行,前麵騎馬的人好眼熟。
    “楊義!”我衝著前麵喊了一聲,楊義轉身看到我,下了馬直接在原地等著。
    直到我的馬車過來,楊義站在車外道“裴大人,郎中已經在刺史府候著了,咱們現在直接過去。”
    我大驚!
    若看郎中,恐怕女兒身份要暴露!
    “怎怎麽這麽快啊,其實我我都沒事了。”
    楊義笑道“大人別怕,讓郎中看看,也好讓我們放心。”
    我的臉“唰”地紅了起來“你們放什麽心?”
    楊義並未聽出這話的不妥,自顧自說道“大人是為了救我弟弟才受的傷,跟薛大人進林子之後又是流鼻血,又是昏厥,想必有內傷,這要是不看,恐會留下病根。大人不必多言,那郎中已經在府上候著,看看又何妨?”
    哼,你想得倒好。
    若真是看了,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眼看著馬車開始往刺史府去,我像是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到呼吸困難。
    馬車停下,楊義在旁邊道“裴大人,我扶您下來吧。”
    我安撫了一下狂跳的心,強裝淡定下了車。
    “薛大人,想不到這次是您親自前來!”一中年男子站在府前,握著薛沛林的手,滿臉堆笑。
    薛沛林寒暄到“馮大人,好久不見了!”
    “這二位是”那男子向後看了看我和趙德勳。
    薛沛林示意讓我上前,趙德勳上前托住我的胳膊。
    我抱拳行禮道“馮大人。”
    薛沛林笑道“這位是澤州來的裴啟桓,裴大人,此次是陛下派他前來荼州治水。”隨後指著趙德勳道“這位是郡州趙煜之子趙德勳。”
    介紹完,薛沛林又衝我們道“這位便是荼州刺史,馮睿馮大人。”
    趙德勳微微彎腰,道了聲“馮大人。”
    馮睿依舊保持著笑意,待相互認識後,衝我說道“想必路上受傷的,便是這位裴大人吧。咱們也別在門前站著了,郎中已經在府中等候多時,趕緊進去吧。”
    薛沛林連連道是,我卻麵露尷尬,不得不跟著大家進刺史府。
    為了方便診治,馮睿直接收拾出東廂房的一間屋子,我們便先去了東廂房。
    我剛坐下,便喋喋不休道“馮大人,其實我一路休息調整,現下已經好多了,咱們還要商量荼州治水之事,就別耽誤時間了。”
    馮睿笑道“裴大人為我荼州治水一事費盡心思,馮某代荼州百姓感激不盡。但現在您有傷在身,還是讓郎中看看吧,身體要緊。”
    我張了張口,還沒說話,便聽到外麵小廝喊道“大人,郎中來了。”
    我心想壞了,眾目睽睽之下,恐身份暴露。
    情急之下,隻好開口道“既如此,我便詳細檢查一番。大人們不如先去休息,留郎中在這就夠了。”
    馮睿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咱們移步正廳等候,讓裴大人在這安心醫治。”
    聽到門吱呀一聲關閉,我知道,是郎中來了。
    不知這郎中吃哪一套,是威逼還是利誘呢?
    我一手攥著金錠,一手握著匕首,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麽淨不讓人省心。”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責備中透著一絲溫柔。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晏楚榮!
    “你怎麽來了!”我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晏楚榮蹙著眉道“說來話長,我先看看你的傷。”
    說罷便坐到旁邊開始號脈。
    “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細想了想,捂著胸口道“來的途中進了片林子,遇到一隻野豬。廝打間沒留神,讓那野豬撞了兩次。別的倒沒什麽,就是之後胸口有些悶,有時候喘不上氣。”
    晏楚榮歎了口氣,從藥箱中拿出一包針,取出最長的一根,抓住我的手便紮了進去!
    “哎呦!疼疼疼!”我還是第一次感受針灸,這細針直插進肉裏,疼得我齜牙咧嘴直叫喚。
    “逞能的時候也沒見你喊疼。”晏楚榮不鹹不淡地說著,針又往深處紮了一截。
    剛想開口罵他,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在往上湧,幹嘔兩聲後,晏楚榮拿來旁邊的痰盂,我“哇”地一聲,吐出了不少黑血。
    待我吐幹淨,晏楚榮才將痰盂拿到一邊,起身將針拔了下來“你這是淤血凝結,吐出來就好了。”
    喉嚨一陣甜腥,呼吸卻順暢了許多,我笑道“不愧是大夫,吐出來之後,胸口果然不悶了。”
    晏楚榮並未接話,將銀針收起後,又倒了盞溫水,遞給了我。
    我知道,他又生氣了。
    心裏默默歎了口氣,臉上卻隻能掛著笑。
    接過水漱了漱口,繼續齜著牙笑道“想不到你這麽早就到荼州了呀?”
    晏楚榮依舊冷著臉,沒好氣地說著“我若不早點到,你隻有一個結局。”
    “什麽結局?”
    “死。”
    額我滿頭黑線,被他噎得搭不上話。
    “你這人,毒舌起來可真是一點情麵都不講。”我收起賤兮兮的笑,把臉別到一邊,不再理他。
    沉默一陣後,晏楚榮輕歎口氣,緩緩開口道“我行船至此,晝夜未休,當然比你要快了。”
    我將臉轉回,偷偷看向他,他皺著眉頭,凝望著我。
    看著他眼中的血絲,我頓時心生愧疚,低頭道“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晏楚榮剛要張口說些什麽,便聽到兩下敲門聲。
    晏楚榮起身開門,馮睿、薛沛林和趙德勳陸續走進,兩個丫鬟端著什麽東西站在後麵。
    “裴大人的傷勢如何?”馮睿笑眯眯問道。
    晏楚榮行禮答道“淤血咳了不少,暫無性命之憂,隻不過需要休養一下身體,不能勞累。”
    “晏大夫?”旁邊的趙德勳辨清眼前之人,驚呼道“你怎麽也來了?真是巧啊!我,趙德勳,還記得不?”
    晏楚榮微微含腰道“趙將軍,好久不見。”
    “你們認識?”馮睿看向薛沛林,薛沛林也一臉迷茫,看著趙德勳。
    趙德勳衝馮睿道“這位是晏楚榮晏大夫,跟我和裴大人算朋友。”
    馮睿迷了眯眼,笑盈盈道“那這麽說,晏大夫也是從國都來的了?”
    晏楚榮點了點頭。
    “那晏大夫”
    “馮大人,”不等馮睿繼續問話,我便開了口“此次我和薛大人前來,主要是為了荼州治水一事,想必剛剛薛大人應該跟您說過了。”
    馮睿轉身看向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看向晏楚榮,他會意,拎起藥箱道“我先去開藥方子,順便囑咐一下煎藥事宜。”說完便向外走。
    薛沛林在旁說了句“有勞。”
    馮睿轉過頭,見晏楚榮離開,衝旁邊的丫鬟道“你們也先下去吧。”
    兩個丫鬟將東西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此時屋內再沒有旁人,隻剩下我們幾個。趙德勳將門關起,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剛剛我們在廳前吃茶,薛大人已將此事告知本官,不知裴大人可還有其他要交代的?”馮睿坐在桌前,臉上總是掛著似有似無的笑。
    我笑道“想必薛大人說得很詳細了,但是下官尚有一事擔憂。”
    “哦?所為何事?”
    “下官對這荼州一點也不熟悉,薛大人雖說是荼州人,卻也常年未回,不了解地方情況。隻怕需要馮大人多多照拂,讓我們盡快了解荼州近況才好。”
    “此事不必多言。”馮睿抬手斷了我的話,又拍了拍胸脯道“既到了這裏,在下定責無旁貸,一定協助二位,盡快完成治水大計。”
    薛沛林起身道“那就有勞馮大人了!”
    我和趙德勳也紛紛起身,朝著馮睿淺鞠一躬。
    “時間也不早了,已經給各位安排了廂房。若是裴大人身上的傷無礙,明日咱們便去郢江郡看一看。”馮睿起身,端起桌上的陶瓷盅道“聽說裴大人這一路沒怎麽吃東西,特意準備些粥和小菜,趁熱吃。”
    “多謝馮大人。”我接過陶瓷盅,笑道“傷無大礙,聽您的安排便是。”
    “好,那諸位先休息吧,明日我來安排。”
    待馮睿走後,晏楚榮端著藥碗走了過來。薛沛林見狀,開口道“那我們也先回去休息了。”
    “慢走。”我走到門前,眼看他們各自回了房。又探頭向左右兩邊望了望,空空的走廊上什麽都沒有,這才放下心,將門合上。
    “趙德勳怎麽會跟你們一起?”
    我一口氣喝幹碗裏的藥,又拿茶水漱了漱口,吃了塊蜜餞。直到口中的苦味散了,才緩緩開口“是陛下派來的。”
    晏楚榮坐在桌前看著我“既然趙德勳在,你又怎會受傷?”
    “唉,別提了,以後我慢慢跟你說。”我擺了擺手,現在哪裏還有扯閑話的精力。
    我將話題拉回正軌,嚴肅道“我總覺得這個馮睿,不太正常。”
    “此話怎講?”
    “他對我們,太過熱情。”
    晏楚榮眨了眨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捏了捏下巴,又將今天的事情回想一番,開口道“乍一看好像挺正常,但直覺告訴我,他好像藏著事情。”
    “那便謹慎些,提防著他點。若與咱們的計劃無礙,便不用管他。”
    我點了點頭,眼下當務之急,還是治水的問題。
    “你可將消息送出去了?”
    晏楚榮抬手敲了敲我的腦門,笑道“若是不辦妥了,怎麽敢貿然過來找你。”
    “那可有消息了?”
    “哪有這麽快,”晏楚榮倒了盞茶,喝了一口道“放心,我讓他想辦法來荼州找你。”
    “什麽?”我“騰”地站了起來,聲音也高了幾度。
    “噓——”晏楚榮被我嚇了一跳,忙起身捂住我的嘴。
    “你讓他過來,若是被元哲發現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急得在屋裏踱步,腦袋嗡嗡響。
    晏楚榮卻一點也不急,自顧自喝起茶來。
    “你冷靜點。”
    “我沒法冷靜,他的目標太大了,又和元哲交過手”
    “那好,我問你,”晏楚榮起身,徑直走到我麵前,我來回踱步險些和他撞上。他見我停下,開口道“你可懂治水?”
    我支支吾吾道“懂吧。”
    “你那叫懂?”
    我的臉紅了起來,卻依然不肯認輸“我看過裴啟桓的治水論,隻要按照他說的”
    我話還沒說完,便被晏楚榮硬生打斷“裴啟桓沒出過澤州,他的治水論,也僅僅能在澤州用。這個你應該知道。”
    我癟了癟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晏楚榮見我吃了癟,笑著搖了搖頭“你對韓子征了解得還不夠多。”
    我抬頭看著他,問道“你這話是什麽什麽意思?”
    晏楚榮將我拉到床邊坐下,細細說道“別看韓子征一介武夫,他若是做文官,要比瀾國許多文人都強上許多。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懂治水。”
    我一臉驚詫,雲國與瀾國不同,雲國多處是蠻荒之地,水源也少得可憐,這是雲國需要大肆開疆拓土的主要原因。而瀾國則多河流,除了荼州、青州兩處有山脈,其餘皆是平原和大海,也正是因為瀾國富庶,才成為了雲國的掠奪目標。
    還未等我開口,晏楚榮便說道“你一定在想,韓子征怎麽會懂治水。”
    我看向晏楚榮,點了點頭“咱們那裏,雖說水源少,卻也並未發生過旱災和水患啊。”
    晏楚榮背過手道“其實,我了解的也不多。他好像是看了幾本劄記之後,突然開了竅。”
    “劄記?”
    “嗯,”晏楚榮點頭道“也是自那以後,他對瀾國有了向往,不論是衣著品味還是言談舉止,都在有意或無意地模仿著瀾國文臣的模樣。同時也是他向皇帝提議,開疆拓土,吞並瀾國,才有了這無休止的戰爭。”
    “晏楚榮,你好像在說他壞話哦。”我踮起腳,輕揪住晏楚榮的衣領道。
    晏楚榮抿嘴微笑,眸子裏盡是溫柔“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