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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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桃輕輕的走到了男人跟前一米左右的距離, 便停了下來。
她看著那人與白天的冷漠完全不同的睡顏,溫和而靜謐。
誰又能想到就在這安靜的圖書館之外,是學生們驚恐的哭喊與尖叫, 野獸的嘶吼與骨肉被啃食的嘎吱嘎吱聲,不斷響起。
而男人卻在這偏僻的角落裏, 睡得輕鬆愜意, 毫無防備。
希桃有片刻的遲疑,這人真的是高級玩家麽,為什麽警惕性如此之低?
她已經快走到跟前了,可男人依舊毫無反應, 仿佛睡的很沉。
這倒讓希桃頓時有些無從下手, 她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試試。
“遊、遊易?”
女生幹淨輕軟的聲音,宛如小貓咪般呼喚。
男人沒有醒, 隻是密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希桃見狀, 便又加了點音量,“遊易, 你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她剛想上前拍一拍男人寬厚的肩膀, 但她還未來得及靠近, 便見那人蹙起了眉頭。
江寒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茶色的眸子在光線不足的室內看上去漆黑一片, 沉沉的讀不出情緒。
當他的視線落在眼前白淨乖巧的女生身上時, 希桃忍不住心顫。
盡管她知道男人並沒有實際做什麽,但那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卻讓她難以呼吸。
希桃背在身後的雙手慢慢滲出了冷汗, 不僅僅是緊張的情緒在左右, 還有麵對未知強者的恐懼在撥動著她的意誌。
她捏緊了手中的身份牌, 眼前浮現出二階使徒牌--強者的附庸品。
這張牌她隻對牧城使用過一次, 即使牧城那樣疑心深重的人, 都會在牌的作用下,放鬆警惕心。
這也得益於希桃的外表隻是一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越是狂妄自大的人,牌使用的效果就會越好。
希桃並不了解男人的秉性,心裏有幾分忐忑。
但她一想到這人幾乎沒有什麽防範心,緊張感頓時鬆了不少。
越是警惕心低的人,這張牌的效果就會越好。
想到這,希桃輕咬嘴唇,斟酌著開口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你休息的,隻是我剛剛在外麵碰到了韓維,他被那東西選中了,想要追捕我!”
“一時情急之下才跑到了休息室我、我可以暫時呆在這裏麽?”
希桃說的這番話又急又快,神情略顯恐懼與害怕,好似她真的被韓維追到了這裏,慌於解釋一般。
而她麵前的技能牌已然在空中微微發光,正處於使用狀態,距離使用成功還需要三到五秒的時間。
江寒嶼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盯著希桃看,目光沉沉。
希桃心髒狂跳不止,第一次覺得這張牌的使用時間太長了一點。
那人的眼神好似能穿過她的層層偽裝,直接讀取到她的真實內心一般,這種被打回原形的難堪感讓她備受煎熬。
但即使這樣,技能牌的釋放狀態依舊沒有被打斷,秒數在倒計時。
希桃隻能強忍著心裏的那股不適感,與男人對視。
【使徒牌釋放中,無法取消狀態,倒計時五、四、三、二——】
【二階使徒牌釋放失敗!請持有者選擇符合條件的目標釋放!】
當她的麵前猝不及防的彈出紅色警告提示時,希桃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啊,不可能不符合使徒牌的使用條件啊!
這人已經強到可以屠殺npc的地步,怎麽可能等級沒有達到七級?
“你——”
希桃剛想說些什麽,突然一道黑色利刃般的東西朝著她的門麵刺射而來。
希桃來不及躲閃,隻能堪堪的偏過頭,身體控製不住的朝後倒去。
而紅色的洞口早已在她身後張開幽幽巨口,頃刻間將其吞沒。
不過幾秒的時間,寂靜的教室裏又隻剩下男人一個。
江寒嶼緩緩的站起了身,高挑優雅的身姿像是清晨悠然自得的公子哥。
而原本希桃所在的位置隻空餘幾根黑漆漆的羽毛,停滯片刻後,便在原地泯滅的無影無蹤。
“什麽貓貓狗狗,都敢打我的主意了。”
男人自顧自的說著話,寂寥的語氣中卻多了幾分不爽的鬱悶。
安靜的室內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回應,他看向窗外,那漫漫無止境的雪還在飄落。
黑色的雪地之上,紅色的血跡多的就連大雪也來不及覆蓋。
男人站在這裏,臉上看不到任何一絲的情緒波動,仿佛他根本不是這屠殺遊戲中的一角,而隻是身處事外的冷漠旁觀者。
無趣極了。
江寒嶼的眼裏閃過一絲厭色,他低頭看看自己剛剛趴著睡覺的桌子,不是很想再睡了。
他與坐在王座之上的大衛王冷淡的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厭煩。
而眼前的遊戲控製麵板上,幹幹淨淨沒有一條多餘的消息。
對話器沒壞,配偶欄上還實實在在寫著宜圖的名字,他卻孤零零的站在這裏,像是被拋棄了般。
怎麽回事,那麽弱、又受了傷的人能活到現在?
下一刻,江寒嶼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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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宜圖也沒想到自己的點會這麽的背。
巨蜥選中的導盲犬已經換了三四波,然而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每一次被選中的學生都在宜圖的周圍。
這都使宜圖懷疑,自己的預感是不是出了問題。
傷口早就在逃跑中裂開了,紅色的血滲透了紗布,染紅了白色的校服。
宜圖不得不找個隱蔽的角落停下來,因為疼痛,他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
這樣的大逃殺遊戲,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宜圖坐在實驗樓的樓道裏,開始考慮不換地方的可能性。
鬼知道下一次被選中的導盲犬,會不會又是他周圍區域裏的一個。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唯一一個好處。
那就是如果宜圖被選為導盲犬的話,倒是非常好找到npc學生的位置。
他把這一路上遇到的npc學生離開的方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自己被選為導盲犬。
宜圖一邊思考著,一邊雙手死死的按在出血的傷口上。
還是停一段時間吧,他實在走不動了。
然而他的運氣實在是不太好,無論動與不動,都能遇到人。
他在樓道休息還沒有兩分鍾,便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在靠近。
即使那特意放輕了動作,但在這寂靜的樓道裏還是能聽到一些響動。
宜圖想也沒想立即站了起來,他不知道來的是導盲犬還是學生,要是前者,那就完了。
他下樓的速度很快,但身後那人還是看到了他。
“時淩?”一道冷淡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宜圖下意識回頭一看,來人一頭簡練的短發,正是班長計涵。
“別看了,我不是導盲犬。”
計涵察覺到了他放在自己腿上的目光,開口解釋道。
宜圖收回目光“這次被選中的人,你知道是誰麽。”
計涵搖搖頭,“應該是npc,如果是玩家的話,動靜不會這麽小。”
宜圖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兩人沒什麽好敘舊的,更何況地點時間都不對。
他剛想和計涵告別,計涵卻看著他滲出血的腹部,不知在打量著什麽。
宜圖的警惕心瞬間提起,現在他還受了傷,即使計涵並不壯實,他也不一定能打得過。
更何況計涵一定還有技能牌在身,她要是想對自己動手,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就在宜圖渾身都繃緊的時刻,計涵猶豫著開口道
“時淩,你是係統分配給遊易的配偶吧?”
宜圖沒想到她會問這件事,愣了愣。
“你問這個做什麽?”
計涵笑了一下,“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你的傷口裂成這樣,明明行動很不便了,但遊易卻不在你的身邊。”
“遊戲規則使然,我們不能呆在一處。”宜圖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話雖如此,但你們兩人一直都未被選中,他也沒管過你的安危不是麽。”計涵說。
宜圖看著她的眼眸平靜如水,絲毫沒有被激起情緒。
“計涵,即使我沒有他也能活下來。”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但我以為的配偶關係一直是勢均力敵,而不是一方隻能攀附於另一方弱小的活著。”
“他不來,是我不需要他來,你懂麽。”
聽到這番話後的計涵,明顯愣了愣。
宜圖問她“你還有事麽?那東西快要換人了。”
計涵立刻回過神來,猶豫片刻還是下了決定。
“時淩,我想請你幫個忙,作為答謝,我會治好你的傷口,如何?”
宜圖心裏一動,“什麽忙?”
“和我共生。”
江寒嶼獨自一人站在天台上,挺拔的身影看上去平添幾分冷漠與孤僻。
站在這裏,幾乎可以將整座校園盡收眼底,時不時樓下便跑過一兩名慌張不已的學生,或是注意到他卻不敢靠近的玩家。
可他卻沒找到他想找的人。
宜圖腹部有傷,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應該是跑不動躲在哪裏休息了。
想到這,江寒嶼打算去教學樓道裏找找。
他從天台跳下,卻在半空中瞥見那站在花壇下的兩道人影。
男人的身形在空中變了方向,巨大的羽翼被主人刻意的隱藏,以至於他出現在那兩人麵前時,皆是嚇了一跳。
“臥槽臥槽臥槽!”王曉磊猛的竄了一下,“什麽東西!”
江寒嶼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神情有幾分不耐。
王曉磊趕緊閉上嘴,縮在曲白的身後不說話了。
曲白也是有些懵,他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正想開口詢問,男人卻搶先一步。
“看見時淩了麽?”
曲白一愣,“時淩?你們沒在一處?”
江寒嶼覺得他盡在說些廢話,要是在一起,他還要問什麽。
倒是一旁的王曉磊看出了點什麽,小聲嘀咕
“不會我們四個分開後,你就再也沒找過他了吧?”
江寒嶼皺眉,竟也沒否認。
王曉磊沒想到自己會一語道破天機,瞬間瞪大了眼睛
“臥槽!你還是人麽,連自己老婆都不管?!”
他話音剛落,便被男人極寒的目光嚇的消了音。
“他有手有腳的,死不了。”
江寒嶼神情淡淡,俊美的臉反而顯得更加薄情寡恩。
他和宜圖算哪門子的情侶,更何況那人根本不需要他。
一想到自己那幹幹淨淨沒有消息的遊戲麵板,他便有一絲鬱結。
自己這位係統分配的配偶,倒是識分寸的過了頭。
可他卻一向不知分寸是何物。
而這時,牌場主互動區被王曉磊悄咪咪的打開,留言一條條的從眼前滑過。
【匿名玩家630!!!哥們你清醒點啊!!快別說什麽有手有腳的了,你媳婦都和別人共生了!!
匿名玩家511哈哈哈哈我他媽要笑死了,確定不是被媳婦拋棄說出的氣話麽?!
匿名玩家942雖然但是,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匿名玩家497明明挺無情的一句話,為啥我覺得好好笑啊,有手有腳也不行啊,會跟別人跑了(狗頭jpg)
匿名玩家687我笑瘋了,這倆口子!高情商勢均力敵,低情商各玩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匿名玩家638寶兒,雖然你很帥,說這話也很冷酷,但是!媽媽還是好心疼你哈哈哈哈哈
匿名玩家970鋼鐵直男老嘴硬了,這下好了,老婆找不著了(攤手)】
“五分鍾快要到了,導盲犬要換人了。”
曲白看了一眼手表,這場遊戲看上去才過去近四十分鍾的時間,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萬分煎熬。
王曉磊關掉了眼前的互動區,聽話的和男友進了教學樓。
曲白的間之鑰匙要實現穿梭能力,就必須依靠門這個媒介。
兩人消失後,江寒嶼考慮了片刻,朝後方試驗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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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涵獨自一人走在空蕩蕩的道路上,膠鞋踩在黑色的雪地裏,無法發出吱呀的聲響。
她的麵色足夠蒼白,雙手緊緊按著滲出血的腹部,速度不減的朝著宿舍樓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選擇和時淩共生,到底是件正確還是錯誤的事。
原本時淩並不在計涵的選擇範圍內,原因也隻有一個,那便是時淩受了傷。
但眼下她細細想來,時淩卻成了最合適的一個。
她的二階使徒牌--彼端共生,一旦與共生之人建立聯係成功,持牌者將會轉移共生者身上所有的傷害。
並且共生者將得到一層被動保護,在被動保護觸發的時間內,由持牌者承受共生者所受的所有傷害,直至持牌者死亡。
遊戲中的大多數道具與技能牌都是以保護持有者為第一目的,但計涵拿到的這張牌卻不是。
彼端共生的本質就是犧牲持牌者,以此來盡可能的保活共生者。
隻要共生者能活著離開牌場,那麽持有者將會被立即複活,實現真正的彼端共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張牌與配偶之間的共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在一方活著離開的情況下,另一方也會被複活。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所要承擔的風險都是巨大的。
計涵每使用彼端共生一次,就會重新死亡複活一次。
要知道被迫麵對死亡本就是件恐懼無比的事情,而計涵要做的,則是勇敢的擁抱死亡。
她的選擇不能有錯,一旦選擇錯誤,便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這張牌,要的就是玩家抵押上全部性命,而她已經抵押過四次了,依舊好好的活著。
但這一次,她卻冒著最大的風險,將性命抵給了一個新人。
時淩並沒有隱瞞這一點,事實上他真誠的讓計涵覺得有幾分天真美好。
直覺告訴她,這人會活著離開牌場。
即使他不能,他的配偶也一定能。
隻要時淩活了下來,她就一定會活下來,無論前者是否是被複活的。
盡管遞延了一層關係,使徒牌彼端共生依舊有效。
這也是為什麽計涵在一開始,詢問時淩與其配偶關係的原因。
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敢將全家性命抵押上去。
即使時淩並不是最初的選擇,可這種情況下,還沒能遇上其他人,她可能就會先一步死掉。
韓維的那一次追捕,給了她莫大的恐懼。
計涵順利的進了宿舍樓,既然使徒牌彼端共生生效了,那麽她的死亡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有可能是明天,又有可能是下一瞬間。
每次死去的刹那,計涵都有種自己不會再回來的錯覺。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不要再回來,但求生的本能卻讓她每每都選擇了對的人。
沒有玩家會拒絕她的請求,因為她的存在,即是一張傷害轉移牌。
而她死後,也不會再占著玩家排名,但複活以後,卻會額外享有共生者百分之四十的總積分。
現在,她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等死。
時淩轉移過來的傷口很疼,但她已然習慣了。
計涵想回自己的宿舍,然而她才剛剛踏上四樓的走廊,整個人僵在了那裏。
十米開外,渾身黑褐色的巨蜥趴伏在一名女學生的身上,正在吃的大快朵頤。
他察覺到了動靜,轉過了扁長的腦袋,計涵看見了它滿是鮮血的嘴巴。
怎麽會在這裏!
計涵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即使她知道會死,但在麵對死亡的瞬間,依舊感覺心跳驟停的恐懼。
她剛反應過來,想要拔腿就跑,但眼前的巨蜥卻突然被傳送走了。
時間到了,新的導盲犬出現了。
計涵無比慶幸自己不用死的如此殘忍,然而她朝樓下的一瞥,卻徹底震在了原地。
前一刻在她眼前的巨蜥,此時此刻就出現在劇院門口不遠處。
而它的身邊緊挨著一名高個子的男人,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紋在其上的青色字母。
新的導盲犬居然是牧城!
計涵剛想要再看清楚點,誰知道牧城卻微微偏過頭,竟是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來。
她心髒微微一顫,趕緊藏到了柱子的身後。
隻見牧城靜靜站在原地,右手輕輕將卡牌拋至空中,卡牌墜落的瞬間在空中化為一隻巨大的黑色眼睛。
這隻足足有籃球大小的黑色眼睛,左右各生出一對反向翅膀。
而在眼睛睜開的刹那,無數隻插著翅膀的浮球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其中一枚,直衝計涵的門麵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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