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怎麽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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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衍宗的山門,九曲城。

    庇護於大衍宗,作為門麵,自然是建造的無比繁華。玉石鋪築的地麵,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高聳的亭台樓閣,雕梁畫柱,美不勝收。

    簡直就是把有錢二字刻在臉上。

    來來往往的修士們錦衣玉袍,連街旁叫賣攬客的凡人,都穿戴著華麗的發冠頸帶。

    不過現在和光沒心思欣賞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謝玄這個王八羔子被抓了。

    九曲城的執法堂裏,房梁高高的掛著,四麵無窗,陰森森的屋內,血紅色的柱子豎在四周,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屋外,義憤填膺的修士們正在抱怨。

    “不知道哪個鄉下來的土老帽,居然在傳送陣鬧事。”

    “尋死也別拉上我們啊,不要臉,呸。”

    “幸好是在莫挨老子的陣裏,不然我現在已經重新投胎了。”

    和光看了一眼屋外,抬手合上門,掩去了屋內的最後一絲光亮。就在這時,四根柱子上倏地燃起了火苗,稀稀疏疏的火光照亮了屋內,卻顯得紅色柱子更加恐怖。

    謝玄被捆成一隻麻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腦門上還帶著紅色的煙頭印,看來護陣人下手不輕。

    謝鯤焦急地看著他,臉色發白,額頭隱隱冒汗。

    尤小五扯了扯和光的袖子,語氣有些懊惱,“大師姐,這可怎麽辦啊?”

    和光給了他一個白眼,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怕什麽?執法堂不都一個樣,你又不是沒去過。”

    和光是執法堂的常客,不過她一般坐在堂上審問,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站在堂下受訓。

    她抬頭看向高堂,執法人是一位年輕修士,金丹期,嘴角下撇。高堂的屏風後,時不時襲來一陣陣寒風,執法者的黑袍衣角動了動。

    後邊吹冷風的是個新手吧,光顧著製造陰森的氛圍,沒考慮到溫度,執法人的臉都快青了。要是她坐在堂上,非把吹風的家夥打得屁股開花不可。

    和光壓住嘴角的笑意,朝他一拱手,朗聲說道“大衍宗的師兄,涉案人現在昏迷,何不下來看看情況,再做判決?”

    步雲階早想下去了,陰風吹得他胃都疼了,不知道是哪招來的新手,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想當年他還在吹陰風的時候,吹得上司既有排麵,又舒服。

    他板著臉孔,雙手背在身後,緩步走到謝玄麵前,看到謝玄的臉那一刻,牙都酸了。

    京城謝家的公子哥兒,像隻破布娃娃一樣。

    負責這起案件的本來不是步雲階,最初接手的執法人看到涉案人的身份,二話不說交給上級,上級傳給上級。

    這個鍋一層層往上甩,最後丟到了他頭上。

    在傳送陣鬧事,犯了危害公眾安全的罪名,本來是件小事兒,但是當事人身份特殊,一不小心容易變成外交事故。

    案子本身,說大可以大,說小可以小。

    大有大的說法,直接定性為恐怖襲擊或報複社會。小有小的說法,犯事兒的走火入魔了,吃了有毒蘑菇,甚至說他是個神經病都行。

    但是吧,傳送陣裏那麽多人都看到了,現在都聚在外邊看熱鬧,不能這麽糊弄過去。另一當事人,護陣人就在堂下坐著,看樣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罷休。

    鬧大了,謝家那邊不好交代。

    步雲階搓了搓手指,煙癮犯了,頭疼。

    莫長庚懶洋洋地坐著,左腿擱在右腿上,端著煙槍吞雲吐霧。握著煙槍在桌上磕了磕,不耐煩地說道“別墨跡了,直接說,怎麽搞?”

    步雲階查探過謝玄的神識,確實是走火入魔之兆,但是時間點太巧,進入傳送陣時還是個正常人,傳送後突然發作了,這話說出去,沒人信。

    他措了措辭,開口道“此案無一人傷亡,不是重危害罪,是輕危害罪。按律例,處以1~5年刑期。”

    對於修士來說,5年不算長,眨眨眼就過去了。監獄沒有靈力,相當於荒廢5年。

    謝玄不久前結丹失敗,此時又走火入魔,就這麽進入監獄,恐怕有損道途。

    謝鯤握緊了手裏的玄鐵劍,直直地看向和光,眼角通紅。

    他不擅長交際,而且他們這一邊修為最高的是和光,最擅長交際的也是她。她封印了謝玄的神識,強迫謝玄進入沉睡。

    步雲階看向和光,做主的應該她,1年還是5年,就看她們怎麽扯皮了。

    就在他階即將使出三寸不爛之舌時,被和光的一句話咬住了舌頭。

    “他犯的事影響太大,還是先關進黑獄吧。”

    黑獄不僅沒有靈力,而且封閉五感,比普通監獄困苦十倍。

    和光說得風輕雲淡,仿佛謝玄與她毫無關係。謝鯤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一臉被背叛的神情。尤小五也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步雲階心中詫異,就這樣,不扯皮了?

    和光仿佛看出了他的猶豫,給他吃了一錠安定劑,“犯下這麽大的錯,是該教訓一下。”

    眼看著謝玄就要被帶下去,謝鯤拔出玄鐵劍,護在謝玄麵前。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和光,嘶啞著聲音說道“你答應了的。”

    會除心魔,救我們。

    和光走上前,握著劍刃,一手奪過了玄鐵劍。指著喧鬧的屋外,緩緩地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犯了法,不該贖罪嗎?”

    謝鯤一臉擔憂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謝玄,辯解道“可是他走火入魔了。”

    “神經病殺了人,就不要償命了嗎?”

    謝鯤覺得她邏輯有問題,混亂黑白。謝玄又沒殺人,怎麽能拿這個做比方。剛想否定,腦海裏傳來和光的傳音。

    “外麵這麽多人看著,你想謝家顏麵掃地嗎?進監獄可以平息眾怒,他們隻會爽快,不會在意你們是誰。倘若就這麽出去了,他們一定會扒出來看看,到底是哪個世家可以枉顧刑法。”

    “我隻說把謝玄關進黑獄,沒說定了他的罪。出門後,你趕快聯係你家老祖宗,過來拉拉關係。謝玄被我喂了藥,昏睡個幾天,不成問題。”

    謝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句謝,離開了。

    步雲階朝她拱拱手,一臉正色道“師妹深明大義,不愧是萬佛宗的高徒。”

    兩人笑臉盈盈,互相恭維著,說了幾句場麵話,步雲階扛著謝玄離開了。、

    莫長庚走的時候,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

    和光笑了笑,沒答話,做了個請的手勢。

    短短幾個時辰,四人行隻剩下了和光與尤小五。

    等所有人都走後,尤小五一臉崩潰,雙手抱頭蹲地,“大師姐,謝玄怎麽辦啊?”

    和光慈祥地看著小傻蛋,擼了擼他頭頂的毛,手感不錯,“死不了,管他呢。”

    尤小五猛地抬起頭,和光的手落在他的臉上,她順手捏了捏,他氣鼓鼓的,“可是你收了供品,不能不管啊。”

    和光看了一眼纏在手臂的念珠,眼神微涼。

    “我隻答應除心魔,可沒答應拿出萬佛宗的麵子,去幫他脫罪。收一分錢,做一分事。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扯皮還是留給謝家的老家夥吧。執法人也是腦子有坑,這麽大的鍋,不繼續往上甩,居然自己攬下來。”

    她拍了拍他的臉蛋,拉起他,溫柔地告誡“記住,不要學他。不是自己的鍋,往上甩,但是千萬別甩到師姐身上來,不然…”

    尤小五打了個寒顫,自動補全了大師姐未說完的話。要是甩到大師姐頭上,會被打死吧。

    他還是過意不去,神色懨懨,“如果我當時沒提起柳幽幽的話,謝玄就不…”

    和光驟然打斷他,“不,不是你的錯。這是巧合,傳送陣開啟後,謝玄才走火入魔。我們本來可以抓住他的,他隻是築基期,而且氣息不穩,怎麽能逃過去?而且,護陣人是化神,居然會被小小一個築基影響到,簡直不可思議。”

    說著說著,和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有種感覺,我們差點死在那裏。就像被網住的命運,不可逆轉。太多的巧合連在一起,就像是天運想讓我們死在那裏。”

    這隻是一種沒頭沒尾的感覺,沒有一點依據,卻分外的真實。

    好像她就應該死在那裏。

    或者說,某一個時間線上的,抑或是某一世的她,死在了那裏。

    日落西山,街道兩旁的火苗接連亮起,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橙黃色的火苗襯著白玉的地麵,有一種恍若隔世的夢幻感。

    尤小五像土包子進城一樣,繞著火苗的柱子轉了兩圈,問道“大師姐,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和光看向西邊,高聳的白玉水晶壁,像一道勾連上下的天塹,隔斷了九曲城。那是大衍宗的山門,八曲長杯的第一曲。

    “找個客棧住一夜,明日再上大衍宗。”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慘痛。

    他們連續找了7個客棧,每個客棧都滿了。一個客棧的店長不忍心,解釋道“馬上就是花燈節,家家都住滿了。兩位要是不嫌棄的話,租個帳篷,在巷子裏過一夜。”

    和光看著手裏的帳篷,沉默了。

    眼看著她就要轉起念珠,尤小五靈光一閃,“大師姐,還有個地方,一定沒住滿。”

    和光覷了他一眼,示意他快說。

    “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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