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誤打誤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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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修聚集區的西南角,  一?個小和尚躲在樹幹上,斂聲屏氣,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試圖與樹幹融為一體。

    樹下,一?個走火入魔的修士雙腿跪地,  緊緊抱著樹幹,  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

    “師父,徒兒不孝,臨戰逃脫,留您一人在前線對抗天魔。”

    “徒兒不是故意的,  徒兒就是太怕死,給?您蒙羞了?。”

    “要是時間倒流,徒兒有機會重新選擇一次的話,絕不會這樣做了?,徒兒一定會拉著您一起逃!”

    “嗚嗚嗚——”

    ……

    他越哭越大,說著說著,還?狠狠扇了?自己好幾個巴掌,  啪啪啪,臉頰登時變得又紅又腫。

    樹下的入魔修士哭了半個時辰,  樹上?的小和尚就趴了?半個時辰。

    這段時間內,  小和尚連修士的姓名?、出生年月、修為法術、道統法統了?解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了?這名?修士走火入魔的原因是臨戰逃脫,  現在內心後悔不已。

    過了?一?會兒,  入魔修士的眼神越來越紅、神色越來越癲狂,儼然是快要失去心神的地步。修士倏地一頓,仰天長歎一聲,小和尚差點嚇得?摔了?下去。

    入魔修士嚎完,  不知往哪個方向跑了?。

    小和尚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趴得太久,全身都麻了?,有些?難受。

    小和尚是萬佛宗的佛修,負責登記前來避難的散修的身份。

    一?個時辰前,眾多?低階散修不約而同地走火入魔,小和尚被嚇了?一?大跳,一?邊給執法堂的師兄師叔們發送求救訊息,一?邊維持秩序,護送無事的低級修士逃出宗門。

    然而,走火入魔修士的修為越來越高,已經不是他能控製的了?。眼見四下圍滿了?走火入魔的修士,小和尚無奈之下隻得藏起來,等待師兄師叔過來控製場麵。

    方才走掉的修士不過是陷入了愧疚的心魔,這種修士最好辦,放著不管就行。他們會嚎啕大哭,會亂砍亂砸,會不顧後果的傷害自己,卻鮮少傷及他人。

    最難處理的便是陷入殺心的修士,這類修士的數量最多?,心性暴虐。他們的內心充滿了凶神

    惡煞的殺意,會不顧一切地殺掉視野內的每一個修士。

    在坤輿界,走火入魔不算奇怪,天魔入侵之前也如此。幾乎每幾個月,都會傳來大門大派的內門弟子?走火入魔之類的傳聞。

    但是,在萬佛宗境內,在安神靜心的佛光的普照下,居然還有這麽多?修士突然間走火入魔。

    這事兒離奇得?很。

    這場騷動發生得?突然,心魔之間雖然會互相牽引,然而在修士之間的傳播速度快得?嚇人,與往常截然不同。

    小和尚覺得?,其中有人在搗鬼。

    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的魔氣不像是自身的心魔,更像是外來的魔氣入體,從而勾引出自身的心魔。

    小和尚想得出神,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練氣修士慌慌忙忙地奔過來,神色惶恐。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走火入魔的築基期修士,提著長刀,神色瘋狂地砍向他。

    練氣修士的身上已經被砍了?好幾道傷痕,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

    練氣修士朝大樹奔來,腳下一?滑,摔了?一?跤,他驚懼地朝後看去,入魔修士已經逼近身前,染血的長刀高高舉起,即將揮下。

    小和尚斂住呼吸,躲在樹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的指甲深深插入樹幹內,內心不斷地警告自己。

    不要去!不要去!

    他打不過入魔的修士!

    萬佛宗獨了生死、不渡世人,給?散修們一處安心的落腳處已是仁至義盡。

    他剛剛救下了?許多修士,已經做得?足夠了?,不必再?冒著性命危險去救更多人。

    已經夠了?。

    他人生死,與他何幹?

    大刀揮下一?半,地上的練氣修士發出淒慘的叫聲。

    嘎——

    一?道更尖銳的叫聲蓋過了?練氣修士的慘叫。

    一?隻又肥又壯的白鵝驟然從牆上?跳下來,撲騰著翅膀,往入魔修士飛去,趁他還?沒回過神,連連往他臉上拍了?好幾個巴掌,接著一?爪子狠狠踩上他的額頭。

    額頭立刻出現紅色的鵝掌印,入魔修士被激怒了?,放棄地上的練氣修士,轉身朝白鵝砍去。

    白鵝憑借嬌小的身體、靈活的動作,數次躲開了?入魔修士的攻擊,甚至引著入魔修士遠離了地上的築基修士。

    小和尚微微弓下腰,朝白鵝望去,這般聰明,該不會生出靈智了吧。

    白鵝亮起雙翅,憑借騷氣的走位,將將躲開入魔修士的攻擊,數次都是緊緊貼著大刀溜開,甚至挑釁地用翅膀拍了?拍刀身,朝入魔修士抬了抬脖頸。

    入魔修士被如此戲弄,徹底陷入心魔之中無法自拔,揮刀的動作愈加迅速,愈加無所顧忌,也愈加雜亂無章,白鵝躲避得更輕鬆了。

    其速度之流暢,其動作之優雅,完全不像是一隻禽獸能做到的。

    入魔修士大吼一聲,又抽出一把刀,紛紛向白鵝砍去。

    白鵝脖頸一?曲,躲過一?把刀,順勢向上?一?跳,跳到另一把刀的刀身,順著入魔修士的手臂朝他急速奔去,張開一?隻翅膀,向後一揚,翅膀就像利刃一?般,朝修士的臉頰揮去。

    小和尚看得?一?愣,這個動作中,隱隱含著劍法的神韻。從白鵝奇異的身姿內,也能看出其劍法的精妙絕倫,甚至比萬佛宗的師叔們還要厲害得多?。

    見鬼了。

    這真的是鵝?

    怕不是成精了。

    莫非是哪位大能前輩的靈寵?

    隻是一隻手無寸鐵的白鵝,攻擊力畢竟有限,無法對入魔修士造成任何有力的打擊,光是把他從練氣修士身邊引開,便耗費了大量體力。

    白鵝飛在半空中,突然岔了?口氣,翅膀一?頓,肥壯的身體往下落了些?。

    入魔修士抓住這個時機,迅猛砍去。

    白鵝險險躲過,跌在地上。入魔修士借此機會,又砍下一?刀,白鵝就地一滾,滾遠了?些?。它扶著肥軀,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

    入魔修士再?次襲來,白鵝不再?正麵應對,掉頭便跑,入魔修士緊追其後。

    見一?人一鵝走遠,小和尚跳下樹,扶起重傷的練氣修士,把他放在自己原來藏身的樹幹上,囑咐他不要亂動後,小和尚悄悄綴在入魔修士的身後。

    這隻鵝絕對不簡單,他得?跟上?去看看幕後之人的身份。

    這隻白鵝不是普通的鵝,它的屁股竟然是粉紅色的草莓形狀。

    白鵝溜得?飛快,一?路上連點停頓也沒有,似乎早就熟悉了?路線一?般。小和尚覺得?它像是把入魔修士往某個特定的

    地方引去,而陷入瘋狂的入魔修士沒能察覺到這麽顯而易見的陰謀。

    連續轉過好幾個巷子?,白鵝體力不濟,速度變慢了不少,好幾次都被入魔修士追上,大刀緊緊貼著脖頸擦過,砍下了?好幾片羽毛。

    小和尚看得?揪心,暗中捏了把汗。

    唰——

    入魔修士陡然加速,向白鵝扔了?三四把飛刀,目標直指白鵝的草莓屁股。要不是白鵝閃得快,就被千年殺貫穿了?。

    嘎——嘎——嘎——

    白鵝連連大叫了好幾聲,最後一聲叫得都破音了。

    入魔修士腳下一?點,猛地朝它撲去,雙手握刀,狠狠向它砍去,仿佛這一?次不砍死它不肯罷休。

    白鵝的體力終於支撐不住,眼見那大刀當頭劈下,下一?刻就要一?命嗚呼的緊急關頭,小和尚登時捏出兩道符咒,朝大刀射去。

    然而符咒的速度來不及,大刀已經落在了白鵝的上?方,距離頭頂不過一?寸。

    嘎——

    白鵝抻長脖子?,長長地嘶鳴一?聲,似乎在說最後的遺言。

    小和尚暗地裏為白鵝歎息了一?秒,就在這時,一?根金色的繩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前方飛來,絲毫不差地套住了白鵝的脖子?。

    在大刀落下的前一?秒,往後一扯,扯住白鵝,逃脫了危險。

    小和尚順著繩子望去,就見白鵝的脖子?在繩子?的拉扯下,急速甩動,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斷。

    繩子扯著白鵝飛向路口的轉角,白鵝將要撞牆之際,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轉角的另一頭緩緩走出,接住了?風中淩亂的白鵝。

    小和尚看見那人的衣角上?繪著萬佛宗的金色紋路。

    那人完全現出身影,是一位女佛修,小和尚記得似乎是嗔怒禪的某位師姐。

    接著,白鵝穩穩地落到了她的肩頭,她安撫地摸了摸白鵝的腦袋,彎了彎唇角,笑道“別嚎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入魔修士也發現了女佛修,舉起大刀朝她奔去,似乎要新賬舊賬一?起算。

    女佛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緩不急地朝他走去。

    入魔修士欺身上?前的那一刻,女佛修慢慢地抬起手,迅速朝他的臉襲去,捏住他的頭直接來了

    個過肩摔,狠狠往地麵掄去。

    啪的一?聲,入魔修士的臉死死嵌進地麵,他動了動,企圖掙紮著爬起來。

    女佛修莞爾一?笑,抬起腿,踩上他的腦袋,往下一?按,又碾了碾。

    撕拉,血花四濺。

    其凶殘程度,小和尚看得?心頭一跳,不愧是萬佛宗最殘暴的嗔怒禪。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登時歇下了?打招呼的心思,往後一退,隱藏了自己的身影。

    女佛修見白衣僧袍濺上?了?血跡,嫌棄地撇了?撇嘴,甩了甩腳底的血水。

    她徐徐走來,小和尚聽到她不緩不急的腳步聲,心跳得更快更猛了?,那一步步像是踩在他心上?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像踩爆入魔修士的頭一般,踩爆他的心。

    那根金色的繩子鬆開白鵝的脖頸,沒有落下去,繼續連在女佛修的身後,繞過路口的轉角。隨著女佛修的腳步,那根金繩子也慢慢地拉近。

    一?個嘴角流涎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過來。

    兩個哭泣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出來。

    三個滿臉殺戮之色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出來。

    四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拖了?出來。

    五個斷手斷腳的入魔修士被吊在繩子?上?,爬了出來。

    ………

    一?個個入魔修士走出轉角,被綁在繩子?上?,像是串了?一?個個糖葫蘆一般。小和尚呆呆地看著,一?個個數著,數到最後,完全數不清,不知那個轉角後方還有多?少修士沒出來。

    而這個巷口,已然被繩子上?的入魔修士填滿。

    小和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不知狀況的還?以為誤入了奴隸販賣場。

    另一邊,江在鵝站在和光的肩頭,張開翅膀死死抓住她的脖子?,小腦袋枕在她頭頂,不停地喘著粗氣,剛剛累壞他了?。

    和光這家夥真是不把鵝當鵝看,居然叫他去做誘餌,引來走火入魔的修士,要不是他動作靈敏,早就被他們刮皮抽筋,做成紅燒鵝肉了?。

    想到前幾次貼著屁股擦過的暗器,他心裏還?在隱隱後怕,差點晚節不保。

    想到這兒,江在鵝心裏升起一股怨氣,不由得

    伸長脖子?,用力往和光頭頂一?撞,哐當一?聲,沒撞痛金剛罩護體的和光,江在棠反而磕到了牙。

    他傳音道“道友,你速度太慢了,再?晚點就見不到我了?。”

    她擼了擼他的腦袋,又指了?指身後跟著的一?連串入魔修士,回?道“我也不容易,拖家帶口的。”

    江在鵝輕哼一聲,語氣裏有些?懷疑,“是嘛?我看你遊刃有餘得?很。”

    和光頓了頓,道“你看錯了?,這樣吧,今日不吃草了?,我去給你找點葷肉,不知道鵝能吃什麽肉?”

    江在鵝扭開臉,壓低聲音,“你就知道糊弄我。”

    “你想錯了?。”

    “我要烤雞,上?麵擠一大塊甜辣醬。”

    “甜辣醬?這裏不好找,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草莓醬行嗎?上?次路過後山時,我看見有修士種了?新鮮的草莓,我帶你去偷幾顆。”

    江在鵝癟著嘴,想了一?會,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傳音道“行吧。”

    和光扯了扯唇角,心想道真好糊弄,難道一?個人變成鵝之後,腦子?也隻有鵝那麽丁點大了?嗎?

    接著,她神情一?凜,扭頭看向前方的牆角,厲色道“誰?出來!”

    牆角沒有任何動靜。

    和光壓低眉頭,抬手往那兒揮出一掌,牆壁謔地倒塌,煙塵四起。碎石殘瓦之間,一?個白色的身影閃身滾了?出來,那人舉高雙手,急喊道“師姐手下留情!”

    那人緩緩走近,臉上堆出討好的笑容,似乎是認識原身的樣子。

    和光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僧袍,試探了一?番他的佛力,確認同屬萬佛宗後,唇角牽開一?抹笑意,問道“師弟在此處做什麽?”

    和尚連忙朝她作揖,解釋道“我領了?執法堂的任務,在此登記前來避難的散修身份,混亂發生時,沒來得及逃走,便躲了?起來,等待師叔們前來。”

    “你給?執法堂報信了?嗎?為何還?沒有人趕到?”

    和尚摸了摸腦袋,回?道“一?發現有人走火入魔,我便發了求救信息,距今已有一?個多時辰。為何還?沒有人來,我也不知。”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正談起執法堂的修士,便有人來了。

    前來救場的佛修飛向兩人,看見和光身後一連串的入魔修士後,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他掃了一?眼和光的僧袍,確認嗔怒禪的身份,欽佩地施了一?禮。

    “師姐辛苦了。”

    和光擺擺手,道“不妨事,你先?抓住他們吧。”

    佛修點點頭,走來接住金色的蛟筋,抓住蛟筋的一?頭,便要牽走入魔的修士,順帶連著蛟筋一?起。

    和光看得?一?愣,連忙攔住他,道“師弟,我這蛟筋……”

    佛修皺了皺眉,似乎不解其意。“師姐,怎麽了??”他登時蹙起眉頭,仔細地盯住手中的蛟筋,“莫非蛟筋有問題?”

    和光心想道你也知道這是蛟筋?怎麽拿起便要離開?感覺想坑我一?根蛟筋的樣子。

    然而這話隻能在內心想想,說出來頗有些?跌份。

    她笑了?笑,鎮定自若地解釋道“蛟筋原是摯友所贈的生辰禮,這麽交給師弟,我怕摯友知道了?會傷心。”

    佛修聽聞,沒有第一時間交還?她,反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看了?看手中的蛟筋,又看了?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把蛟筋還?給?她。“對不住了,師姐,我還?以為這是你隨手拿出的一?根繩子?。”

    你都知道是蛟筋了?,怎麽還?會以為是隨手拿出的繩子。

    和光內心這麽想著,緊接著就見那金丹期的師弟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根金色的繩子,那金色的光芒比她的蛟筋盛了?無數倍,耀眼奪目,其中暗含的威壓也數倍勝過她的蛟筋。

    和光伸出一縷神識,探查了一?番,登時瞪大了?雙眼,眼神緊緊地黏在佛修的金繩子上?,怎麽也撕不開。

    居然是龍筋?

    居然是龍筋!

    龍筋!

    三萬年後,龍族早已舉族遷往天極界,成為了坤輿界一?個不太美好的傳說。

    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龍,更別說龍筋了?!

    他,師弟,萬佛宗平平無奇的金丹期修士,居然拿得出一根龍筋!

    該說不愧是兩萬年前嗎?一?切皆有可能!

    和光掃了一?眼自己手裏的蛟筋,頓時覺得?它不香了?。怪不得?他剛才聽到她的話,會露出欲言又

    止的表情。

    摯友贈送的生辰禮竟然隻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蛟筋,誰都會錯愕。

    江在鵝咽了咽喉嚨,癡癡地看著龍筋,翅膀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脖子?,傳音道“那是龍筋?”他能不能摸了摸?噫,想要!

    佛修似乎察覺到了和光豔羨的眼神,訝異地眨了眨眼,拿起龍筋掂了?掂,道“師姐也想要?城外的黑街,一?千上?品靈石一根。雖說不是龍族本家的龍筋,不過是普通的一?條龍,但也足夠用了。”

    和光眼睜睜看著他掂龍筋,仿佛隻是一根普通的繩子一?般,不禁心中泛起酸意。

    三萬年的差距,太大了?!

    她手中這一?根眾人羨慕的蛟筋,瞬間成了?眾人嫌棄的大路貨。

    她故作淡定地點了點頭,強壓著自己移開眼神。

    佛修不知道她的想法,把蛟筋還?給?她,拿自己的龍筋,串起了?眾多?入魔修士,準備帶著他們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陡然迸射出猛烈的火焰,紅色的火焰直直衝向雲霄,在半空中化成了?一?條鳳凰,展開雙翼,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瞬間染紅了半邊天。

    眾多?走火入魔的修士感受到那一股猛烈的鳳火,紛紛騷動起來,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掙紮著想要逃離。要不是還被龍筋捆住,恐怕會造成更大的騷亂。

    遠處,不少入魔修士馬不停蹄地四散開來,往鳳火的反方向逃走。

    和光的瞳孔驟然一縮,鳳火?莫非王負荊在那邊?

    可是,王負荊的修為被腳鏈鎖住,怎麽還?能發出這麽強的火焰?如果他有強勁的實?力,那天會被金丹期的修士抓住?

    和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她把入魔修士交給執法堂的佛修,囑咐他們離開後,自己帶著江在鵝往鳳火的方向奔去。

    和光瞥了一?眼江在鵝,不動聲色地問道“昆侖劍宗的私密檔案中,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什麽關於王負荊的記載嗎?”

    這個問題有些?過界了?,江在鵝暗中瞧了她一眼,才回?答。

    “很可惜,沒有。顧劍尊在昆侖山開門立派之後,才有關於王負荊的記載,也不詳細,和外邊流傳的曆史資料差不了?太多。”江在鵝頓了一

    ?會,“我覺得?,關於王負荊的記載好像被刻意隱瞞了?。七權的掌舵人,每人都有極其詳細的資料,除了王負荊。”

    和光聞言,垂眸細思了?一?會兒。

    被刻意隱瞞……

    兩人到達時,鳳火早已熄滅,現場一片狼藉,殘垣斷壁,碎瓦堆積。和光一?時之間分不清王負荊的所在,莫非已經離開了??

    她旁邊的碎石堆動了動,從中伸出一隻紅色的爪子,一?把抓住她的腳腕。

    和光與江在鵝對視一?眼,忙不迭地挖開碎石,救出埋在裏麵的王負荊。

    王負荊渾身被魔氣纏繞,卻沒有走火入魔的瘋癲之色。發尾燃著微弱的鳳火,在風中奄奄一?息,卻頑強地驅逐消滅著黑色的魔氣。

    他靠在斷壁上?,緩緩地喘氣,氣息之弱,似乎下一?刻就要命喪當場。

    和光見狀,伸出右手放在他頭頂,運轉佛門心法,掌心迸放出耀眼的佛光。金色的佛光與紅色的鳳火交織在一起,不一?會兒便淨化消滅了他身上的魔氣。

    魔氣消散後,王負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這時,又有一?名?佛修趕來,正是王負荊與談瀛洲對峙時,偶然路過的佛修。

    佛修盯住王負荊,直直地走來,他掃了一?眼四周,臉色一沉,提起劍指著王負荊,厲色逼問,“鳳火是你放的?”

    王負荊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虛弱地咳了咳,當做回?應。

    佛修的臉色更黑了?,“你弟弟呢?方才同你一?起的小孩呢?”他逼近王負荊,劍尖直直指向王負荊的喉嚨。

    似乎隻要王負荊說出他殺了?小孩,佛修就會一?劍刺死他。

    王負荊嗤笑一?聲,聲音喑啞,“那麽大的火,你說他去哪了?”

    和光聽見他挑釁佛修,本打算不摻和進麻煩內,她掃過他手中金色的繩子時,忍不住心頭一震,握緊了?拳頭。

    龍筋,竟然還是龍三的龍筋。

    她思忖了?一?番,腦筋轉得極快,越想,心髒跳得越快,身體甚至忍不住顫抖起來。

    接著,她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失態,扭頭看向佛修,裝作疑惑地眨了眨眼,道“小孩?師弟說的可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嗎?我趕到時,正巧看見一?個

    走火入魔的修士擄走了?他。本想去追,那人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江在鵝轉著黑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替王負荊撒謊。

    佛修掃了一?眼和光身上的僧袍紋路,似乎相信了?她的話,“原來如此,不知師姐可否告知入魔修士逃離的方向?”

    和光笑了?笑,隨手指了?個方向。

    佛修點點頭,連忙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佛修離開後,王負荊哂笑一?聲,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和尚,你哪怕觸犯口戒,也要替我圓謊,難不成真看上?我了??”

    和光這回?沒心思解釋,她麵無表情地走近他,一?腳踩上他的左手。他悶哼一聲,不由得鬆開了?手裏的龍筋。

    眼見他要掙紮著站起來,剛起身到一半,和光又踩上他的胸膛,強硬地壓下他。

    “你見過魔主談瀛洲?你們是什麽關係?他為什麽給?你龍三的龍筋?”

    三個問題如同連環套,一?下子?砸蒙了?他。

    王負荊聞言,愣了一?會,接著唇角慢慢地沉下來,他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倏地一笑,抬起下巴,挑釁地反問了一?句。

    “和尚,你覺得?呢?”

    和光沒空看他裝逼,直接往他下顎踢了一?腳,踢歪了?他的下巴,鮮血順著唇角汩汩流下。

    她壓下眉頭,語氣異常認真,“你和談瀛洲做了?什麽交易?他為何給?你龍三的龍筋?”

    江在鵝聽得一?臉糊塗,滿腦袋全是問號。他聽說過龍三這個名字,曾經屠殺過無數鳳族,後來久居盛京,在大業朝任職。盛京淪陷的那一夜,他同大業朝一?起覆滅,沒能逃出盛京。

    他傳音給和光道“你怎麽知道這條龍筋屬於龍三?盛京淪陷那一夜,是魔主談瀛洲殺了?龍三?”

    和光斂下心神,略過了?江在鵝的第二個問題,隻是答道“我曾經在一處曆史秘境見過龍三,能夠分得?出他的威壓靈力。”

    江在鵝自然明白她避開了?最為重要的第二個問題,他沒有追問。有些?事情,屬於門派內部的辛秘,就像他也不會全盤托出王負荊的資料。

    和光回?答時,也留了?個心神,注意到了一?點。

    江在棠不知道龍三是被談瀛洲殺害並抽走龍筋,也就是說他不知道談瀛洲曾經化身禦寺宗廟的主持。

    這麽說,他,甚至是昆侖劍宗都沒有盛京淪陷那一日的詳細資料。

    盛京淪陷那一段時日的真實?曆史,從謝安進諫失敗、被賜死,顧家家主出征,三光祖師爺曾救下顧鈞座,到談瀛洲三彈指滅殺大業朝。

    這些?都是萬佛宗的內部辛秘,隻有執法堂的堂主候選人才能得知。

    和光擰了擰眉頭,她好像發現了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一?點,她傳音道“江在棠,你知道王負荊是從盛京逃出來的嗎?”

    江在鵝奇怪地掃了她一眼,“你不是廢話嗎?曆史書上?都寫著呢。盛京淪陷那一夜,有四個七權的掌舵人逃了?出來,顧劍尊、三光、謝危、王負荊。”

    她咽了咽喉嚨,又問道“那你知道王負荊在盛京做什麽嗎?”

    江在鵝歪了歪頭,這一?點他倒是沒想過,鳳族眷屬呆在對他而言危機四起的盛京,“莫非是為了?給?鳳族報仇,暗殺大業帝?”

    和光的內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這一?件事,昆侖劍宗的代堂主居然不知道王負荊曾經被困在大業帝的王宮,做一?個人人皆可踐踏的奴隸。

    “不,王負荊是王宮的伶人,他被迫給?大業帝跳鳳舞取樂。”

    江在鵝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什麽玩意兒?

    “按照王負荊的修為,大業帝居然敢把他放在身旁?”

    和光驀地盯住王負荊,她的眼神亮得嚇人,她的轉變倒是弄得?王負荊一?愣。

    紛繁雜亂的線團一點一點解開,攤開一?條一條線索,和光順著所有的線索摸過去,漸漸觸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的眼神移向王負荊的腳鏈,這個腳鏈鎖住了王負荊的修為,大業帝才能安心把他放在身旁。

    什麽東西能鎖住鳳族眷屬的修為?必定是坤輿界屈指可數的堅固礦石。按照大業帝收攬所有的萬年隕鐵,並把它鑄成龍椅等王宮用品的愛好,萬年隕鐵的可能性極大,但不一?定。

    盛京徹底成為天魔的大本營,被濃鬱的魔氣罩籠罩著,沒有人能潛得?進去。而王負荊逃出王宮的暗河已毀,幾乎沒有任何進入盛

    京的可能。

    顧劍尊無法潛進盛京拿到萬年隕鐵,那麽無雙劍的材料必定在盛京以外。

    已知的流落在外的萬年隕鐵是謝危手中的劍,然而已經被無數人證實?過,不是。另一塊,便是可能是萬年隕鐵的腳鏈,但是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顧劍尊獲得無雙劍的地點是昆侖山,時間點是萬佛宗與天魔之戰以後,他逃離萬佛宗,前往昆侖山脈,修習無雙劍法大成。

    他修得無雙劍法後,才拿到的無雙劍。

    和光心中閃過一?個猜想,正是由於顧劍尊修得無雙劍法,他才有實?力砍斷王負荊的腳鏈,並用它做原材料鑄成無雙劍。

    曆史記載,萬佛宗與天魔一?戰後,王負荊同顧劍尊一?同逃往昆侖山。而王負荊在曆史上再?一?次出現身影,是在顧劍尊修得無雙劍法,拿到無雙劍之後。他跟在顧劍尊身後,陪伴顧劍尊一?同創立了?昆侖劍宗。

    她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王負荊的報恩?

    因為王負荊在盛京的過往有些?不光彩,所以王家人刻意在普及的曆史中掩蓋了?這一?段經曆。

    顧劍尊把腳鏈當做無雙劍法的承諾,索性在昆侖劍宗的辛秘資料中也掩飾了?這一?點。

    萬佛宗不知其原由,不知無雙劍的下落,倒是在曆史秘境中公布了?這段過去。但是,有資格進入曆史秘境的隻有執法堂候選人,而這些?候選人的資質功法都極好,對無雙劍法沒有興趣,也沒有尋找無雙劍的打算。

    曆年的執法堂候選人之中,唯有她被江在棠請求,誤打誤撞踏上了?尋找無雙劍之旅。

    想明白這一?切後,和光倏地一笑,整個人都放鬆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傳音道“江在鵝,我找到無雙劍了?。”

    “哈?”

    江在鵝麵露錯愕,什麽玩意?剛才不是還在說談瀛洲、王負荊嗎?怎麽一?下子?就跳到了無雙劍。跨度拉得?太大,他跟不上?了?。

    和光懶得?解釋,二話不說拎起一?把刀,直接向王負荊砍去。

    以王負荊的視角來看,不久前這個佛修為了?自己撒謊,為自己解圍。然後不知為何,翻臉比翻書還?快,一?腳踩上他,質問他和談瀛洲的關係。

    見自己沒回答,她沉默了?許久,緊接著眼神發亮地看著他,仿佛想把他一?口吞下。最後她露出一個異常凶殘的笑容,朝自己舉刀相向,刀鋒的目標竟然是他的雙腿中間。

    王負荊頓時感覺褲/襠一?涼,他急道“慢著,我沒答應談瀛洲。”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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