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特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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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瓜師叔笑著瞧她,&bsp&bsp“和光,方才塗鳴給了我個東西,你和殘指昨夜幹了什麽”

    和光看回去,&bsp&bsp細細瞧了他一眼,&bsp&bsp笑道“沒幹什麽,特訓啊。”

    他晃了晃指間的留影球,“特訓怎麽訓得抱在一起了”

    留影球甩出一麵水幕,&bsp&bsp恰好是殘指用觸須纏住她的那一幕。兩人靠得極近,她的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腦袋依偎在她頸側。倘若忽視腰下詭異的畫麵,還真有幾分意思。

    “別提了”和光擺擺手,“師叔你是不知道,塗鳴那老家夥的口味可重了,&bsp&bsp搞不好是夏劍尊不肯讓他玩得太凶,&bsp&bsp平時憋急了,&bsp&bsp把氣撒到我和殘指身上。”

    他臉上的笑容凝滯一瞬間,&bsp&bsp變得有些難看。“是麽”

    “是啊”和光露出不忍回首的表情,“那老家夥,&bsp&bsp竟然喜歡人外還喜歡豬八戒背媳婦的戲碼你說他是豬八戒還是背上那個媳婦那老家夥,該不會鍾意老家夥老家夥”

    她說個不停,每說到“老家夥”三個字,必加重音。

    他的臉色越來越黑,後槽牙咬得嘎嘎作響,&bsp&bsp整張臉都扭曲了。半柱香過後,&bsp&bsp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她,&bsp&bsp“狗和尚,&bsp&bsp一口一個老家夥,&bsp&bsp說夠了沒有”

    她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驚奇地說道“師叔,我說那老家夥,你生氣幹嘛”

    他一手按住下巴,用力一扯,臉皮就這麽扯了下來,後麵又是塗鳴的臉。

    塗鳴不悅地瞪她,“你猜到了怎麽猜到的”

    “西瓜師叔一直喊我光啊,不管是在外人麵前,還是拔刀砍我之前,都沒改過。”

    她摁住一邊鼻孔,用力一哼,另半邊鼻孔噴出些許灰燼。

    燃燒紙鶴的時候,又吸入錨點,若“西瓜師叔”不出現,恐怕她還注意不到。

    “還算有點悟性。”塗鳴勉強地表揚一句,身影慢慢變透明,“今夜的特訓到此為止。”

    一語結束,清風吹過,一片綠葉完全穿過他的身體,塗鳴徹底消失在原地。

    再沒感受到塗鳴的氣息,她放鬆地喘口氣,任憑身體緩緩跌下,就地休息一會兒。沒多時,山那頭又現出一道白衣身影,大衍宗紋路,正是封曜。

    和光甩掉心頭的疲憊,拍拍衣袍,站起身,笑著迎上去。

    兩人客氣地問候幾句。

    “和光師妹,受西瓜堂主所托,今日特來向你介紹陣法。”他上下打量她幾眼,笑道,“在下走了許久,也有些累,要不先坐下”

    和光樂意至極,連忙答應,又道了聲謝。

    兩人撿了塊陰涼地方,席地坐下,擺出鍋爐和茶水,一邊煮,一邊聊。

    “聖賢儒門的顧堂主總結一輪戰前五十區間的參戰名單,當然這不過是根據目前情報總結的最初版本,這三個月可能有所增減。這份名單有五名陣修代表,大衍宗的陣修前輩歸納五人陣法的優劣和弱點,由我來替你說明。”

    封曜泡了杯茶,遞給她。

    和光接過,“那就辛苦師兄了。”

    封曜列出數個陣法,“先從陣法的基礎談起吧”

    和光一邊飲茶,一邊聽他說。他緩緩地講,時不時停下等她反應。茶杯空了,又會及時幫她滿上。

    就這麽坐著,一上午過去。

    和光的身體得到休息,也學到許多關於陣法的知識。尤其是那五個陣修代表的優劣弱點,詳細至極,好似大衍宗的陣修前輩同他們打過一般。

    說完那五人的優劣和弱點,封曜笑笑,用寬慰的語氣說道“關於那五個陣修,師妹不用太過擔心,他們實力不算太強,很有可能同其他強勁的代表結盟。今日說給師妹聽,不過讓師妹了解了解,到時候縱使碰上,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和光點頭,又問道“倘若不慎陷入他們的陣法,我要怎麽走出來”

    “渡劫期以下的陣法大體分兩類,攻擊型的陣法,擋住攻擊便可。桎梏型、迷惑型等拖延陣法,師妹隻要記住五個字。”

    “哪五個字”

    他的視線在她手掌頓了一下,字字說道“一力破萬法。”

    和光握了握手心,笑了,“師妹受教了。”

    日懸中天,特訓結束,也才中午。

    和光道“多虧師兄,今日結束得早,不如一起喝一杯”

    封曜略微訝異地瞧了她一眼,試探地說道“師妹不知道嗎我隻負責上午的特訓,下午是刀修的特訓。”

    “刀修”

    和光想了想,坤輿界強勁的刀修都有誰三萬年前,天魔大戰開始之前,坤輿界刀修興盛,劍道未開。自從劍尊顧鈞座開創昆侖劍宗,兩方互逆,劍道問鼎,刀道衰頹。

    事到如今,修行刀法的修士已經不多了。

    使刀的修士也有,比如西瓜師叔耍的就是柴刀,魚丸師叔兩把菜刀也耍得虎虎生威,但他們主修佛門功法,算不得刀修。

    真正的刀修,將刀之一道走到極點的隻有一人。

    那個人,右手毀了,被她。

    封曜輕聲道“今日特訓的刀修,你也認識,也同他打過。”

    和光記得,幾十年前築基期的門派大比,那場進入前十的對戰,是她打過最艱難的一戰,比後來的七進五還難。

    對方是個使陌刀的刀修。同她對戰前,他和江在棠平局,抽簽輸了再同她戰。當時他右手受了重傷,也能和她打得對半開,甚至隱隱勝過她。為了進入前十,為了拿到萬佛宗執法堂的門票,她偷襲他的右手。

    事後,聽說他右手毀了。

    “唐不功。”和光慢慢道出他的名字。

    如若唐不功抽簽沒輸,門派大比應該進入前三,他當年本來就有進入前三的實力。可惜運氣差了點,碰上了她。

    當年實力和江在棠相差無幾的頂尖弟子,也是昆侖劍宗執法堂主的有力人選。如果他的右手沒毀,今日的昆侖劍宗執法堂主是誰還不好說。

    和光半闔眼皮,覷著手裏的茶水,視線卻沒有一個焦點,視野有些模糊。

    就在這個時候,茶水水麵閃過一抹刀光。

    和光心神一凜,強烈又熟悉的不安侵襲上來。手下一抖,茶杯頓時捏碎,她猛地側身,冰冷的刀刃貼著手臂劃下。

    轟

    地麵留下三丈深的大坑。

    一柄陌刀自坑抬起,兩麵刀刃,刀刃兩尺,刀柄又一尺。刀柄纏著層層黑布,執刀的手也纏著層層黑布,愈顯骨節分明。

    來人身穿黑布衣裳,領口繡著昆侖劍宗的紋路,往上是一張熟悉的臉唐不功

    唐不功麵色冷硬,語氣卻帶著些許怒意,“虧你還記得我。”

    陌刀收回身後,比人還高。刀直,人更直。

    和光下意識看向他的右手,“當年的事兒,我不”不,她就是有意的。她改口道,“對不住。”

    一聽這話,唐不功臉色更冷,又抽出陌刀,重重砍來。

    刀重,刀勢更強。

    和光忙不迭躲開,剛想還手,就聽得他說道,“你還有臉提”掌心的佛力又收了回去,她翻了個身,險險避開。

    緊接著,攻擊如狂風驟雨般襲了過來,刀勢如風,一顆顆催折樹木,如雨,一層層削薄大地。

    不過片刻,水潭幹裂,森林禿頂,後山狼藉遍地。

    “啊喂”

    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砸了下來,唐不功突然頓住,好似被定住身形。

    無相魔門太上長老賀道台宛如一星隕石從天而降,瞅瞅和光,又瞅瞅唐不功,臭著一張臉,吼道“吵死了後山就這麽塊點地兒,經得起你們這麽折騰這麽操,你以為是你家”

    和光眨眨眼,嗔怒峰,“好像就是我家。”

    “哈”賀道台瞪過來,“你說什麽大點聲兒”

    和光閉嘴了。

    賀道台掃了她們一眼,道“要打,找個空曠的地方去。”

    他手下一掃,劃破虛空,眼神示意她們進去。

    和光、唐不功、封曜三人沒法,乖乖走了進去。

    虛空不知到了什麽地方,無垠的夜空,無垠的水麵,萬千星辰倒映出萬千光點,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好似一個世界複製翻轉成兩個,以水麵為界,拚接在一起。

    虛空又合上了。

    從始至終,唐不功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

    和光不好開口說什麽,靜靜等待。

    許久過後,唐不功似乎終於吐出一句話,幾十年來沒能問出的話,“當年,你為何”

    和光心裏一慌,腦子自動補全剩下的話,為何要毀我右手腦子也立刻想好答案。

    “為何要棄權”

    啊

    意料之外的問題,她怔住了,沒反應過來。

    唐不功走來,冷冷地瞪住她,“當年你進入前五之後,為何要棄權你明明能繼續往前走”

    當年,決賽前夜,她因為私人事故,無奈棄權,止步第五。第四名鍾離亭,第三名步雲階,第二名江在棠,第一名封曜。

    按照預計,她至少能進入前三。鍾離亭不是她的對手,江在棠也有一拚之力。封曜是陣修,她最不擅長的對象,勝算不知。

    唐不功上前一步,語氣愈加嚴厲,“你為什麽要棄權”

    和光尷尬地扭開臉,“一點私人原因。”

    “什麽私人原因”他不依不撓地追問,“打贏我的人,能毀掉我手的人,居然隻是第五我絕不認同我不能接受居然比天道院的白斬雞還低,你應該贏下江在棠才對為什麽棄權”

    和光受不住他的逼問,吞吞吐吐地說道“決賽前夜,我不小心向外人泄漏降龍十八掌的功法,被我師父打殘了,在床上爬不下來。”

    唐不功沉默了,臉色黑如墨水,似乎沒想到是這樣。

    封曜捂嘴笑了出來,“我聽過這個傳聞,那個外人好像是盛京謝家的後輩。嗔怒禪主和謝家家主是死對頭,他估計把氣撒你身上了。”

    唐不功長長地歎了口氣,仿佛卸下多年的心結。

    封曜拍拍唐不功的肩膀,“好了好了,當年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和光師妹走到現在的位置。你也治好右手,修為更上一層樓,甚至練就左手刀,皆大歡喜,皆大歡喜。”

    和光深深地鞠躬,“當年,是我對不住你。”

    唐不功使出一陣風,虛扶起她,“都過去了。”

    她看著唐不功的右手,笑了,“以及恭喜,今日就讓我見識見識唐道友的左手刀吧。”

    “不止左手刀。”唐不功左手拔刀,就那麽一橫,刀勢帶水,波疊浪起。陌刀換到右手,也那麽單手使一招,刀勢毫不輸給剛才。

    “是雙手刀,真正的雙手刀。”

    陌刀是最難練的刀,一丈長,比人還高,非得兩隻手才能施展開。

    當年,他要雙手執刀,廢了慣用的右手,單手無法使刀。苦練整整幾十年,終成單手左手刀,右手傷好,再添右手刀。

    兩隻手都能單獨使刀,諸天萬界亙古未有的雙手刀。

    和光往後跳開,和他隔了段距離。

    唐不功道“我看過名單代表的資料,一百二十一個刀修,模糊修為,單論刀之一道,皆在我下。逾疆界代表殷羨刀法詭譎多變,刀勢力道卻不及我。今日的特訓,你把修為降到金丹期,能傷我一片衣角,就算你贏。”

    傷他一片衣角

    他也不過是元嬰期

    和光心裏有些被輕視的不服,剛想反駁,但見陌刀輕輕一橫

    刀勢如萬鈞雷霆劈天而下,夜空輕而易舉劃破,銀河倒瀉,曉星下沉。上下對稱兩個世界的分界線變得模糊,波峰一層層疊高,洶湧澎湃地俯衝下來。

    和光乘著浪潮,撤出極遠,才躲過這一道刀勢。

    這輕輕一橫的刀勢。

    她沒說出那句話,這家夥唐不功確實有這個實力。

    幾十年不見,他的實力遠超從前。

    撤遠容易,再要接近就難了。

    一道道攻擊上來,刀勢大開大合,威力巨大。稍稍擦過,就成重傷。

    和光不敢輕敵,謹慎地靠近,然而剛近沒多遠,又被刀勢逼回去。

    “怎麽了”唐不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幾十年不見,這麽怕死了當年不要命的膽子呢”

    和光嘖了一聲,撲通一聲入水,從水路接近。

    刀勢入水,威力小了點,可躲避的範圍多了些。她借機縮短距離。等唐不功入水,她又飛快躍上水麵,偏差的時間裏接近他。

    幾個回合下來,兩人不過距離三丈。

    三丈,三把陌刀的長度。

    這個距離,更要留下,稍有不慎就會敗在刀下。

    和光不動聲色鬆了鬆僧袍,腳下狠狠一踩,水花高高揚起,作出入水的假動作。

    他擰緊眉頭,似乎信了,也跟著躍入水中。

    她朝水拍出一掌,激起千層浪花,當作掩護。他似乎察覺過來,陌刀方向一轉,直直劈了過去。

    浪潮落下,刀尖挑中的不是她,僅僅一襲僧袍。

    和光已經繞到他身後,從他的衣擺撕下一塊布條,甚至挑釁地朝他揚了揚。

    然而,他沒有看向她,視線一直落在刀尖的僧袍。他驚呼一聲,就像扔掉什麽髒東西一般,慌忙甩掉僧袍。

    和光重說一句,“我贏了。”

    他匆忙轉身,背對著她,眼神絕不肯瞟來一眼,語氣冰到極點,“我知道了你快穿上衣服”

    和光看看身上的裏衣,又不是沒穿,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露了張臉出來。

    “精彩”封曜拍掌大笑,緩緩走過來。

    他旁邊,還有一名穿著大衍宗衣袍的女修。她笑吟吟的,眼神一直落在唐不功身上。唐不功也一直看著她。

    兩人走到之前,和光又換上一身僧袍。

    封曜上前一步,介紹道“和光師妹,這是我宗弟子,澹台春。”

    和光點頭,微笑問候一聲。

    澹台春拉過唐不功的手,挽在他臂間,衝和光笑道“和光師姐,久仰大名。晚輩澹台春,是不功的女友,一日後便是道侶。”

    “一日後”和光疑惑道。

    唐不功咳了咳,冷硬的臉旁浮現些許薄紅,似乎害羞了。

    “嗯,一日後我們將會舉行結契大典。”

    和光真誠地祝福,“恭喜”

    封曜笑道“天曜大戰的節骨眼,大衍宗和昆侖劍宗頂尖弟子的結契典禮,可是大事我們兩宗都打算盛大舉行。”

    澹台春看著和光,語氣溫柔地問道“和光師姐,我今兒前來,特地請你參加我和不功的結契大典。”

    和光飛快地瞄了一眼唐不功的右手,“這”

    澹台春握住唐不功的右手,兩人十指交握,抬到和光麵前。

    “說起來,要是沒有和光師姐那一手,我倆還遇不到呢。當年不功去藥宗求醫,我煉符爆炸,身受重傷”澹台春溫柔地瞥了唐不功一眼,“緣分就這麽到了,才走到今天。”

    和光聽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心裏也想參加,畢竟還沒見識過結契大典。但是,她不能控製這三個月的行程。

    “我去詢問執法堂,如若能去,定然會去。”

    四人跨過虛空,又回到嗔怒峰後山。

    臨走前,澹台春掃了一眼和光的僧袍,溫柔地笑道“晚輩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練的一手好符,今日送師姐一枚。”

    說完,不等和光回應,塞過來一枚符文,拉著唐不功,飛也似地跑了。

    封曜瞥了一眼符文,麵帶笑意,離和光遠了些。

    和光心覺有異,下一刻,符文突然砰砰炸成煙花,嚇了她一跳。煙花落下前,形成幾行大字。

    在我家不功麵前脫衣服,師妹吃醋了,忍不住嚇嚇師姐。下次碰見,師姐可以嚇回來

    和光看完,忍不住笑笑。

    “年輕人啊,就會給人塞狗糧吃。”

    封曜也笑了,“上一個花燈節,師妹不也這樣給我塞狗糧,一盆接一盆。”

    “我給狗糧我和誰的”

    封曜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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