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天欲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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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佛宗,琉璃佛塔。
一座巨獸占了大半空間,把偌大一幢佛塔襯得像小小囚籠。
此獸正是從天極界救出的白澤。當時和光同它約定,救它出賀拔家族禁地,它告訴她賀拔六野的同黨。後來約定又增一重,替它療傷,它當躍淵界的大乘期戰力。
此時,白澤懶懶地趴在地上,一隻眼睛閉著,一隻眼睛半搭眼皮,嘴裏一聲又一聲,“不是、不是吧、不太像”
它小指旁邊,和光舉起一幅幅畫像,“這個呢也不是,你真的見過賀拔六野的同黨”
西瓜和明非在一旁看,神色逐漸不耐煩。
白澤狠狠打了個噴嚏,仿佛下了場有味道的雨。畫像全被浸濕,和光不小心挨到一滴,好似在臭水溝洗了個澡。
她一把扔掉畫像,狠狠踢向它的小指,“你真的認真看了”
它屈起腳掌的無名指,撓撓小指,語氣有些煩躁,“我就記得那人的眼睛會發光。”
“人族沒有兩眼發光的人。”
“都說了我們分不清人族,你分得清猴子和猴子的區別”
西瓜揉了揉脖子,朝它招手,“這樣,你先變人形再說。一直仰著腦袋,脖子都要斷了。”
“麻煩。”話雖這麽說,白澤還是變了。嘭地一聲,從巨獸變成巨人,毛發全無,赤身。
“嗬。”西瓜猛地拔刀,抵住白澤的巨物,“佛門禁地,耍什麽流氓。”
哇哦
和光沒忍住感慨出聲,引來西瓜和明非的眼刀。
西瓜笑了,“看得挺開心”
明非麵帶微笑,“不要看這中髒東西,師叔告訴你哪些幹淨。”
鬧騰一陣,白澤縮到正常大小,極具異域風情的臉上橫了一道深入骨頭的傷疤,額頭的角斷了半截,麵容愈加粗曠凶惡。
萬佛宗的訓練緊身裝,極好顯露一身肌肉輪廓,對它而言又有些小。它拽開較為細窄的袖子,扯爛衣領,難受地活動身體,“什麽玩意兒,拘束死了。”
變成人形,同黨的追蹤還是沒有進展。西瓜和明非等不及,把事情托付給和光,各自處理事務去了。
掌門倒是過來瞧了瞧,嘴裏不住叨叨,白澤僅生於天極界,當今就剩這麽一隻,可寶貝著。要是賣門票觀賞,肯定大賺特賺。
和光擺出無相魔門化神期以上所有修士的畫像,在世的、隕落的、飛升的、行蹤不定的,所有記錄在案的人都數了一遍。
白澤一直搖頭,“認不出就是認不出,逼我也沒用。”
和急,“哪怕是猴子,我還分得清哪隻屁股有毛,哪隻屁股沒毛。”
白澤端詳她一會,追問道“屁股一撮毛還是兩撮毛,棕毛還是髒毛,你分得清”
和光噎住,一般人真不會觀察這麽仔細。
它拍手,“這不就行了,不要把獸族想得這麽簡單。對我們來說,你們都是猴子樣,不會特意去分。”
“那你怎麽認出我這兒都是和尚,都穿僧袍。”
白澤舔了舔唇,“我舔過,獸族不會忘記味道。”
和光眼神一亮,“那你舔過那家夥嗎”
白澤嫌棄搖頭,“我不舔男人。”
和光記下一筆,“至少得到一個情報,對方性別為男。”
她把畫像擺在地上,一齊攤開,“你還記得什麽那人臉上有沒有疤或者明顯的特征,瞎眼鷹鉤鼻齙牙”
就在這個時候,白澤身體一震,猛地往後甩手,渾身警惕,“你幹什麽”
掌門悻悻收回手,“對不住,貧僧實在好奇這身皮毛。”拎拎袖子,僧袍廣袖下擺被撕出縫隙。他心痛皺眉,“這身僧袍可花了大價錢。”
白澤盯住廣袖,又抖地轉向畫像,一枚枚瀏覽。
和光急問道“你想到什麽”
“這些人都是廣袖。”
和光解釋道“無相魔門的弟子服全是廣袖,方便施放魔氣。”
“那家夥是緊袖。”白澤抬起胳膊,扯扯破爛的袖口,“和這個一樣。”
和光大驚,心裏有了答案。她越過所有弟子的畫像,徑直走向太上長老,攥住虞世南的畫像。
白澤細看,“那人的眼睛會發光。”
和光答道,“許是黑暗裏眼鏡反射的光。”
掌門緊皺眉頭,“可是虞世南走過前生鏡,證明身份。”
最為可疑的人,卻有最為有力的證據。
和光道“前生鏡透出靈魂的記憶,若是世上有改變記憶的功法呢”
“改變靈魂的記憶,這中功法聞所未聞。”掌門瞳孔驟然一縮,語氣不確定,“不會吧。”
兩人同時想到,倘若汝明山真的沒死,最為可疑的便是當年與他交好的虞世南。
和光直直注視掌門,“有沒有,試試就知道了。”
手心虞世南的臉變形扭曲,畫像揉得粉碎。
漳州界。
今日的虞壽樓人聲鼎沸,熱鬧程度更盛平時。戲台一唱一和,數座閣樓的看客也隨之擺手高呼。
對街酒家二樓視野最佳,正好把虞壽樓大堂的景色收入眼中。此時二樓房間緊閉,四大宗門的掌門和無相魔門實力最強的兩位太上長老齊聚一堂。
無相魔門的路掌門往外瞥了眼,“據包子鋪老板的話,虞世南一大早進了虞壽樓,再也沒出來。從裏邊出來的弟子也說,他就坐在台下聽戲。”
胡子長老拍桌而起,“那還等什麽,趕緊拿了那老東西”
路掌門趕緊攔下,忙道“樓裏還有五百多名弟子,若是直接衝進去,那些弟子性命堪憂。”
胡子長老氣得坐下,“那怎麽辦”
路掌門回首看向賀道台,神色小心翼翼,“小師叔,您是咱魔門第一人,此次是剿滅虞世南的主力,您準備好了嗎”
賀道台半彎下腰,伸手去摸萬佛宗掌門懷裏的花盆,“你們禿驢打架帶花”
路掌門陪笑,“師叔小師叔”賀道台沒理他,依舊去逗狗尾巴草。路掌門麵色變了,聲音有些抖,“您不會沒把握”
胡子長老哼聲,“他就是怕打不過那老東西。”
“你怎麽知道老子打不過我又沒和他打過,我自個兒都清楚。”賀道台氣得嘖聲,重重彈了下狗尾巴草。狗尾巴草慘叫出聲,嚇他一跳。
萬佛宗掌門抱回花盆,解釋道“我家小輩和光,非要見見場麵,分出一縷氣息附在上麵。”
在場眾人,路掌門輩份最低,和虞世南的交情最少。他望向其他人,問道“諸位前輩,有誰曾和虞世南交手過”
無人回應。
胡子長老歎氣道“放眼看去,虞世南都算輩份高的。和他一代的,比他前一代的,不是作古,就是飛升。整個坤輿界都算他小輩,誰會和他打過。”轉頭看向賀道台,“你交個底兒,那老東西已經到什麽修為”
賀道台避開眾人眼神,“老子也不是怕打不過他,就怕打著打著,他突然飛了。”
眾人呼吸一窒,“竟然到了這中程度。”“韜光養晦這麽多年,真是委屈他了。”“要不把夏劍尊喊來”“劍修不擅長對付魔氣,夏小子氣息未平,要是走火入魔反倒礙手礙腳。”
過了一會兒,昆侖掌門敲敲桌子,“多想無益,總要正麵對上。昆侖的人已經埋伏在附近,命令一下,即刻疏散周圍的人。”
大衍宗掌門跟著說道,“防護陣法也已設好,到時候動靜再大也不會損害周邊。”
路掌門謝過兩人,“接下來,隻要引出樓內的弟子。”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得對街拍起一道醒木聲,虞壽樓的門砰然開了。人們陸陸續續走出來,臉上帶著意猶未盡的笑容,手裏提著一枚塗塗鳥的石雕。
不多時,偌大的虞壽樓就空了。
路掌門叫住一名弟子,弟子一進門,看見房內那麽多掌門長老,惶恐不已,說明情況也磕磕絆絆。
“和往常一樣,戲台還沒開場,虞長老就到了,占最好的位子。大概正午時辰,說書人突然說今兒是最後一場戲,下午的戲一完,虞壽樓便停業。事發突然,大家都不樂意,追著虞長老要解釋。虞長老隻回四個字,有緣再見。”
“大家還是不滿,虞長老沒有改變主意,接著虞壽樓發了紀念品,權當安慰。”弟子甩了甩塗塗鳥石雕,“估摸是虞長老的惡趣味,用來應付我們。”
路掌門追問道“樓裏可還有弟子”
弟子搖頭,“不,連說書人都走了,隻剩虞長老。”弟子解釋完便離開房間,回到原路,和其他走出虞壽樓的人一樣,奔往各個不同的方向。
胡子長老麵色大喜,“好機會千萬不能讓他逃了。”
路掌門搖頭,“不,說不好他正等著咱們。”
這時,對街飄來一句話,“諸位,何必觀望不前,不如進來敘敘舊。”
六人對視,下定決心,紛紛起身。
和光大驚,搖晃狗尾巴草的身子,急道“掌門都去這怎能行要是一鍋端了”
“非去不可。”萬佛宗掌門摸了摸它的毛須,安撫道“當年賴活下來的隻剩我們幾個,總要親眼見證最後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和光你們都去那怎麽行要是被一鍋端了,我豈不是直接上位掌門
掌門死孩子怎麽說話的,西瓜,快罵罵她
西瓜你當我死的竟敢越過我上位
掌門師門不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