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看到理查德摔倒在地,  葉槭流隻是怔了一下，就趕緊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剛才那一下估計摔得有點狠，理查德捂著腰,  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甚至連吸氣都沒有,  隻有輕輕顫動的眉梢暴露了他正在強忍疼痛。

    “需要去醫院嗎？”看著房東一瘸一拐的模樣，葉槭流不禁多問了一句。

    理查德勉強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謝謝,  我的朋友，不過我想我隻要回劇院休息一下就好。如果我覺得我需要,  我會及時去醫院檢查的。”

    既然理查德這麽說,  葉槭流也就不再多嘴,  彎腰幫他扶起自行車,  推著車一起向著歡騰劇院走去。

    為了防止理查德先一步問出“莫裏亞蒂”的話題,  葉槭流搶先開口

    “你騎自行車似乎還不太熟練,  為了你的安全,  你考慮過多加練習之後再上路嗎？”

    聽葉槭流這麽說，理查德有些尷尬地笑了下，低聲說

    “我明白，我明白,  事實上……我是三天前買來這輛自行車之後才開始學著騎它的，之前我一直是開車的。不過看起來我把它看得太簡單了,  顯然現在是它征服了我。”

    之前開車現在騎車,  所以是把車賣了嗎……想到歡騰劇院的經營狀況,  葉槭流大概也能猜到賣車的這筆錢的去處。

    他若無其事地忽略了這一點，和理查德談論起了倫敦的二手車車價

    “原本我也打算買輛二手車,  畢竟這裏距離我的兼職地點有三四公裏,  有輛車會方便很多……在看到二手車的價格之前,  我一直是這麽想的。”

    嚴格來說，英國的二手車其實很便宜，價格一般在5000英鎊以上——一個葉槭流掏空口袋也付不起的價格。

    “或者你可以也買輛自行車，三四公裏的話，我想騎車應該隻要一刻鍾。”理查德看向葉槭流的目光多了絲惺惺相惜，隨即友好地提出建議。

    不，買一輛自行車也要二三百英鎊，更別提還要買車鎖、車燈、夜行服和頭盔，如果沒有這些東西，被警察在路上查到還會罰款，這一套加起來最少也要一百英鎊吧，反正我能夠開門通勤，沒必要花這筆錢……葉槭流腦海裏流淌過一連串數字，麵帶微笑，堅定地拒絕了理查德

    “不，我想這項運動對我來說還是太危險了點。”

    “……”理查德用一種迷之眼神看了葉槭流一眼，帶著點狐疑問，“但是剛才那兩位先生叫你‘莫裏亞蒂’……”

    來了！葉槭流終於等到理查德問這個了，當即精神一振，準備好的借口也到了嘴邊。

    他一手掩住臉，有些無奈又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一下，抬起頭，注視著理查德的眼睛，為自己解釋

    “那個隻是一個玩笑，玩笑！是我的同事給我起的外號，我們都有各自的外號。那並不是我的真名，也不是針對你，請放心，福爾摩斯先生。”

    理查德蔚藍的眼睛裏也浮現出一點溫暖的笑意，嗓音低柔地問

    “所以你也不會和我在瀑布上決鬥，對吧？”

    “我想我應該沒有爬上懸崖的體力。”葉槭流語氣格外真誠。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歡騰劇院門口，理查德轉頭望向劇院的廣告牌，嘴角溫暖的笑意漸漸變成了落寞和微澀的歎息。

    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張貼戲劇海報的宣傳欄，玻璃反光落進蔚藍的眼眸，映出了些許憂鬱的鉛灰。

    葉槭流見過一些放在外麵的宣傳欄，基本上沒過幾天就蒙上了灰塵，但歡騰劇院的宣傳欄總是光潔如新，仿佛有誰每天都會來擦亮玻璃。

    片刻後，理查德收回手，回頭看見葉槭流已經停好了他的自行車，“啪嗒”一聲鎖上車鎖，略帶訝異地感謝道

    “謝謝，你真是太好了。”

    他剛才的舉動全部落入了葉槭流的眼中，此時看看自己的房東，葉槭流不禁有一絲憂愁，再看看沉寂的劇院，隻覺得憂愁加深了。

    按理說，葉槭流和理查德並不算太熟悉，不過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樣，葉槭流很懷疑歡騰劇院會不會倒閉，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了，他想找個合心意的住處恐怕會比現在更麻煩。

    看起來房東對劇院也很上心，是想要努力重振劇院，讓劇院恢複舊日的風光的，說不定挽救一下還是能夠堅持一段時間的，起碼堅持到一年後……葉槭流想通了這點，也有了決定，抬起頭對理查德說

    “這麽說可能有些突兀，不過我注意到這幾天劇院依舊沒有營業，是劇院遇到了什麽困難嗎？”

    為了增強說服力，葉槭流又加了一句話強調了一下

    “既然我租住在這裏，那麽我想我應該也算是劇院的一員，有什麽是我能夠幫上忙的嗎？”

    理查德看起來有些驚訝，眨了眨眼，像是被葉槭流的話感動到，顯得不知所措。

    “不……”他剛說出一個詞，略略停頓，似乎在思索，“我是說……非常感謝你。”

    遲疑一瞬，理查德歎了口氣，看向葉槭流問道

    “如果你今晚有時間的話，我能邀請你來看看我們的新劇排練嗎？也許結束之後我們還可以去‘蝴蝶之夜’喝幾杯，聊點什麽。”

    “蝴蝶之夜”是歡騰劇院樓下的那間酒吧的名字，葉槭流想了想，覺得晚上沒有別的安排，便點點頭，答應了理查德的邀請。

    兩個人約好等會在舞台下見麵，葉槭流獨自回到自己的門前，背影不知為何沉重了一點。

    深吸一口氣，葉槭流打開門，神情凝重地走進屋裏，環顧四周，尋找布萊克的身影，很快找到了目標。

    ——黑狗悠閑地趴在沙發上，鼻子上架著一副圓形眼鏡，兩隻前爪按著一本書，尾巴心情很好地左右搖晃，看完一頁，他就用右爪往後翻頁，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羽毛。

    葉槭流“……？？？”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一時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聽到開門的聲音，布萊克一下抬起頭，眼睛唰地亮了起來，小心地合上書，緊接著高高興興向葉槭流撲來，人立而起，爪子搭在葉槭流肩膀上，衝他“汪汪汪”叫了三聲。

    “你回來了！我們準備了晚飯！沒有驚動任何人類！”布萊克、尼羅、諾爾——三隻狗狗如是說。

    葉槭流神情本來有些恍惚，聽到這句話回過神，無奈地搖搖頭

    “我之前在冰箱裏留了蔬菜和肉類，你可以直接從冰箱裏拿的……不過還是謝謝你們的用心。你們在看書？”

    “那些食物不夠新鮮，”布萊克顯然看不上超市買來的菜，濕漉漉的黑鼻子裏噴了噴氣，“是從惠靈頓太太家借的書，不過這本書不太適合她。”

    葉槭流這時才看到封麵上的書名，立刻理解了布萊克為什麽這麽說——雖然看上去像是一本普通的詩集，但葉槭流在阿維蘭的書單上看過這本書，作者用隱喻的手法探討了月神和將軍的起源，有經驗的天命之人完全能夠從中解讀出心的密傳。

    而如果是凡人長時間閱讀這些文字，很容易對這些知識入迷，接著精神受到影響，長此以往會逐步接近瘋狂。

    問題是，阿維蘭看這本書很正常，可布萊克隻是一條狗啊……葉槭流真誠地詢問

    “你們能夠看懂這些文字？”

    布萊克歪了歪頭，有些奇怪地說

    “我們當然能看懂，我們活著的時候就能看懂，我們也是要明曉這些知識才能晉升的。”

    葉槭流陷入沉默“……”

    想想也的確是這樣，就是這麽一想，布萊克的知識儲備豈不是已經超過我了嗎……

    布萊克不知道葉槭流正在恍惚，他放開葉槭流，重新跳回沙發上，坐在沙發上搖尾巴，每日一問

    “你願意留下我們了嗎？我們發現這裏沒有空調，但是我們可以在天熱的時候製造冷氣！”

    葉槭流“……”

    不得不說，這真的非常讓人心動，因為常年氣候溫和濕潤，氣溫穩定在7~14c之間，倫敦絕大多數老建築都沒有安裝空調，所以倫敦真的熱起來時，許多倫敦人都會因此中暑。

    歡騰劇院也屬於老式建築，並沒有安裝空調，布萊克顯然已經做過了一番偵察。

    況且我今天剛剛招惹了一個怒銀之刃的半神，以後出門都要小心西溫·艾瓦帶人群毆我，不帶著狗實在不能放下心……葉槭流深吸一口氣，終於做出了決定。

    隻是布萊克的態度的確很讓人懷疑，但葉槭流也有了一個讓布萊克變得安全起來的設想。

    “給我一點時間，”葉槭流語氣柔和地對布萊克說，“我想先向我信奉的那位神靈祈禱一下。”

    因為看出他態度軟化，布萊克的耳朵也興奮地豎了起來，不假思索地瘋狂點頭

    “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

    葉槭流打算給自己包裝出一個信仰——當然，信仰對象就是他自己——試試看能不能把布萊克也拉過來成為自己的信徒，如果成功，他就可以相信布萊克的真心了。

    就是感覺好像什麽傳/銷組織，“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請允許我為你介紹一下我們的天父和救主”“雖然祂是個邪神但祂心地善良啊”“信仰就是魔法”……葉槭流努力繃住表情，不讓自己先一步出戲。

    在布萊克第一次說想留下時，葉槭流其實就有這個想法了，之後他也趁機了解到布萊克信奉的是道路而不是神靈，葉槭流不用擔心是和其他神靈搶信徒，而布萊克對待信仰的態度估計挺開放，身為異種也不可能去裁決局舉報葉槭流是邪神的信徒……

    看著布萊克閃亮的眼睛，葉槭流打算盡量循序漸進，先向布萊克透露一些信息

    “我所信仰的那位存在……並不是現存的七位神靈，但在我們的接觸中，祂並沒有剝奪我的所有物，反而經常在我需要時給予我保護和引導，所以我加入了祂的教派……”

    “我們也加入！”布萊克不假思索地說。

    “我們也加入！”尼羅。

    “我們也加入！”諾爾。

    葉槭流“？”

    他下意識打開墨綠桌麵，發現一張淺藍色的卡牌正在桌麵上成型，卡麵上，黑狗耳朵豎起，嘴角上揚，開心地吐著舌頭。

    【信徒布萊克和尼羅和諾爾】

    【道路冬】

    【階段第六等階“深黑”】

    【描述他們總是很快樂，這份快樂已經接近一種暴力，但你總是會需要他們的陪伴。】

    【身份你的學生、祭品、護衛、擁護者……也是你的所有物。】

    葉槭流“……”

    葉槭流“？？？”

    。